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如何看待1962年慘敗?

俠客島

中印邊境「對峙」持續一個月,雙方在實地和外交層面的隔空對戰不斷升級。對於印度防長那句「印度早已不是1962年的印度」,外交部的回應則是「沒錯,2017年的中國也不是1962年的中國了」。


對大部分國人來說,無論是調侃式的「三哥」,還是經常出現在網上的「摩托疊羅漢」、「懸挂坐火車」,都是鄰邦印度的模糊形象。為什麼印度人如此在意1962這個年份?他們又是如何看待那場印度的慘敗的?曾在印度居住多年的島叔恆河沙今天給你講講這其中的故事。
1962年到現在已過55年了。但印度人仍生活在那一年的陰影中,沒有走出來。
1962年10月,中印戰爭爆發,印度慘敗,這一年從此成為印度人心底永遠難以解開的心結。印度喜馬偕爾邦下達蘭薩拉有一座戰爭紀念園,園中央豎立着幾塊黑色大理石碑,上面鐫刻着印度獨立以來歷次戰爭中陣亡軍人的名單,中印戰爭的名單最長。
對於中國人而言,中印戰爭可能只是一場普通的邊界戰爭,它沒有朝鮮戰爭慘烈,也沒有中越衝突持續的時間長,以至於不少年輕人甚至都不知道它。可它在印度人心中卻是刻骨銘心,永遠難以釋懷。

跌落

中印戰爭打碎了印度的大國迷夢,使得印度的國際地位一落千丈,至今都沒有緩過來。提到中國,印度人首先想到的可能並不是玄奘、柯棣華之類讓人溫暖的符號,而是1962年的那場戰爭。
中印戰爭後,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敗,印度輿論和精英一股腦地將責任推到了中國的頭上,將中國塑造成了背信棄義的背後插刀者。
島叔剛到印度時,發現印度人常指責中國「不可信賴」,最初頗為疑惑,不知印度人從何說起。待久了,看多了,才明白這句話的由來。
以印度著名史學家比潘·錢德拉為代表的印度知識精英宣稱,中印戰爭前,中國和印度關係很好,是好兄弟、好朋友,所以尼赫魯沒有料到中國會攻擊印度。錢德拉的代表作之一《獨立後的印度》一書中寫道,「中國軍隊突然撤軍,留下了印度這個老朋友在獨自傷心」。
但其實,只要稍有常識就會明白,中印戰爭前,兩國基本已無友誼可言。印度拒絕了中國一切的合情合理要求,強迫中國單方面接受自己的主張,這顯然都不是待友之道。
常言道,謊言重複了一千遍就是真理。過去的55年裡,以印度時報為首的印度報刊,不遺餘力地向民眾灌輸「中國不可信」的謠言,使其深入印度人心,難以磨滅。中印之間缺乏信任不是因為喜馬拉雅山太高了,印度社會對於中國的信任壁壘比喜馬拉雅山還要高。

水平

由所謂的老朋友背後插刀又衍生出了第二個謊言:印度沒有準備好,沒打出水平,心裡不服氣。
印度多本介紹中印戰爭的書里都信心滿滿地聲稱,印度軍隊已在阿薩姆平原擺好陣仗,正準備跟中國軍隊決戰,沒想到中國軍隊先溜了,沒給印軍展示實力的機會。這可不是印式幽默,而是白紙黑字放進了書里。
所以也就不難理解,戰場上慘敗的印度人為何反倒仍敢於咄咄逼人。或許在他們心裡,自己當年就不該輸。
歷史不能假設,可是稍微假設一下有助於看出印度人這一心理的荒唐所在。1962年前的9年,中國軍隊以一己之力對抗實力世界一流的美軍,百戰成鋼。而戰時的印度,陸軍總司令等人至印度獨立時也不過位至旅團長,隨後也沒有經歷過朝鮮戰場上那樣的惡戰,跟中國軍隊根本不在一個重量級上。中印戰爭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沒打出水平只不過是印度人的心理安慰。
這是當時的印度精英開脫責任的一個借口,奈何後來的印度人入戲太深,居然就信以為真了。
背後插刀遭背叛、沒打出水平不服氣,這就是印度對那場戰爭「三省吾身」後的心得,這一心得,也讓印度從心理上完成了由尋釁滋事者向受害者的華麗轉身。

讓位

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是,中印學術或媒體交流會上,對於中國客人,印度人常常毫不客氣,不管啥話題,最後總能拐到所謂的中國侵略上,根本沒有交流的誠意,而真正的受害者中國人,卻一直在躲閃、迴避,顯得理虧。
為了渲染悲情,印度人還炮製出了安理會讓賢說——印度將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讓給了中國。
印度明星政治家兼作家沙希·塔羅爾就這樣認為。他在自己的一本名為《尼赫魯:印度的創造》一書中言之鑿鑿: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美國曾提議將國民黨當局佔據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席位讓給印度,遭到了尼赫魯的拒絕,尼赫魯主張應當讓給新中國。
塔羅爾還煞有其事地宣稱,多個印度外交官曾看到了相關的文件。塔羅爾曾是國大黨的內閣部長,又是一名暢銷書作家,還曾在聯合國任職,現在則是一名國會議員兼網絡大V。以前聯合國高官之尊,拉上了印度外交官,為這一傳言背書,更增加了它的可信性。因此,所謂的安理會讓賢在中國鮮為人知,在印度卻是廣為流傳。
印度人有時候「天真」得可愛。2014年底,印度知名智庫德里政策集團舉辦了一場亞太安全研討會,邀請了眾多亞太地區現職或退休高官,其中包括一名中國退休外交官。提問環節時,一位頭纏黑布身材瘦長的錫克小哥一臉嚴肅,語調低沉:「當年印度將安理會席位讓給了中國,為何現在中國不支持印度入常?!」
老於江湖的這位中國外交官對付此類問題自然遊刃有餘,一番太極之後就推過去了。錫克小哥的目的或許不是為了討個答案,而在於表明自己乃至如他一樣的印度人憤懣的態度。
印度人走不出戰爭的陰影,總是在舔舐自己的傷口,不僅是為了激勵自己“報仇雪恥”,還有更為深層次的考量——1962年,已經成為印度社會的主要黏合劑。

黏合

歷史上,印度並不是一個國家,它的內部四分五裂、矛盾對立突出。一涉及到內政,馬上就會有印度教徒和穆斯林、高種姓和低種姓、北方人和泰米爾人、印度人和東北人等區分,利益難以統一。只有涉及到1962年、中國或者巴基斯坦時,印度人才能從他們的分歧中稍稍擺脫出來,凝結在一起。
《獨立後的印度》一書提到,民族團結曾是印度獨立之初最為嚴峻的問題。這一問題,卻因為1962年的中印戰爭得到了緩解。
澳大利亞記者馬克斯韋爾在中印戰爭期間是一名常駐印度的記者。他在《印度的中國戰爭》一書中寫到,戰時印度空前團結,以至於印度政府推遲成立了原本用於推動民族融合的委員會,它認為中印戰爭已幫自己實現了民族融合。無可取代的民族融合劑的神奇效果,也使得印度精英不僅不願意忘記1962年,反而一直在渲染並不停製造新的仇恨和對立。
所以,在印度歷史上,1962年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年份,它是印度歷史的轉折點,也是印度人民族榮辱感的激發點。常有中國人為了照顧印度人的感情,不願意提起1962。殊不知,迴避並不意味着問題不存在,更沒法消滅問題。正視和重新認識1962年,以此為基礎來與印度人打交道,才能真正摸清印度人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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