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信用經濟和特朗普的信用透支

唐如松

聖彼得堡經濟論壇是俄羅斯在1997年開始籌辦的,每年一屆。到了今年,已經是第二十二屆了。猶如中國的夏季達沃斯論壇一樣,每年的這個活動,俄羅斯都非常重視,今年顯得尤其重要。


1997年時,俄羅斯曾幻想着能夠藉助這個論壇作為平台來和歐洲各國甚至美國進行經濟交流和人脈建立,但是,許多年來,參加論壇的各國首腦基本上也就是阿塞拜疆,白俄羅斯、先前的烏克蘭,以及中亞等國家。就是這些國家,也並非年年都來,其中2010年算是一個大年,那一年中國領導人和法國的領導人薩科齊都前往參會,其他年份可以說,影響力並不算大。

敘利亞內戰爆發後,俄羅斯展示了堅韌的武裝鬥爭精神,以及對於敘利亞政府的堅決支持,這讓很多國家看到了前蘇聯的那種強大的身影。於是來參會的各國領導人也漸漸多了起來。2017年,敘利亞戰局基本已經是塵埃落定,所以,去年的經濟論壇受到了很多國家的追捧,印度、奧地利以及摩爾多瓦、塞爾維亞等原來並沒有重視這一論壇的國家都紛紛派出最高領導人蔘會,而聯合國的秘書長更是親自參會。這讓普京感到,要想自己的經濟真的不受他國的制約,最好的辦法還是自己的拳頭要硬。只有拳頭硬,才會獲得別國的尊重。

今年,其實比去年更重要,也更加令聖彼得堡熠熠生輝,因為今年出席的國家高層中,非但包括了一向關係特好的中國,日本首相和法國的總統也都來了,這預示着俄羅斯開始贏得了西方世界強國的尊敬。嗯,其實應該說是畏懼,他們知道,俄羅斯正在一步步走出困局,如果不抓緊時間和俄羅斯搞好關係的話,未來或許也就沒有未來了。在努力打造俄羅斯西北部的聖彼得堡經濟論壇同時,普京還在海參崴打造了一個遠東經濟論壇,聖彼得堡在五月份,而海參崴在九月份。一東一西,兩個經濟論壇,顯示了普京雄心勃勃的俄羅斯經濟發展計劃。

只是,這些年經濟偏弱,市場又不算太大的俄羅斯並不能獲得太多國際資本的親睞,說句公道的話,不管是聖彼得堡經濟論壇,還是海參崴經濟論壇,前往捧場的各國政要們,除了中亞和中東歐德原前蘇聯加盟共和國,其它重要國家大多是政治目的大於經濟目的。也就是說,想要利用經濟手段來參與到俄羅斯的強大的軍事政治影響力中。

比如本次出訪聖彼得堡峰會的法國總統馬克龍,以及日本首相安倍晉三。
雖然馬克龍在本次論壇上和普京相談甚歡,也簽署了價值十億歐元的合作訂單,但是他們的主要話題還是圍繞着伊朗核協議以及敘利亞的戰後秩序問題。這個沒辦法,當前歐洲在美國拋棄打壓的情況下,事關歐洲核心利益的伊朗核協議,能不能維持下去,的確要看俄羅斯的臉色。一個強勢而無賴的美國逼出一個以強勢對待的伊朗不是不可能的,而是很可能的。

只是馬克龍還是想和一把稀泥,希望俄羅斯說服伊朗對於伊核協議做出部分修改,讓伊朗不要參與也門以及敘利亞的內戰,希望伊朗在伊核協議中加入限制導彈實驗的條款。普京倒是很乾脆,很乾脆地拒絕了馬克龍的提議。經濟合作咱們可以做,干涉他國內政的事咱堅決不做。

非常奇怪馬克龍的清奇思路,他在伊核問題上表現出一種很天真很幼稚的想法,認為只要伊朗做出讓步,特朗普就會考慮再次加入伊核協議。渾然無視特朗普對於伊朗的敵視態度。伊朗即便做出讓步,也只會得到特朗普更進一步的要求,而不是真正的和解。當下在伊朗,不管是宗教領袖哈梅內伊還是政府首腦魯哈尼都已經明白這一點,他們是不大可能做出絲毫讓步的,哪怕讓伊朗回到原點。馬克龍對於這些,顯然還是沒有搞明白。或者他也是不想明白吧。畢竟如果能犧牲伊朗的利益來換取他和特朗普的友誼,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友誼的。只是普京可沒那麼傻。他堅決的否定了馬克龍的建議,而是笑吟吟的拿起了和法國的訂單。普京需要的是經濟,但卻不是以政治讓步來換取的。就像他對日本一樣。

安倍晉三看清美國真面目的可不是今年。早在2016年奧巴馬執政時,安倍就開始了有步驟的貼近俄羅斯。當然,與此同時他也沒有疏遠美國,靠近俄羅斯不過是他的多項選擇之一。這幾年的海參崴遠東經濟論壇,安倍幾乎是每次必到。每到必然要和普京互換禮物,弄得雙方就像狗頭親家一樣。普京對於禮物不甚在意,但對於和日本的經濟合作倒是來者不拒。從日本不在特朗普鋼鐵加稅的豁免名單到他對於普京的搖尾乞憐,我們其實可以從中看到日本現在的確很難受。在地緣政治上,隨着中國的日益強大和美國的逐步收縮,日本正處於一種迷茫不知所措的政治選擇中。或者它還有着自己的雄心壯志,但現在就連安倍自己只怕都不相信這份雄心壯志可以實現了。所以,安倍當下的急迫願望就是和俄羅斯簽署和平協議。

