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歐開打——美國為什麼肆無忌憚的欺負歐盟?

雲石


當地時間5月31日,特朗普政府宣布:對歐盟、加拿大和墨西哥進口的鋼鐵徵收25%關稅,鋁徵收10%關稅。關稅將於當地時間6月1日午夜生效。
不得不說,特朗普還真是夠霸氣。就在剛對中國重新挑起戰火之後,特朗普就馬不停蹄的向歐洲開刀,再加上隨附上的加拿大、墨西哥兩個鄰居,以及擺明了不會放過的日本。特朗普這把貿易制裁的屠刀,真的就是剎那間揮向了全世界。

美國為什麼要跟歐洲打貿易戰?

關於這一點,其實很容易解釋:不管是直接促因——美歐高達1510億美元的逆差;還是深層次矛盾——美國對歐盟的戒備和打壓,以及摟草打兔子的要求——逼使歐洲加入美國的對伊制裁。這種種原因,都決定了,以貿易保護上台的特朗普,將屠刀舉向歐盟這個僅次於中國的第二大貿易逆差對象,其實是「順理成章」的事。
不過,這裡面也有幾個問題:雖然歐美逆差確實嚴重,也存在一定的矛盾和競爭關係,但畢竟歐盟跟中國雖然整體經濟規模相當,也是美國最大的兩個貿易逆差對象,但二者與美國的關係,終究是不一樣的。
對美國來說,中國不管經濟上跟自己多麼親密,政治上從來就是跟美國不是一路人,而且從現有國力和發展趨勢來看,也被美國視為其最大的競爭對手是美國最大的政治盟友,也是其維持全球霸權最重要的助力。這種政治立場的不同,決定了美國對中歐的態度按理說應該也是要有不同的——說的直接點,美國不應該用對付中國的架勢,來對待歐盟。
而最難以理解的,美國這種做法,還是剛剛對中國重新挑起戰火之後,這種情況下,特朗普依然敢於開刀,連起碼的遠交近攻,各個擊破的基本規則都不顧,這裡面除了驕橫,換一個角度,也表明特朗普確實看不上歐盟的反擊能力,認定他們最後還是得認慫。
為什麼特朗普會如此信心爆棚?其實這也與歐盟的先天性結構缺陷,以及眼下所面臨的困境息息相關。
歐盟作為一個語言、民族、文化存在較大差異的主權國家聯合體,其組織凝聚力跟單一國家相比,本來就存在嚴重缺陷,跟中國這種中央集權制的單一主體國家,那就更是遠遠不如。
這種天然缺陷,使得歐盟在面對美國強力壓迫時,很難形成真正意義上的一致行動力。
對中國來說,它要對美國以牙還牙,這個至少從內部組織發動來說,是相對容易做到的。而且在中央政府的統一部署下,中國也能夠儘可能的湊集所有能調用的資源、最大限度的壓制內部雜音,以舉國之力,與美國開干。
但對歐盟就不行了。歐盟內部主權國家眾多,雖然向歐盟這個組織上交了一部分主權,但依然保留有很強的獨立性;而作為歐盟軸心的德法兩國,且不說二者之間本身也還存在一個利益和立場的協調問題,而且二者本身的體量也沒有在體系內佔到絕對優勢;再考慮到作為最大軸心的德國,自身在政治上是個殘疾,必須有賴於歐盟這個平台抬高話語權,這種依賴更削弱了其對歐盟的駕馭能力。對美國來說,它的對歐貿易戰主要對象是德法這類工業強國,這種情況下,德法作為軸心,想以整個歐盟為單位,去跟美國硬抗,這在短期內可能還勉強能做到,但如果貿易戰持久下去,波及的範圍過大,歐盟內部的反對聲就會越來越大。最後的結果,要麼德法割肉以償其他小弟、要麼向美國低頭,要麼歐盟離心力加劇,甚至滑向解體。
這就為什麼歐盟與中國經濟體量相似,在應對美國貿易挑釁時反應卻截然不同的原因。
雖然中歐都不想跟美國打貿易戰,但真當美國刀子要砍過來時,中國的超強凝聚力,使得其有足夠底氣跟美國去扛,所以在鬥爭策略方面,採取的是以打促和,用互相制裁的方式,逼迫美國與自己判斷。
而反觀歐盟,雖然經濟規模跟中國大致相當、論整體質量甚至還勝一籌,但由於內部一盤散沙,很難形成抗美共識,所以當美國開始舉起貿易屠刀時,歐盟首先想到的不是憑自己硬本事去喝阻,而是低三下四,想着憑政治盟友的關係去請求豁免。
可誰知道,特朗普這主吃硬不吃軟,所謂的盟友關係,僅僅給歐洲換來一個月的豁免期,到點了繼續照打不誤。這時候歐洲才如夢初醒,想着以鬥狠對攻相威脅。但這時候,歐盟的軟肋也被美國看的更加清楚,想輕易讓美國放手,可就難了。
