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台就一再不按常理出牌的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近日又讓世界驚了： 「中國，俄羅斯，快來吧。」他已下定決心，以破釜沉舟的姿態對待菲美關係，要與「另一意識形態陣營」的中國、俄羅斯結成貿易聯盟。
這已不是菲律賓第一次向美國挑戰了。杜特爾特以粗語羞辱奧巴馬，實是二十一世紀國際社會的奇葩。要知道菲美雙方不僅是（針對中國的）盟友，奧巴馬還貴為世界最強大國家的領導人。在他即將卸任之際卻被在安全上非常依賴美國的小國菲律賓前所未有地公開羞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這種恥辱大概只有和小布殊在伊拉克橫遭鞋子襲擊相提並論了。
總統杜特爾特號稱「菲律賓特朗普」，行事確是非常異類。但再與眾不同，身為一國領導人，國家利益還是第一位的。從這個角度講，當菲律賓和中國的領土爭端愈演愈烈時，美國的支持自然是必不可少。不管是拉虎皮當大旗，還是真心投靠，都是菲律賓很重要的一個籌碼。所以杜特爾特再不按常理出牌，個中利害關係應該還是很明白的。然而，何以他卻一言不合就敢於和美國開撕呢？ 表面上看，杜總統發飆失控是源於奧巴馬對他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打擊毒販）說三道四，干涉了他的內政。但真正的原因恐怕是杜特爾特出於自己的判斷要改換門庭了。
杜特爾特早就說過，美國不會為了黃岩島和中國開戰，不會為了菲律賓而流血。其言外之意自然是美國只不過是利用菲律賓來牽制中國。所以明明是菲律賓被當成了美國的馬前卒，但美國卻還要擺出一幅菲律賓恩人的模樣來。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看透雙邊關係實質的杜總統自然氣不打一處來。這就是為什麼他多次聲稱絕不當美國狗的原因，甚至威脅要讓駐紮在菲律賓的美國軍隊離開。
其次，杜特爾特還公開說過，美國沒有錢了，只有中國有錢。這話雖然說得赤裸裸，卻是極為坦誠。菲律賓可以當馬前卒，也可以接受美國不會為它而流血犧牲的自私，但絕不能既不讓馬吃草還要讓馬兒拚命跑。美國囊中羞澀不是一天兩天了。緬甸是中國如此重要的鄰國，美國要挖牆角，結果希拉里去了一次只留下三百萬美元，還指定這錢要用於發展公民社會。這和緬甸舉國上下幾百億美元的期待相差甚遠。
既然美國只有忽悠的心，沒有投入真金白銀的力，自然不能怪杜特爾特不把它放在眼裡，要棄之而去了。說起來，今年美國也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年初最鐵的盟國英國倒戈，現在又是菲律賓，追根究源都不過是一個利益。沒有利益，再鐵的國家翻臉比翻書都快。
第三，菲律賓要改換門庭，自然需要投名狀。杜特爾特這一罵，算是徹底和美國劃清了界線。中國也樂於順水推舟打破美國的如意算盤，進一步掌控南海的主動權。
自從和美交惡后，杜特爾特一會聲明要從中俄買武器，一會號召中俄去投資，真真正正是雙管齊下，片刻都不耽擱。其實這些舉動也同樣是展現決心和投名狀的一種方式，這真是唯恐中國不信任之姿啊。
第四，南海這股濁浪是如何產生的，菲律賓心知肚明。如果不是美國要遏制中國，如果不是各小國擔心日後中國崛起成功再也撈不到啥的危機感，何以會有今天的緊張局面？責任一方面固然不在中國，更重要的是中國一直有解決問題的誠意。
這一點就是美國著名的外交官前駐華大使芮效儉也不諱言。最近他在華盛頓的一個研討會上指出：中國在南中國海問題上的立場其實比其他爭端方的要更為合理。「因為中國是唯一一個同意就領土爭端進行談判的國家。在他們的聲明中，他們公開表示，領土爭端應當通過和平協商與談判來解決。如果你準備談判來解決領土爭端，那就必須有得有失。在中國的陸地邊界談判中就有領土調整。中國自己的聲明的含義是，斯普拉特利群島（即南沙群島）中的有些部分對中國來說沒有其他部分那麼重要，這裡也許有一些談判的基礎。但是沒有哪一個東盟爭端方準備談判。他們說，這些領土是我們的，我們不會就此進行談判。」
各國對南沙群島實際控制情況
可以說，如果繼續靠着美國，菲律賓很可能一無所獲。而菲律賓改弦易轍和中國談判，除了直接的經濟好處外，還有可能分享一些南海的權益。
第五則是內政需要。杜特爾特能夠當選就是民眾對傳統政客無能失望的結果，希望他能夠改變。面對菲律賓貧窮、混亂的局勢，真的是要亂世用重典。上任之初嚴苛打擊毒犯只是開始。然而這些極為有效卻未必符合西方政治正確的治國之道勢必要受到美國等的干涉。杜總統要想有所作為，沒有錢的西方是他的第一個障礙。相反中國不僅資本雄厚，而且經濟合作從不附加條件，尊重各國符合各自國情的選擇。為了六年任期順利施政，為了經濟上有所建樹，杜總統不罵奧巴馬（當然還有同樣沒有錢而又想管閑事的歐盟）還罵誰呢?
最後還需要一提的是特朗普效應。假如特朗普贏得選舉，美國必然全面緊縮，到時各個國家恐怕要爭選恐後向中國妥協。就如同英國一脫歐，土耳其立即向俄羅斯道歉一樣。與其那樣，還不如趁奧巴馬還在台上時就立即脫美，佔得先機。
不過話說回來，杜特爾特雖然有自己的小算盤，也是為了本國利益，但如此激烈的手法難道不怕美國報復嗎?
其實杜總統早就精確算計過了。第一，他吃定了中美競爭將是未來國際關係的主線。美國對菲律賓的需求遠大於菲律賓對美國的需求。菲律賓越疏遠，美國反而越需要拉攏。說菲律賓對美國實施“戰略勒索”也不算誇張。
第二，他吃定了西方已經被自己的價值觀死死捆住。菲律賓再窮，再落後，再腐敗，它也是西方標準的民主國家。西方理論界早就製造了民主國家的神話，美國怎麼可能會對菲律賓下手呢?如果是過去西方還沒有把價值觀奉若神靈之時——管你是不是民選政府，只要不符合我的利益就推翻之，比如智利，菲律賓絕不敢如此造次。
第三，他吃定了中國一定成功崛起，美國即使不會衰落，也將要麼和中國分享世界權力，要麼乾脆徹底退出西太平洋。亞洲的主導國家肯定是中國，美國將鞭長莫及。正如越南常說的：「西方很好，但中國太近」。所以美國可以得罪，但中國則萬萬不能。既然他的前任聯美之策未能令中國退讓，那麼改弦易轍則是必然。不過從菲律賓的顛覆性舉動，可以理解何以美國如此憂心中國的崛起。
可以說，今天菲、美奇景，既是杜特爾特個人性格使然，也是美國干預他國內政的反彈，更是菲律賓國家利益與美國利益衝突的結果。背後自然也有中美兩強博弈、此消彼長和西方政治正確的時代背景。不過筆者相信，杜特爾特雖然是第一個，但卻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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