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認識的李光耀

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的病情牽動着世界。憶起我從2010年底至2015年初駐任新加坡記者的時光，在許多場合都看到這位新加坡的傳奇。對新加坡的了解越多，也可以看到越多這位世界級的政治家留下的烙印。

印象深刻的是老人家一直強大的氣場。我就住在他負責的選區內，2011年仍可見到李光耀出席選區活動擔任主賓的場面。樓下的一段小公園開幕儀式，他坐着電瓶車，在人群中穿行，下車來與人群打招呼，白髮略微顯得稀疏，但氣色和精神狀態很好。

李光耀身形很高，在公共場合露面，無論着裝還是表達上，都帶有一股濃濃的紳士范兒。雖然當時已經年屆九旬，李光耀的健康狀況在我在獅城最初兩年裡仍不算差。他可以頻繁出席每次半個小時乃至一個小時的對話會，尤其在2011年從內閣資政的崗位上退下來之後，他更是多次出席對話會。用李光耀自己的話說，就是要——「傳播自己的人生智慧」。

【他的硬氣】

李光耀思路清晰，在演講時用稍帶新加坡口音的英語說出來，語速雖然不快，但用詞精準，每每有神來之筆。他表達觀點往往十分直接，但卻往往被認為是「硬邦邦」的事實，甚至還出了一本書講《新加坡賴以生存的硬道理》。這或許就是他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強硬。

李光耀對於國際和地區局勢被很多人譽為洞若觀火，甚至被很多人當成對於未來世界的預言來讀。對日本，他直言「太封閉，不看好」；對新加坡，他提倡「要在大國之間搞平衡，不與任何一個大國走得太近」；對如何培養領導人才，他的回答是「如果你生來是做領袖的材料，你會成為領袖式的人物，如果你生來遲鈍，那就會遲鈍一些。」在我看來，這樣有些刺人的話語，倒才符合李光耀的個性。

記得2011年新加坡大選，李光耀對一個集選區的選民說，如果你們選了反對黨，你們在接下來的五年裡就「懺悔」吧。不過，最終這個選區的選民真的選擇了反對黨。他領導的執政黨人民行動黨包括兩位部長在內的競選團隊也被淘汰出局。大選后李光耀也從內閣資政的位置上退下來，是他從1959年出任自治政府總理之後第一次不再是內閣成員，這被認為是分水嶺式的事件。

【他的勤勉】

新加坡幾乎每十年進行一次經濟轉型，取得空前的成功，但卻也難免讓一部分民眾辛苦適應。但李光耀一直堅持一個原則，正是他在1965年說過的「沒有誰欠新加坡一碗飯吃（the world does not owe Singapore a living）」。在他看來，新加坡要想取得成功，必須努力，這也是為什麼在新加坡老一代身上看到最多的是奮鬥、吃苦、忍耐的精神。近年來，李光耀多次說自己希望與年輕一代交流，讓他們明白成功來之不易。

我在新加坡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個國家的反腐治理。在這件事上，李光耀堅持努力幾十年，的確讓人印象深刻。他堅持公私分明，認為要給內閣成員和高層公務員有市場競爭力的薪水，但同時也堅持不可有一絲一毫的不分明。

對於自身來說，李光耀的家庭生活簡單，與夫人柯玉芝一生相愛，養育三名子女，也成為一段佳話。在個人生活和公共生活的方面，他幾乎沒有絲毫瑕疵，着實讓人為之驚嘆。

【他的影響力】

2013年之後，李光耀身體健康狀況每況愈下，有神經末梢病變，肺部也幾次發生感染，已經很少在公共場合露面。不過憑藉他在新加坡政壇巨大的影響力和控制力，人們仍然對他的每一個消息都極其關注。在一次國慶典禮上，許多人翹首等待看李光耀是否出現，主持人先後介紹議員、內閣部長、總理，最後到了「兩位前總理」，李光耀和吳作棟從入口走進會場，人群立刻歡聲雷動，許多人爭相拍照。

這兩年，李光耀已經很少會客，即使露面也需要人攙扶，不過思路仍舊清晰，還保持着微笑。我至今忘不了在李光耀的辦公室里，那桌上一角，擺放的那一尊孔夫子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