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談判解讀 及未來判斷

雷思海

中美第一輪談判出結果了。

新華社報道:

5月3日至4日,中美代表團就共同關心的中美經貿問題進行了坦誠、高效、富有建設性的討論。雙方均認為發展健康穩定的中美經貿關係對兩國十分重要,致力於通過對話磋商解決有關經貿問題。
雙方就擴大美對華出口、雙邊服務貿易、雙向投資、保護知識產權、解決關稅和非關稅措施等問題充分交換了意見,在有些領域達成了一些共識。
雙方認識到,在一些問題上還存在較大分歧,需要繼續加緊工作,取得更多進展。雙方同意繼續就有關問題保持密切溝通,並建立相應工作機制。

消息很短,信息量很大。我來試着解讀下。

先看總體印象,主基調是積極的,不過,問題也並沒有一下子解決。這些基本在預料之中,沒有人指望一天的談判,就能解決中美這兩個大國的所有經貿問題。後續的推手,大概率還將繼續。

然後,雙方都確認了一個原則,那就是健康穩定的中美經貿關係,對中美都很重要,都主張磋商對話解決。這個開門見山很重要,雙方都不想撕破面子,畢竟來日很多事情,中美不能不相見,既然如此,那就談吧,現在不能解決,就等待時間解決。

其次,是在有些領域達成了一些共識。這也是一個良好跡象,談判最難是開始,開始只談不同那就沒戲,如果能談點共識,那就算不錯。就像兩個人見面,第一印象不錯,對方都說自己能聽得進去的,說明都願意顧及對方一點。

有了一點,未來才會有二點、三點乃至最後發現,我們原來可以發展更進一步的友誼滴啊。我說過,中美真正的G2,是要等下一次金融危機的,這次貿易戰,不如國內整飭百萬億的資產重要。

再次,是雙方建立相應的工作機制。這其實是對上述兩點的進一步落實,很關鍵,因為沒有機制,雙方以後就是隔空喊話,那麼相互的誤判,就恐怕難以避免。同意建立機制,就能及時溝通,讓中美經貿關係,失控的概率小一些。

那麼,這個結果跟誰的要求近一些呢?不妨回顧一貿易戰升級以來的情形,老美那邊的要求是什麼,要中國立即採取措施降低1000億美元的貿易順差,不然就要徵收懲罰性關稅,先來500億美元的。這是最後通牒式的要求。

那麼中方的要求是什麼?是中美要坐下來談。

那麼,現在就這個談判的結果來看,是雙方同意繼續談,這無疑是距中方的要求近一些。

首次談判,能有這些成果,相當不錯。當然,這也是階段性的成果,後續變數還很多,但要大變,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中美這次談判,總體來說,在預料之中。

《中美貿易戰,終局大推演》的文章中,我認為,有兩個細節表明,這次貿易戰,雖然來勢洶洶,但真打起來,也就是一個談談打打的節奏,雙方不會傷害到無限:

第一個細節是總價值500億美元,而3月23日,特朗普提到的是:最多600億美元。可見,不是頂級覆蓋,原因或是中國的強硬姿態,或是確實難找更多產品來打。

第二個細節,是清單公布時間,選擇在美股收盤后。這是不想影響當天股市的意思。上次簽署總統令,是在美股開市時,結果道指大跌3%,1萬多億美元的市值蒸發。

細節雖小,但卻反應了這場貿易戰,對美國的兩個不可承受之重,它們才是左右這場貿易戰進程的最底層因素。理解了這兩個趨勢之先,中美貿易戰的終局,也就不難推演:

中美相互測試,看誰更不怕疼。美國開出清單后,中方也會開出清單。然後各自進入一個公示期,實際上是看各自市場的反應,以及對方的反應。相互來一點制裁也是大概率,然後再一起談談,再交換一些籌碼。

