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事實時代

對最近民調的分析發現，到現在還不支持兩位主要候選人的選民中，有 71% 非常不喜歡特朗普，相比起來，只有 46% 非常不喜歡希拉里。在希拉里的最弱項「誠信」上，有 78% 不信任希拉里，但有 83% 同樣不信任特朗普。有 77% 認為特朗普沒有當總統的資質，只有 44% 認為希拉里沒資質。

由於到現在，已經支持了希拉里和特朗普的選民幾乎不可能再改變陣營，特朗普只能去拉中間選民，但中間選民對他的反感還強於希拉里，這也讓特朗普沒有了勝出的機會。

所以特朗普能做的，就是去攻擊整個系統，寄希望於打擊對手選民的投票熱情。時至今日，特朗普的競選活動已經沒有什麼戰略可言，這也讓特朗普不停地錯過有意義的攻擊點，也讓他的有意思的政策被自己更搶風頭的言論蓋過。比如周一限制遊說與旋轉門）被他在同一個演講中的 180 萬死人投票這樣的陰謀論壓倒，周二提出限制議員任期，卻敵不過他找了奧巴馬的同父異母哥哥來觀戰辯論吸引眼球。

到這時，這已不是策略，而是任性。這樣的後果，就是只有那些特朗普的忠誠粉絲，才會為此興奮。

特朗普的競選策略，從來都是圈粉。2011 年特朗普準備參加共和黨初選時，助勢的是奧巴馬的出生論。2015 年特朗普宣布參選時，他的招牌是墨西哥非法移民都是謀殺犯和強姦犯。認同這種政治觀點的選民，當然都會對傳統的平衡克制的觀點不屑一顧。所以他們自然會是所謂的腦殘粉。而這也必然會為特朗普製造出一批無腦黑。

這對於特朗普並不陌生，對於他這樣一位家族企業的掌門人，從來忠誠都是第一位。粉絲最重要的屬性，也是忠誠。

忠誠的代價，是對事實的無視。

在 Pew 最近的一個民調中，有 81% 的特朗普和希拉里的支持者表示雙方在「基本事實」上無法達成一致。

在最近的 Marketplace-Edison Research Poll 中，有 47.5% 的特朗普選民表示完全不相信政府公布的經濟數據，另有 20% 表示部分不相信。在支持第三黨的選民或未決定選民中，也有約 30% 表示完全不相信，有 27.5-34.4% 是部分不相信。相比起來，希拉里的支持者中有 4.8% 完全不相信，8.4% 部分不相信。

曾參加共和黨初選，現在支持特朗普的 Ben Carson 更是表示「把經濟學家扔出去，讓我們用常識」（Let’s throw the economists out, and let’s use common sense）。

特朗普和希拉里的選民，已完全生活在兩個平行世界中。

有 66% 的特朗普選民認為美國經濟被操縱以惠及吃政府救助的人，只有 32% 的希拉里支持者這麼想。有 62% 的 Hillary 支持者認為美國經濟被操縱以惠及白人，只有 21% 的特朗普支持者這麼想。

當然，這並非特朗普的成就，他只是利用了最常見的黨同伐異的思維，借了共和黨人的反建制情緒，和兩黨之間日益極化的矛盾。自從 2008 年大選以來，共和黨人對美國的現行機構全無信心的比例就一路上升，現在已經創了歷史新高的 28%，民主黨那邊則從 1992 年以來保持在相對穩定的 22% 上下。

特朗普也並非孤身一人。這幾天，特朗普的主要支持者們，前紐約市長 Guiliani、前議長 Gingrich、阿拉巴馬參議員 Jeff Sessions 都表示整個選舉已被操縱，民主黨把大選從特朗普手中偷走。甚至很多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的成員也支持這一觀點。

特朗普的言論中，也就越來越多地充斥着各種各樣的陰謀論。為他炮製這些陰謀論的，包括每天為特朗普提供第一手談資的 Breitbart 老闆 Bannon，也有著名的陰謀論者 Roger Stone 和 Alex Jones。

拿 Gingrich 的話說，就是他們惡意地把共和黨據為己有，要按照自己的模樣來重塑共和黨：

“This is a hostile takeover,” said former House speaker Newt Gingrich (R), a Trump ally. “They believe the media is their mortal enemy and the country is in mortal danger, that Hillary Clinton would end America as we know it.”

特朗普這次參選帶來的，絕不在於讓共和黨偷掉一次本來很有機會的大選，把共和黨撕裂，更是在於這次大選把美國社會撕裂，毒化了整個公共空間，將黨派、社會群體、利益集團、草根民眾之間的本已脆弱的基本信任打破。

雖然特朗普現在很難追上希拉里，但是他的惡意攻擊，也勢必會毒化希拉里本來就很糟糕的公眾形象。

事實已不重要，這就是一場心理戰，瓦解民眾的相互信任，製造鴻溝。

雪上加霜的，是 WikiLeaks 釋放出的大量郵件，不僅進一步加強了不了解政治運作細節的民眾對於希拉里的疑慮，也讓希拉里和民主黨盟友之間的關係，因為內部郵件中的直言不諱而變得複雜。

而這鴻溝越深，其實對特朗普越有利。因為他的那些支持者，也就會越忠誠地團結在特朗普周圍。而特朗普也知道，守住這些支持者忠誠度的唯一方法，就是存在感。不難想見，競選結束，特朗普絕對不會甘於讓自己成為背景，像 Sarah Palin 一樣慢慢被人遺忘，成為一個失敗者。作為一個商人，這種賠本買賣絕對不是特朗普的思維。他花了錢，投了精力，有了這麼多粉絲，這也就是他的武器，未來的財源。

所以特朗普也會繼續他的「競選」，讓他的粉絲繼續興奮，為政壇製造更多的麻煩，把這後事實時代的平行世界進行到底。

如何彌合嫌隙，消除鴻溝，讓所有人都回到真實世界，這才是對美國最大的挑戰。■

參考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