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裂的休養地

上星期，一個小師奶無端端做了新聞主角，又遊行又登報又雜誌封面，這邊廂狂砌，那邊廂猛讚，好友怕我一時承受不了，問我要不要心靈輔導？

我說，最好的心靈輔導就是回到家，跟孩子一起談心、煮飯、晾衣、說笑……然後，你會明白，我們不過是平凡人。無論人家把你捧到上天，還是踩到入地府，回到家，孩子拿功課來問，我就發覺自己實在有太多不懂的學問。

無論愛你的人說你心靈有多美，恨你的人如何見你前面憎你後面，回到家，換條短褲、捋起衫袖，做完飯、洗好碗，坐在梳化有三個女兒輪流替我捶肩，那畫面才是最美。

無論你說我是筆桿戰士，還是駡我權貴打手，回到家，我就是一個追時間的瘋婦，起身喇、返學喇、攞遮呀、食多啖先走啦、放學嗱、做晒功課未、快啲沖涼啦、飲多碗湯、哎呀唔記得收衫、死喇未餵狗、幾點呀？一個二個仲唔瞓……日復日，追呀追，時間永遠不夠用，我不是驍勇的戰士，我是天天輸給時鐘的失敗者。

好友說，你一時被狙擊，一時被美言，會精神分裂。我說，一個女人只要家有孩子，通常已經精神分裂。不是嗎？哪個做阿媽的沒跟孩子說過這種話：「慢慢咬，快啲食！」「睇路呀，行快啲啦！」「唔使急，最緊要快！」「……」好多年前，對着孩子，我已經愛說這種精神分裂的話。

所以，一個有孩子的家，是給媽媽練習精神分裂的好地方；同樣，一個有孩子的家，也是治療父母精神分裂的休養地。回到家，做回一個凡人，你就會覺得外面的毀譽功過，其實沒有甚麼大不了。■

原文轉載自《晴報》 2015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