雖然和朝鮮的原因不一樣,但是也是出於二戰後的遺留問題,日本至今沒有和俄羅斯簽署和平協議。就像朝鮮至今也只是和美韓簽署了停戰協議而不是和平協議一樣。在沒有和平協議的情況下,兩國的雙邊關係就很難做到更進一步的發展。這是日本迫切想要得到的。

所以,在安倍每次出訪俄羅斯之前,都會透過媒體採訪或演講方式表達日本迫切想要簽署和平協議的意圖。只是普京基本上每次和安倍見面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理日本的這個茬。這次也一樣。眾所周知,日俄之所以簽署不了和平協議,主要的阻礙就是南千島群島問題。嗯,也就是日本說的北方四島。前蘇聯剛解體時,俄羅斯是想用四座島中的兩個島來換卻日本的經濟支持的,並願意就此締結和平協議。但是傲嬌的日本人當時就給拒絕了,他們冷冷的對受傷舔血的大毛熊說,要麼你就別給我,要麼你就全給我。結果,等到普京上台後,日本也就一個都沒有撈着了。直到現在,別說兩個小島,就是想要簽署一份和平協議,也得看普京的心情是咋樣的。

本次安倍又是把自己的老臉在東京烤得熱乎乎的去蹭普京的冷屁股,希望可以捂熱普京那顆冷酷的心。普京倒也沒有令他失望,專門在聖彼得堡經濟論壇後在莫斯科為安倍準備了一場隆重的接待儀式。並且又和日本簽署了一大摞經濟合作的單子。始終未變的是,關於和平協議以及北方四島的歸屬問題,普京還是避而不談。但對於日本投資北方四島普京卻表示了極大的熱情,希望日本繼續投資,加大投資,爭取把南千島群島打造成一個經濟繁榮的日俄合作示範區。

面對此情此景,安倍是有苦難言,他心裡是知道的,北方四島越是經濟繁榮,它們離日本也就越來越遠,本來鳥不生蛋的地方俄羅斯都捨不得給,如今成了生金蛋的鳳凰窩,俄羅斯就更加捨不得了。但是眼下的國際形勢對於日本越來越不利,特朗普在貿易問題上對日本決不讓步,而俄羅斯眼看又要涅槃重生,同時,中俄的關係也越來越緊密,日本再要不融入到東亞圈子,只怕真的就會成為一個國際孤島,無人可以依靠。雖然美國並沒有放棄對於日本的安全承諾,但他對日本的經濟索求也更為緊迫。這就像一隻被人卡住脖子的野雞,如果沒有人幫他拉開美國掐脖子的手,日本真的就只能撲騰幾下,一命嗚呼了。所以,當前的安倍對於普京的強勢也只能打碎牙齒吞進肚子里。俄羅斯霍爾日本的政冷經熱我們看上去是不是有點熟悉呢?嗯,很熟悉的味道。

普京似乎是得到了高人的指點,在國際政治博弈中不再是那種橫衝直撞式的拼搏,而是也具備了較高的政治智慧。本次聖彼得堡經濟論壇主旨是「信任經濟」、何謂信任經濟?很簡單,就是在貿易相關方中先要取得信任。這很明顯是針對特朗普上台後的一系列沒有信用舉措的提法。信任,是雙方的,需要雙方都遵守信諾。可是特朗普這一年多來的表現,讓一個孩童都知道他是一個不守信諾的人。面對一個不守信諾的人和國家,怎麼能談信任經濟呢?和沒有信譽的國家做生意,是沒有未來的。

雖然聖彼得堡經濟論壇的影響力並不大,但是其針對美國的目的卻可以讓很多美國的舊日盟友茅塞頓開。是啊,一個沒有信用的國家,怎麼能打造信任經濟呢?我們都知道,本次出席俄羅斯聖彼得堡經濟論壇的中國代表是誰,一個真正的絕頂高手,一個經濟上的行家,一個國內架構整肅的高手。他此行聖彼得堡,自然是帶着很強的目的性去的。或者我們不能說是指導工作吧,但最起碼可以讓普京借鑒經驗。俄羅斯想要獲得新生,想要重現輝煌,還真的需要這樣一個高手指點一二。要不然,槍杆子固然可以出政權,但真要想弄好經濟,單憑槍杆子肯定是行不通的。在槍杆子指導下的高效經濟手段,才是俄羅斯未來的發展之路,而這一路線圖已經在中國得到了很好的證明。所以,這是普京一次很好的學習機會。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如果在這樣的高手指點下,未來六年的普京執政生涯或有可能會把俄羅斯的經濟提高一個台階。讓俄羅斯在強勢應對周邊危局的同時,也可以把自己的經濟提升上去,那麼在應對美國的強勢,歐洲的制裁上,俄羅斯的騰挪餘地也就會大了很多。在2025之前,中國也就可以有更多的精力來打造自己的宏偉藍圖了。

這裡不討論中俄之間的未來會如何,那是後話,六年後的後普京時代,天知道會發生怎樣的變化,這種變化,或者在美國,或者在俄羅斯,或者在歐洲,也或者在中國。總之,那時的變化,那時解決,雖然我們要考慮未來的布局,但不能因為未來潛在的不安全因素就放棄今日的發展。努力做好自己,就能應對這個世界的萬千變化。

從俄羅斯提出的「信任經濟」,我們大致可以看出,俄羅斯已經吹響了對於美國的圍剿戰,對一個不守信諾國家的圍剿戰,歐洲已經出現動搖歐美同盟根基的跡象,而日本也正在猶豫之中,如此種種,作得不能再作的特朗普還在以美國的信譽遊戲風塵,出爾反爾。長此以往,美國必然就真的就會國將不國。在特朗普正在大力透支美國國家信用的同時,普京的信用經濟出台,絕不會是無的放矢,一根利箭已經瞄準了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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