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朗普勝選,普京觀望俄美關係未來走勢的背景下,俄羅斯駐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的大使被一名土耳其極端分子刺殺。在俄羅斯與西方焦灼於中東、烏克蘭這個更大的背景下,各方神經都將經受這起血案的刺激。俄駐土耳其大使遇刺,這到底是多嚴重的事件?
事件發生於當地時間12月19日19時,當時俄大使安德烈·卡爾洛夫(Andrei Karlov)正在當地的當代藝術畫廊參加一個名為「土耳其人眼中的俄羅斯」的攝影展。正當他開始發表演講,站在其身後的一位着黑色正裝的年輕男子突然向天鳴槍,大喊「躲開」,隨即朝大使背部射擊。大使受重傷倒地。
該男子隨即大喊:「不要忘記阿勒坡!不要忘記敘利亞!我們的土地不安全,你也不會安全。我不會活着出去。在這個暴政中有份的人,個個都會付出代價!」
他隨即與警察交火,被當場擊斃。隨後,被火速送往醫院的卡爾洛夫也被宣布死亡。
據土耳其媒體報道,該男子年僅22歲,名為奧廷塔思(Mevlüt Mert Altıntaş),曾是一名警察,但因今年7月的土耳其政變而被解職。他可能是被土政府定義為恐怖組織的「居倫運動」(編註:源自當代穆斯林思想家法圖拉·居連的跨國伊斯蘭公民社會運動)的成員。當時他持警察證件進入畫廊,但證件很可能是偽造的。
兇手「不要忘記阿勒坡」之語基本道出了他的行兇動機。本月13日,根據俄美兩國達成的共識及敘利亞政府軍與反對派武裝達成的協議,敘利亞政府軍全面控制了被戰火封鎖的阿勒坡,而反對派武裝則已陸續撤離。引發全世界擔憂的阿勒坡人道主義危機尚未過去,輿論卻已開始渲染這場地緣政治交易的勝敗。
這位兇手顯然站在土耳其立場上,將扶助巴沙爾政權並直接參与敘戰局的俄羅斯視為阿坡頗乃至敘利亞亂局的責任方,以刺殺行動讓其付出「代價」。
刺殺事件引發的第一波輿論發酵中,有頗多論者將事件與1914年引發一戰的「費迪南大公遇刺事件」相比較,渲染一種意外事件作為導火索挑動大國紛爭的氣氛。
但事件發生的背景卻又並不指向這樣的戲碼。俄羅斯土耳其經歷了去年11月的戰機事件后關係破裂,又在土耳其今年7月政變后迅速走近。如此神速的反轉反映出雙方共同利益之大。既然戰機事件未能讓兩國徹底分道揚鑣,那麼意外發生的大使遇刺事件恐怕同樣難以破壞雙方關係。
更重要的是,俄羅斯與西方關係繫於俄美關係,而特朗普剛剛在大選中勝選,還很可能在國務卿等職位上任命一系列親俄派人士,改善對俄關係。通過吞併克里米亞半島和烏克蘭危機收穫國內超高支持率的普京已經達成目的,他眼下迫切想做的事情便是守住戰利品的前提下改善與西方關係,接觸雙方對對方祭出的制裁,改善俄經濟上的疲軟及外交上的孤立。
所以,相較於美俄關係可能改善這樣的戰略利益,普京恐怕不會在大使遇刺問題上大做文章。
上述邏輯皆基於一個判斷,俄羅斯今日與西方的問題因冷戰後國際格局失衡所致,俄羅斯不滿於傳統勢力範圍遭蠶食,遂將國內發展失敗、周邊傳統夥伴對其離心離德等問題都算到西方頭上,並與其展開對抗。
在俄國內,民眾已能夠客觀評價蘇聯的解體,接受其後果,在車臣問題上甚至開始接受其某種“獨立”選項。俄經濟困難背景下,普京繼烏克蘭危機后又迅速出兵敘利亞,隨即在俄民眾中收穫略為負面的反饋,被認為有些窮兵黷武。
可以說,俄羅斯在心態上已經「去帝國化」。而普京的對外伸張雖訴諸俄羅斯人的民族主義情緒,這卻更多是一種弱者要求尊嚴、國家要求自保的表現。而普京個人更是將其權力體系的執政地位放在第一位,「恢復昔日帝國威勢」無論如何不是他追求的目標。
今天的俄羅斯畢竟不是一戰之前泛斯拉夫主義泛濫、誓要控制巴爾幹的那個俄羅斯。當時的俄羅斯受19世紀西方革命的刺激民族主義泛濫,以正統自居。如今的俄羅斯遠不是當年的模樣。
在未有其他惡性事件發生之前,無需對俄羅斯的國際戰略進行悲觀判斷。而眼下的大使遇刺事件自然也就不值得拿來進行過分的渲染。
事件之後,俄外交部在第一時間將其認定為恐怖襲擊,並稱將提交安理會進行討論。俄政府層面則已有「事件不會破壞俄土關係」這樣的表態。這些都是指向安全過渡的信號。
當然,誰也不能斷言俄羅斯今後就一定不會徹底打破格局,但那一定是在國際格局進一步失衡,俄進一步遭到壓制之後。這就要看普京與特朗普在未來的協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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