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 (11日) ,中國央行將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大幅下調,人民幣當天大幅貶值,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價報6.2298,較前一個交易日跌幅高達1.9%。周三 (12日),人民幣繼續下跌,盤中跌幅一度超千個基點,尾盤在岸人民幣出現逾600點的拉升,疑似中國官方再度出手干預,最終在岸人民幣收盤下跌1%,報6.3870。但是,相比在岸人民幣尾盤的拉升,離岸人民幣跌1283點,跌幅達2.01%,現報6.5161,盤中下跌一度達2000基點。
人民幣這麼快速的下跌真是讓全世界都大吃一驚,恐怕包括美國和歐盟都沒想到中國突然就放開了對人民幣的管控,並快速允許人民幣進行貶值。
事實上,美國對人民幣的這次快速貶值毫無心理準備。在人民幣突然下跌后,全球市場一片嘩然,全球主要股市大跌、國際原油等大宗商品下跌……反正,只要涉及到的資本市場,都被人民幣的快速下跌震出了一身冷汗。截止到現在,國際市場依然是一片慘綠,歐洲股市連續兩天暴跌,美股同樣暴跌兩天······更為奇葩的是,在人民幣暴跌后,美元今天也開始暴跌,截止到現在跌幅高達1.3%。
為了避免國際市場的猜疑,新華社英文網站發表評論文章稱,中國操縱人民幣匯率來獲得貿易優勢的指責站不住腳,外界對「中國正在進行一場貨幣戰爭」的擔憂被誇大了。「中國並非有意貶值以刺激出口,低匯率只是副產品,而非目標。」新華社表示。文章稱,匯率形成機制改革並不簡單等同於貨幣貶值,也不意味着人民幣的貶值趨勢。文章提到,人民幣走弱是實體經濟增幅放緩的反應,穩定的匯率需要穩定的經濟。中國經濟仍需要時間來穩定。「因此,人民幣匯率在經濟本身企穩之前出現波動並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情。」新華社稱。
新華社的喊話很明白,人民幣下跌不是中國操縱使然,是經濟增速放緩和人民幣匯率價格形成機制改革過程疊加的結果,所以這也不是什麼貨幣戰爭,而是順其自然的結果,自然的結果自然是無可指責的。
那麼,情況真的如此嗎?若非貨幣戰爭,人民幣下跌美元本該上漲,又為何美元也跟着暴跌呢?人民幣暴跌,美元跟着暴跌,這背後又有什麼內在聯繫和演化邏輯呢?
事實上,人民幣快速貶值很快引發了國際市場的關注,各種分析猜測很多,主要觀點都認為這既是人民幣通過貶值來提振出口從而刺激經濟增長,同時也有助於人民幣匯率價格形成機制符合SDR的要求,從而促進人民幣加入SDR,而這一切恰恰是過去美歐都希望中國做的。如今,中國藉機貶值同時又推動匯率改革,讓西方完全沒有話說,因為這都是按照西方的邏輯在做事,只是中國藉機實現了自己的目的而已。
對於人民幣貶值,據彭博新聞社報道,德意志銀行發表研報稱,類似周二 (11日) 這樣的人民幣貶值 (美元/在岸人民幣漲過5%便可造成中美關係緊張) 可能會導致中美關係緊張。而美國政府對中國引導人民幣貶值的舉措持謹慎態度。美財政部呼籲中國採取進一步政策改革,並稱目前評價北京是否已準備好讓市場在匯率政策中發揮更大作用還為時過早。
事實上,西方現在還沒完全看懂中國這一舉動的真正意圖,美國人關注的是中國是否真的能讓匯率市場化,所以對人民幣的貶值暫時還未真正關注,只是保守觀望。不過,已經有兩個方向的消息稱人民幣將貶10%,一個是德意志銀行在給客戶的報告中認為人民幣高估10%,所以最終下跌幅度會達到10%;另一個則來自路透社,據路透社援引接近決策圈的消息人士稱政府內部有強大的聲音要求人民幣繼續貶值,總貶值幅度將近10%,以刺激出口。商務部一直牽頭推動政府放棄此前的強勢人民幣政策。
德意志銀行的報告,顯然是歐洲對人民幣走勢的一種期望,而路透社的消息人士稱的10%則是一種試探,這些也都表明,西方對人民幣突然貶值在以不同的視角在觀察,迄今並未真的反應過來中國的意圖。
人民幣貶值除了可以刺激經濟增長的原因外,實際上也還有其它因素。人民幣貶值可藉機達到如下4個目的:
一、可以將過去10年人民幣升值所造成的賬面損失給補回來。
人民幣對美元、歐元升值幅度均已超過30%,過去十年這個賬面的資產損失至少數千億美元(當然也有好處,就是進口省錢了,但這個數字比損失還是要小很多,不同的是損失是賬面損失,進口省的錢卻是實實在在當時就兌現的),只是這個損失因為這些資產是央行持有的美元、歐元資產,所以都只是賬面的損失,並未形成實際虧損
