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訪華,中日關係應已開啟新篇章,安倍稱要推動中日關係發展進入新階段,兩國央行也剛剛簽署了2000億人民幣的貨幣互換協議。然而,在安倍訪華之際,輿論卻有人又老話重提,那一些歷史問題大作文章,在中國免除對日戰爭賠款、日本對華援助貸款問題上混淆視聽。另外大多數人對中日之間到底如何面對歷史和面對未來不清楚,對中日關係單純悲觀或樂觀。因此,結合當前大家關注的問題,占豪認為,在中日之間有三大問題必須搞清楚:
一、免除戰爭賠款問題:
在網上總有一些別有用心之人,什麼本來日本對華有巨額戰爭賠款,結果中國政府大方,大筆一揮戰爭賠款就免了云云。關於戰爭賠款這事,很多人是說不清楚的,真要想說清楚,就必須從真實的歷史中尋找脈絡。
二戰結束,日本應不應該給中國戰爭賠款?答案是肯定的!莫說日本對華是侵略戰爭,就是普通的兩國交戰,失敗的國家都得給勝利的國家戰爭賠款,何況日本侵華戰爭給中國造成了巨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就是把整個日本都賠給中國,也不足以彌補日本侵略者對中國人民犯下的累累罪行以及給中國造成的財產損失。事實情況是,日本也的確給了部分被侵略國家賠償金,其中印尼賠了8億美元,菲律賓8億美元、越南3900萬美元,甚至像瑞士、西班牙這樣的中立國都獲得了一定數額的日元賠償。然而,作為日本侵略戰爭的最大受害國,中國卻沒獲得一毛錢的國家賠償。
作為中國人,對於這一結果當然會氣憤。但是,氣憤歸氣憤,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只有搞清楚原委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結果,也才能不被一些蠱惑言論所迷惑,並真正以史為鑒。
日本之所以最終不對中國進行戰爭賠償,最根本的原因冷戰大幕拉開後,日本的戰略地位改變了。
1945年,美、英、中三國發布《波茨坦公告》,公告中第一次明確了日本賠償的原則,日本可保留維持期經濟運轉的必須工業設備和實物,其他的都可用來賠償。開始,美國想把日本改造為農業國,重點扶持蔣介石執政的中華民國來和蘇聯對抗。美國認為,中華民國很快就會將裝備落後的共產黨消滅。但是,令美國意外的是,內戰全面開戰不到一年,國民黨就開始顯出頹勢,再加上蘇美在朝鮮半島的膠着以及東西冷戰格局的初步形成,美國開始為國民黨失敗做準備,即準備重新武裝日本。
在這種大背景下,美國在戰爭賠償的態度上急轉直下,開始從支持賠償到反對賠償。本來,根據1946年3月美國政府所制定的「臨時賠償方案」,「先期拆遷」計劃將提日本工業設備實物的30%作為直接受日本侵略國家的賠償物資,其中中國可得15%。但隨着局勢變化,美國人改變了主意,對這個30%的賠償範圍一減再減,最後中國只得到微不足道的一點。中國因日本侵略中國所帶來的損失,根據國民黨行政院賠償委員會估計,按時價計算超過620億美元。那麼中國分到的物資有多少呢?只有2250萬美元,佔損失的萬分之三。
為了給日本減負,在美國背後支持下,日本與第二次世界大戰的48個戰勝國於1951年9月8日在美國舊金山簽署了《舊金山和約》,並於次年4月28日生效。和約的其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這些簽約戰勝國放棄對日索要戰爭賠款。
冷戰日本在地緣上成了遏制蘇聯和中國的東方堡壘。在這種背景下,美國開始支持支持日本恢復工業,作為美國對抗中蘇的戰略支撐。美國把日本定位為冷戰東方支撐點,他怎麼可能允許日本對中國進行戰爭賠償呢?在美國看來,資源如果都賠給了中國,拿什麼與蘇聯進行冷戰對抗?所以,無論如何美國是不會允許日本對中國進行戰略賠償的,而日本有美國的支持,又怎麼會對中國進行賠償呢?這是問題的根!這也是《舊金山和約》能夠簽署的根本原因。
