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來自「納粹德國」,母親來自「維希法國」。父母被禁止通婚,一出生就被貼上「孽種」的標籤,六十多年後,歷史要為他們平反。
在今天的法國,有一群人,他們已經邁入「從心所欲」的年紀,但仍舊被稱為「孩子」,他們是「二戰的孩子」。
他們出生在烽火連綿的法國,有著統一的德法混血身份——父親來自「納粹德國」,母親來自「維希法國」。他們的父母被禁止通婚,他們一出生就被貼上「孽種」的標籤。他們中很少知道父親的真實姓名,卻能看到母親被剃光頭、遊街示眾的場景。
佛蘭士(Francis Boulouart)就是這麼一路走來。他出生在加萊,他的父親是德軍駐加萊部隊軍人,名叫威利,母親是法國人,名叫喬治萊特。
1942年,德軍強制佔領了喬治萊特家毗鄰住宅,威利和幾個德國士兵下榻在那裡。喬治萊特在院子裡幹活時,威利主動上前給她拍照,想用蹩腳的法語打動眼前的美女。
戰爭雖然帶著血腥氣息,並卻不能奪走人追求真愛的權利,而熱戀中的男女往往最有勇氣衝破種族和政治的高壓政策。
兩個來自敵對陣營的年輕人情不自禁開始「地下情」,儘管雙方都知道最後無法攜手步入婚姻,因為按照納粹的說法,喬治萊特是低等人種,不配和「高貴」的雅利安人通婚。1943年,喬治萊特誕下愛情結晶。初為人父的威利頻繁出入喬治萊特的家,甚至抱著兒子為客人開門。
同年,軸心國在突尼斯戰役中節節敗退,墨索里尼在義大利國內的聲望跌到谷底,希特拉緊急從西線撤兵支援義大利,這樣,威利被調去義大利。
可憐的小佛蘭士根本不知情,他腦子裡也沒有「父親」的概念。他進入小學後,才知道自己是個「德國雜種」,他質問母親,自己的父親是不是「德國鬼子」。喬治萊特用堅定的語氣予以否定。佛蘭士受不了同學的侮辱,早早輟學,想打零工,處處碰壁。14歲那年,他迎來了第一個轉機,他進入一家鞋鋪當學徒,老闆並沒有問起他的身世。
喬治萊特早早辭世,她留下一個盒子。很長一段時間內,佛蘭士選擇把自己的「身世盒子」鎖起來。「我從童年開始就受盡了無知群眾的侮辱,即使在親人面前,我的身世也是禁忌話題。我怕別人審判的眼神,我總是自我折磨,這就是我的前半生。」佛蘭士說。
2004年,德法兩位學者共同撰寫的《被詛咒的孩子》(Les Enfants maudits)出版。佛蘭士才知道自己的處境並不孤立,法國境內和他有相同身世的人超過20萬。他鼓起勇氣打開「身世盒子」,找到一張手抄的地址。
他給威利寫了信,很快收到德國那邊的回信。佛蘭士才知道,自己的生父已經辭世,回信人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佛蘭士赴往德國,威利的德國妻子親自向他致歉,並譴責自己的丈夫辜負了喬治萊特,希望佛蘭士能認祖歸宗。「我在德國的時候,第一次找到了回歸的感覺。」佛蘭士說。
2009年3月,他收到德國聯邦政府發出的入籍邀請書。同年,佛蘭士成為 「被詛咒的孩子」中第一批加入德國國籍的法國人,他的德國弟弟專程趕到巴黎參加他的入籍儀式。「我們加入德國國籍是為了給自己平反,我們承受了上一代過重的包袱,現在德國、法國都是我們的家,就讓我們受過的恥辱成為歷史吧。」佛蘭士如釋重負。 #2006年,他加入「全法二戰孩子協會」,並成為北方的通訊員,希望幫助其他「二戰的孩子」找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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