截止到7月份,人民幣外匯儲備資產是3.65萬億美元,如果人民幣兌美元、歐元貶值10%,意味着央行賬面將盈利3650億美元,這也就意味着,央行因人民幣升值而造成的外匯賬面虧損又給補回來了。也就是說,過去十年,最終中國並未真的虧損。
二、可以鎖住一些有出逃意圖的資本。
過去一年,中國的確存在資本外流,只是情況並非如某些人想象得那麼嚴重,外匯資產的減少主要是歐元等貨幣價格下跌使得以歐元等貨幣計價的資產最終摺合美元后縮水了。當然,中國對外投資的快速增長,也使得外匯儲備一定程度的減少,而由於人民幣與很多國家進行了貨幣互換,同時又給一些國家批了RQFII的額度,所以一些進入中國的投資的資本使用的是人民幣而不再是美元,所以也不再體現在外匯儲備上。對於資本外流的部分,其中不少是一些低端產業的向外轉移帶走的資本。而如今人民幣快速貶值,如果最終幅度達到10%,會大大提高這些資本轉移的成本,一定程度可鎖住這些資本或將他們的一部分利潤留在中國。
三、可以推高美元,加速美元見頂。
人民幣下跌,客觀上會帶動一些貨幣下跌,所以正常情況下會推動美元更快速的上漲。這麼一來,美元就可能以更快的速度見頂,這對世界各國都是有利的,但對美國卻是不利的。
四、降低中國資產價格,提升中國資產的國際吸引力。
人民幣匯率的下降,會在國際市場上降低人民幣資產的價格,如此就有利於吸引更多國際資本進入中國投資,特別是在人民幣貶值后經濟逐漸企穩的情況下,那種吸引力會更強。
如果大家注意會發現,人民幣暴跌兩天,美元本來好好的卻也跟着暴跌,這按照正常邏輯是不應該的,因為人民幣下跌帶動新興市場經濟體匯率下跌,應該會有更多資本進入美國從而推動美元上漲,美元為何這個時候也會跟着暴跌呢?
事實上,這其中的邏輯若不懂貨幣戰是無法看懂的。人民幣暴跌,邏輯上是會帶動一些與中國經濟體密切的經濟體的貨幣下跌,這會很大程度上推高美元的價格。但問題在於,美股現在處於高位,美聯儲搞加息預期是要國際資本進去接盤的,美元如果不是因為更多資本流入引發上漲,而是因為其他貨幣下跌推動上漲,這就意味着美元的上漲是不符合美國利益的「虛漲」,由於流入資本不夠這種升值對美國經濟本身不但無任何好處還有壞處。貨幣也是商品,當美元「空漲」而無法得到更多國際資本流入時,那美元持續上漲的結果就只有一個——更快速地見頂。特別是當美元漲美股又處於高位時,美元資產在國際市場高估一旦被認可,會使得有更多資本有出逃美國市場的衝動,這會給美國未來經濟帶來很大的不確定性。
基於對這種風險的控制,美元跟着人民幣暴跌一下,然後不被人民幣貶值影響美元的預期才符合美國的利益,所以我們才看到美元跟着人民幣暴跌的奇怪現象出現了。事實上,這正是美聯儲對美元的一種保護,是在人民幣下跌情況不明的情況下,美聯儲對外轉嫁風險的一種手段。所以,本質上這自然也是一種貨幣博弈(姑且不用貨幣戰爭這個詞了)。所以,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如果西方非要指責中國央行操縱人民幣,那麼這世界上操縱匯率最大的黑手一定是美聯儲而不是別的國家。
正是基於上述邏輯,中國央行借匯率改革促進人民幣「價值回歸」,可以認為不是貨幣戰,但也可以認為是貨幣戰的原因。事實上,如何看待這些現象,完全取決於各方的看法和最終彼此如何妥協。
對美國、歐盟國家來說,如果他們認可中國經濟的未來是有希望的,認可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戰略是符合發展規律的,願意在中國金融開放時長期投資中國,那麼他們就會默認人民幣的貶值。因為,接下來中國和美、歐將簽署投資協,一旦簽署,伴隨着中國金融開放,人民幣匯率下跌,他們可以更低的價格投資人民幣資產,這是對大家多贏的事情。相反,如果不認可中國的未來發展和中國的戰略,就是不打算和中國「合夥賺錢」,那麼大家的利益就是不一致的,未來衝突就必然會更多、更激烈。
在這方面,歐盟主要國家更願意看到人民幣適度貶值,因為他們已加入亞投行,準備和中國一起「合夥賺錢」;存在不確定性的是美國,奧巴馬政府此時如何權衡非常重要,因為9月習總訪美,雙方是準備簽署投資協議的,如果美國不認可人民幣貶值這種符合美國投資中國利益的做法,那麼這投資協議到底是簽還是不簽就存在疑問了,美國到底有沒有足夠誠意就讓人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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