事實上,美國不但不會讓日本對中國進行戰爭賠償,甚至根本沒有對日本進行徹底清算。現任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外公岸信介是二戰的甲級戰犯,但在戰後在美國的支持下當上了日本首相,美國為了一己之私對戰後的日本縱容到什麼程度由此可窺斑見豹。犯有戰爭罪的日本昭和天皇也根本沒被清算。美國對日本的態度,使得日本在歷史問題上一直沒有進行徹底反思,這也是今天中日之間矛盾的最重要根源。
中國在對日賠款問題上陷入更大被動的責任在蔣介石。最初,老蔣也還是準備讓讓日本賠償的,但是受制於美國的蔣介石根本不敢向美國施壓,何況還是在解放戰爭時期處處被動。所以,隨着國際大環境變化美國不準備讓日本賠償后,這事就拖了下來。1949年國民黨敗退台灣,1950年印度、英國、印尼等國承認了新中國,接着朝鮮戰爭爆發,美國開始利用日本作為美國打朝鮮戰爭的後勤基地,而台灣國民黨當局為了得到美國支持和幫助,在對日賠償問題上一改原來立場,開始完全聽從於美國,對美和對日和約的其原則和備忘錄採取了綏靖政策,即「關於賠償問題,台灣當局表示可酌情核減或全部放棄」。
日本為了向國民黨當局施壓,由吉田茂使了一計,即以威脅和新中國進行談判、簽訂雙邊條約為威脅迫使蔣介石讓步。蔣介石信以為真,1952年2月17日,台灣與日本和約談判開始,經過談判國民黨為了維持和日本的所謂正常外交關係,最終以一己之私出賣了民族利益,實質性地放棄了戰爭賠償。注意時間點,蔣介石與日本簽署這一合約的時間點,正是《舊金山和約》生效前夕,而蔣介石之所以趕緊和日本簽署和約,原因有兩個方面:
一是擔心日本真的和中國大陸進行談判,到那時蔣介石會更被動;
二是蔣介石知道,日本背後是美國,而美國當時與中國在朝鮮打仗,肯定支持日本,而且蔣介石還擔心中共在打完抗美援朝戰爭後打統一台灣之戰。所以,迫於日本壓力加上討好美國以及給自己留條後路,蔣介石出賣了對日索賠的權利。
有了這些前因,中國對日戰爭賠款還能要得到嗎?誰都知道這個可能性基本是零。隨着時間推移,1969年中蘇珍寶島戰役爆發,中蘇關係決裂,同年中美開始接觸。1971年7月9日基辛格秘密訪華。1971年7月15日上午,時任日本首相佐藤榮作開完內閣會議剛要走出會議室,秘書把一份備忘錄送到他面前,佐藤看完臉色大變,因為備忘錄上赫然寫道:「基辛格博士於7月9日至11日訪問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尼克松總統將於明年5月以前訪華。(尼克松訪華公報)發表時間為日本時間上午11時半。」佐藤連忙看手錶,11時27分,離發表僅剩3分鐘。
美國大哥甩開日本與中國率先接觸並準備實現歷史性的總統訪華,這對日本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因為僅在八個月前佐藤赴美訪問時,尼克松還向他保證:「關於對華政策將來的發展,將繼續與貴國密切聯繫和協商。」如今,尼克松直接甩開了日本,這讓日本意識到必須趕在尼克松訪華前與中國建立聯繫實現外交突破,中日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展開談判的。
此時的中國面臨什麼情況呢?與蘇聯關係決裂,與美國關係還沒恢復,中國急需尋求外交突破。此時,日本來了,中國也非常歡迎,於是雙方展開了高效的談判。
中日展開談判,繞不開戰爭賠償問題。對日本來說,雖然現在不會賠償這筆錢,但中國並不認《舊金山條約》,以後中國強大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何況,日本想和中國建交,這事如果中國非要日本賠償,中日建交恐怕就沒希望了,這是日本不想看到的;對中國來說,在全世界上大部分二戰戰勝國都放棄了對日賠償,再加上蔣介石在1952年已經放棄,中國就是不放棄繼續向日本索賠,能要到錢得猴年馬月?哪怕是蘇聯,其實在1955年也放棄了對日本索賠。所以,這個事對當時迫切需要發展經濟和尋求外交突破的中國來說也是一個需要突破的梗。