總而言之,歐盟體系內部的結構性問題,削弱了其與美國對抗的能力,
其次,歐洲當下嚴重的政治和社會問題,也嚴重削弱了歐盟當權派的政治基礎、進而限制了他們與美國硬抗的底氣。金融危機后,歐洲經濟一直頹靡,近來雖有所回暖,但元氣依然未復。同時,西亞、北非移民的大規模湧入,不僅加重了歐洲的財政負擔,更在社會層面,製造出大量的問題。
這種情況下,歐洲政治生態逐漸發生變化,原先的普世價值政治正確,其根基日漸被侵蝕,右翼開始抬頭。
現如今,意大利、西班牙這類南歐二流國家,右翼勢力已經接近主流化,幾乎就要上位奪權、而在德法兩大軸心內部,右翼政治勢力也有了相當的擁躉。
這對歐盟的維繫構成了巨大的挑戰。歐盟作為一個主權國家聯合體組織,它想要維繫乃至發展壯大,必須要極力消除民族、國家之間的界限和隔閡,推廣普世價值。而右翼勢力推崇的極端國家民族主義理念,正是從根子上,挖掉歐盟存在的合法性。而在實際操作中,由於經濟衰退國家越來越多,以及穆斯林移民的湧入量越來越大,歐盟內部各國由於自身國情不同,在經濟互助和移民分攤方面的矛盾也越來越大,這些現實問題,更加刺激了右翼勢力的壯大。
當然,至少現在為止,歐盟傳統建制派還是佔優勢的,德法兩大軸心的領袖——馬克龍和默克爾,也都還是傳統歐盟勢力的代表。但由於在野右翼勢力的越來越壯大,這使得傳統建制派的政治地位已遠不像當年那麼穩固。
這就限制了他們與特朗普博弈的空間。特朗普本身就是個民粹頭子,也被歐盟內部右翼勢力奉為精神領袖。所以歐盟向右轉,他是一點也不擔心,甚至還樂見其成。
當然,相較於歐洲是否向右轉,特朗普作為美國總統,他最關注的還是美國自身利益。現在的歐盟當權派,權力根基深受民粹威脅,這種情況下,他們如果真想再跟美國大殺一場,那歐盟很有可能會因為貿易戰,而引發出巨大的內部經濟問題,並延伸到社會層面,最終導致他們被右翼攆下台。政治基礎的嚴重不穩,使得當權的默克爾、馬克龍在應對美國的政策發揮方面深受掣肘,無法擁有中國那種大不了魚死網破的底氣。
最後,親美政治立場的桎梏。一直以來,歐洲就是美國的堅實盟友,通過美歐同盟的形式,來擴大自身在國際上的話語權,軍事上,歐盟對美國更是高度依賴,這種依賴甚至嚴重到了德國這種歐盟老大幾乎軍備廢弛,完全依賴於美國保護的地步。
政治和軍事上對美高度依賴,這擱在平時,固然能夠讓歐盟大夥其力——它用更少的資源消耗,就享受到了更多的國際影響力和話語權。但當美國老大哥翻臉不認人時,這下歐盟就抓瞎了。由於政治和軍事話語權的缺乏,一旦貿易戰開打,就算歐盟經濟上能抗,但美國很有可能在政治和軍事上給歐盟使絆子,而歐盟在這兩個領域,卻高度被動。
而政治和軍事的依賴,更使得歐洲在面對貿易戰時,很難找到援兵。本來,如果歐盟能與中國深度合作,共同進退,那以這兩大經濟體的經濟規模和市場容量,完全有能力抵禦美國,甚至發起反擊。
但歐洲對美國長時間的追隨,尤其是在關鍵性對華問題上的亦步亦趨,使得中國對歐盟缺乏足夠信任。
中國最不願見到的,就是萬一美國把鬥爭範圍擴大,從現在的單純經濟博弈,進一步拓展到政治上。當從算經濟賬變成算政治賬,以歐盟一貫的尿性,很有可能就會加入美國對中國的全方位圍剿。
基於對歐洲政治立場的不信任,中國面對美國的貿易大棒時,只要能保住自家平安就完了,至於合縱抗美,除非被逼到絕路,中國並不願輕易為之——畢竟,歐洲這個潛在的最大合縱夥伴,政治上實在有些不靠譜。
這就是當小弟的悲哀。歐洲當慣了美國的小弟,有一天美國向它割肉時,他想去求個援兵時,人家都不敢信它。
綜上所述,雖然歐盟擁有強大的經濟實力,但其自身在運作層面的諸多問題,使得其很難將這種經濟實力,轉化為對美貿易戰的戰力。也正是因為看破這一點,特朗普才敢如此的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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