結構和小說幾乎一樣鬆散,懸疑幾乎同樣一個都沒解開,留下百般謎題帶到下集,而想像空間還比小說更為局限了。
紅Van的改編是否成功,完全視乎你個人的情感導向:換言之,你期待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劇烈;你對高登那部原著的情結有多深,對陳果這部電影版的不滿就有多強。
至今為止,我也認為《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是高登文學中最具想像力的一部。它的構思之亮眼、類型之新穎,結合本土語言之神韻,在質素參差的高登平台上絕對屬於很有心思和功力的作品,無怪乎兩年前一經連載就贏盡人氣。我身為不折不扣的紅van粉絲,從高登一路追看到Mr.pizza出書,猶記得那紅van上冊裝幀奇差,拿到手未看完一遍書頁已掉得七七八八。整個故事是建立在2019年深圳大亞灣核爆這樣一個科幻情節的基礎之上,先將時空推向未來的日本,再拉回當下(2012年)的香港。小說本身是網絡文學,加之作者可能也是初嘗試創作,所以純論文學價值,整個故事不乏情節漏洞和難以自圓之處。
但即使如此,筆者卻仍被紅van迷住了——被它的格局、聯想力與營造情境的超凡能力。是紅van令我們發現,原來香港創作者腦海裏有這麼本土卻又有格局、立場和情懷的構思,英雄不問出處,網絡文學又如何?受時事啓發(日本福島核爆)又結連本土現實(大亞灣核電站)而迸發的創作力,難道不正是最具當下時代特徵的科幻寫作嗎?紅van的生命力在於它的語言足夠年輕,但呈現出的思考卻足夠嚴峻(核洩漏問題),對眼下香港所面臨的潛在威脅有戲謔有擔憂更有啓發。
但這種文字世界裏的想像空間或許本身就不適合被影像化。紅van夠不夠本土?陳果夠不夠本土?答案都是肯定的,那為何這兩者組合一處,卻有種詭異的不搭調?電影版紅van其實開局很好,凌晨三點空無一人的大埔街道也算充分還原出了小說情境,但劇情到中段之後就顯得後繼無力,一人一刀執行私刑的場景雖說是導演過不了自己的道德底線所加重力度的刻意譴責,但放在整個片子中宏觀去看卻實在拖沓。或許電影版最大的問題也並不在陳果,而在於起意去坐實文字裏種種想像的那一刻,本身就意味著毀掉所有想像中的韻味。
紅van的原著中流淌著一份淡淡的憂傷,那憂傷當然包含對當下政治現實的不滿,這一層面上陳果將之擴大強化也無問題(譬如對白裏加進普選特首的梗,算是適切)。但那憂傷裏還有種較為朦朧的無力無望之感,那是屬於當下香港年輕人面對這個社會難以被撼動的局勢與政治根基時的一種挫敗心寒,所以至少筆者心目中Major Tom那段是相當憂傷無力的——小說裏的Major Tom是與「老大哥」相仿的一種監察系統,它無所不在,可頗具諷刺性的是它又恰恰失靈,大大加快了香港的滅亡速度,令核慘劇的破壞性以幾何級數提升。可以說在小說中,正是這個糟糕的「系統」加速了香港的萬劫不復……不過到電影裏,David Bowie那首歌出現時的影像情緒卻是熱血大過憂傷,這就實在讓人有點費解。
本應去蕪存菁的改編在紅van這裏給人的感覺卻是:結構和小說幾乎一樣鬆散,懸疑幾乎同樣一個都沒解開,留下百般謎題帶到下集,而想像空間還比小說更為局限了。既然如此,何苦不讓我們把最好的紅van想像,留待自己在腦海裏一遍遍上演?不過話又說回,絮絮寫了這麼多,無非也只希望,紅van若拍下集,請拍得更好,幫我們把這個本土科幻故事的影像版打磨得更為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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