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谷的小魚兒

三名分別是十九、廿二、廿四歲的「九十後」港青，為賺取每人八千港元酬勞及免費旅遊，涉嫌替跨國販毒集團運毒，在行李篋暗格中藏約值一千一百萬港元的可卡因，由巴西經中東飛抵泰國，本欲再轉運香港，但在曼谷機場闖關時被人贓並獲，根據泰國法例，罪成有可能被判終身監禁。

看這幾天的網上留言，很多人都為三名香港年輕人嘆息，更為奔走求援的父母難過。
看這則新聞，勾起我多年前的一段採訪故事，那次是在菲律賓馬尼拉監獄……

故事主人翁是一個香港女子，廿來歲，因為替人帶毒過境，被海關搜出，結果被判終身監禁。拘留期間，被軍警強暴，懷了孕，在獄中產子，我到監獄採訪她的時候，她才坐了兩年苦獄，兒子一歲多。

因為販毒判囚，一生毀掉了，香港的家人已放棄，由被捕到上庭到坐牢到生孩子，沒有一個親人來過，我到監牢看望她那天，她很雀躍說：「好耐冇講過廣東話。」
心死父母，加上初生孩兒，這是一個一失足，卻禍延三代的故事。

第三世界國家的監獄有幾恐怖，想像得到。那獄中出生的孩子天真無邪，皮膚白皙，整天爬在窗口抓著鐵欄望街，一歲幾仍不會說話，他是真正不知人間何世。

他媽媽向我介紹說：這是阿仔的契爺，殺人犯，殺了多個妓女，每次殺人時都會拔掉死者的指甲留念；那個禿頭是阿仔的教父，因強姦囚終身，他專門強姦弱智女人……這些「世叔伯」，都是在獄中主日崇拜聚會認識的。

我想起古龍《絕代雙驕》，裡面那個惡人谷長大的小魚兒。

這小魚兒不會說話，但他聽得懂中文、英文、菲律賓話，我不知他在監獄裡會耳濡目染了些什麼，但我肯定這幾年的囚牢經歷，一定會令他成為一個不一樣的人。

媽媽說遲些她要轉到女子監獄，所以兒子不能再跟著她，她自私地希望孩子可留在身邊為他解悶，我勸說你不要再害苦另一條好端端的生命。

採訪了三天，臨走的時候她叫我多陪她一會兒，因為坐牢真的很悶很悶，於是我陪她百無聊賴坐了半日監，幾個小時已經很難過，餘生如何捱下去？我心想，不敢說出來。

我成長的年代，身邊很多這些為錢帶毒的故事，後來社會進步、宣傳多了，這種新聞不聞久矣。今日好端端太平盛世，生活安逸的年輕人到底為什麼會鋌而走這種險？
看最近那三個販毒青年的外表裝束，不像來自赤貧家庭，女疑犯的Facebook甚至經常上載外遊及名牌照片，幾日前還在巴西拍照打了咭，她們不像缺錢的人，卻為八千元，斷送一生。

如果要歸究，我想，社會扭曲的價值觀就是根源。當小城犯法不用受罰，年輕人做錯一直被饒恕，於是，大家以為，全世界都一樣。

沒想到，全世界一樣的，是犯了法就要一視同仁被判罪，一個二個公然犯法者一直逍遙法外、獲格外開恩的怪現象歪觀念，原來只得香港獨有。■

原文轉載自《幫港出聲》 2017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