貿易戰最終會局限在一些中小規模的互懟上,打打談談,最後相互給對方留出一定的邊界。

這個邊界,對特朗普來說,最重要的參數之一,就是美股的走勢。我最早公開提出,特朗普對華貿易戰能夠騰挪的空間,內部取決於美股走勢。

目前,道指離熊市,還有20%的空間,也就是4500點左右。這個空間,就是未來中美貿易戰拉鋸的空間。

上周,美債收益率一度突破3%,也就意味着定期存款,可以對標股票收益,而現金的安全性比股票要大很多。因此,大部分股票要麼提升分紅率,趕上定期資金的利率,要麼就會被投資人逐漸兌現拋棄。

在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回看一下特朗普的減稅新規了。這其實是當下維護美股在高位繼續換手,維持慢慢震蕩消化格局的最大指望。

從目前的一些企業財報來看,特朗普的減稅還是有很大的作用的。但是,上周披露的一季度發債總數據,規模大超預期,顯示出美國經濟的未來增速,恐怕難以如意。

若如此的話,以減稅紅利來托市的打法,可能扛不住美債收益突破3%多久。內因一變,外策也會變。這會促使中美貿易戰的美方策略,可能會發生一些戰術上的變化。

貿易戰歸根到底,是國內經濟政策的延續。

中美貿易戰的最終戰場,還是在國內,解決好內部的問題,或者說內部不出幺蛾子,對外政策才能更有底氣。

在這方面,其實美國的隱憂,很多人是看不到的。

那就是美國經濟復蘇,其實只是半邊的復蘇,哪半邊,金融與高端產業,中低端它很難。美國要打貿易戰,其實從它自己的數據上來說,是很可笑的,因為某種意義上,是真不知道為誰而打。

美國人現在的失業率只有4%,這個失業率是什麼意思?在自由市場經濟最理想情況下,也得有3%的失業率。而美國的失業率,僅僅比這個高1%,屬於歷史上最好的情況之一。也就是說想工作的人,都基本工作了。

所以,美國打貿易戰,即使真的打來了工作機會,按照美國這個失業率,是沒有人願意乾的。

美國的問題不是貿易戰能解決的,要解決只有靠金融戰。所以,別看美國一直盯着貿易順差,那可能是故意給中國出難題,它看中的不是貿易順差,而是中國的資本。

早在2013年的《大對決》里,我就提出來一個看法,美國高達數百萬億美元的金融資產,未來要解決一個重大問題,那就是利潤來源的問題。

沒有利潤來源,資產價格最終都得跌,美股只是其中之一,而作為全球最大的實體經濟,中國是躲不開美國的金融寄生之夢的,何況你現在要搞人民幣國際化,這是要掙脫美元鏈條的節奏。

所以,中國需要警惕的一點是,老美有可能在貿易戰策略的明修棧道之下,在金融戰方面暗度陳倉:

以貿易戰為名,誘使人民幣對美元保持在高位(你順差這麼大,不好意思貶值吧),匯率單方面高沒有問題,問題是國內的資產價格,也比較高,尤其是房價,這種雙高容易促使國內資本外流。

這些外流的錢,相比徵收關稅那點芝麻罰款(500億的商品,罰款也只能收100億美元),可能才是美國人最想得到的大西瓜。

在這方面,中國最好的應對,就是壓制自己的資產泡沫。

所以我說,相對於剛剛開始的,對國內對百萬億資管的整飭,貿易戰不過是隔壁罵街,韓朝會不過是鄰家的細語。它看起來與貿易戰無關,但卻是真正的決勝手。

既然貿易戰目前還沒有終結,那麼,國內政策就不妨做出這樣的一個預期:未來,在整體金融風險可控的前提下,對各種金融亂象的整治,將會保持持續的推進,它們和中國的改革開放一樣,都是中國未來躍升新平台的必須一步。

中美貿易摩擦,不過讓這個大勢,更緊迫一點。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我們今天以為的很多了不得的大事,若干年回頭再看,就會發現,它們不過是這輪全球信用大周期里的一朵浪花而已。■

延伸閱讀:《中美貿易戰,終局大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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