在戰爭賠償拿回來的希望等於零的情況下,在中國需要外交突破和經濟發展的背景下,中國決定放棄對日戰爭索賠,以換取中日關係的突破。所以,很多人糾結於在可以預期的時間裡都難以索賠到的戰爭賠償,對中國的發展來說是沒什麼現實意義的,老一輩革命家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選擇了對中國最有利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既是無奈之舉,也是神來之筆,因為中日建交后中國外交取得更快速突破,此後三年有27個國家與中國建交。
現在還糾結於戰爭賠款是毫無現實意義的,但對歷史的來龍去脈需要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其實,說白了,戰爭賠款要不過來,還是國家實力不夠,並且還禍起蕭牆。國家實力是一切,想當初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國也算是戰爭國,但由於國家不強,戰勝國依然是被瓜分對象,中國的膠東半島還是被列強瓜分了。
世界是弱肉強食的,我們需要奮鬥,需要振興中華,我們需要用我們的仁慈與王道來重塑世界的三觀,遏制霸道與叢林法則。
二、日本對華援助問題:
安倍訪華前對外宣布了一個重要「決定」。什麼決定呢?根據日本政府10月23日的表態,安倍政府計劃今年結束對華40年的開發援助(ODA)項目。日本外相河野太郎表示,「考慮?到中國的經濟水平,恐怕已不再需要(ODA)。因此這一項目將會在今年終止。」 日本共同社稱,安倍晉三25日起訪華時將告知中方。
對於日本對中國的ODA項目,很多人在社交媒體上恨不得讓中國對日本感恩戴德,但事實情況是什麼呢?事實情況是,ODA項目本質是一國政府對另一國的開發援助,這個詞也不是日本發明的,是在國際社會廣泛存在的,而且日本也並非只針對中國進行ODA援助。早在1954年,日本就對緬甸政府進行了ODA援助,爾後日本在非洲、拉美、大洋洲都進行過ODA項目。
更為重要的是,這些ODA項目可不是無償援助,絕大部分是貸款,無償援助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資料顯示,日本對中國的ODA項目主要包括三部分:日元貸款、無償援助和技術援助,其中日元貸款佔項目的90%以上,這部分貸款中國是要償還本息的,只是日本的這種利息比較低而已。以日本駐華使館2004年的對華援助貸款為例,年利率是0.75%-1.5%,還款期限包括10年、30到40年。這種貸款的利率和還款期限,比日本去年給印度的高鐵貸款條件還是差了不少,日本給印度的相關貸款利率是0.5%,還款期限是50年。哪怕是這種貸款項目,實際上早在2008年也停了,現在安倍說要終止的實際上是無償援助和技術援助項目,但實際上無償援助規模非常小。根據外交部網站的數據,截至2015年底,中國利用日元貸款協議金額30499億日元(按目前匯率換算為1887億元),累計提款26886億日元,已償還本息20688億日元。
此處必須強調的是,日本對華的相關ODA項目,給中國的可不是美元而是日元。給的是日元,必須買日本的產品,所以這種項目本質上是日本用貸款的方式打開相關國家市場的手段,對日本來說既能換來援助的美名,又能擴大自己的出口幫助日本企業消化產能,可謂一舉數得。
為什麼外交部在回答記者提問時沒有對日本的ODA項目提出感恩而是說這是互利共贏的項目?因為,日本從這些援助中得到的是中國的市場,從中國市場所賺的錢比日本的援助多得多,為啥要中國單方面去感恩?這個邏輯,和今天我們援助非洲的邏輯有些類似,我們援助非洲雖然不強加任何政治條件,但這些援助一定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需要購買中國的工業產品。同時,有了這些項目,非洲的資源可以保證中國的發展,中非或也是互利共贏的好事,而非如某些噴子說的那樣這是中國在做無謂撒錢。
因此,對於日本對華的ODA項目,我們只要搞清楚了實際情況,就不會再去談什麼所謂要對日本感恩戴德了。當初,日本援助中國可以幫助中國發展不錯,但日本也得大利了,這是互利共贏的事,如果中國需要對日本ODA援助感恩,那日本更需對中國向其開放市場讓其獲得大利感恩,單談中國應該感恩日本不合邏輯。其實,就像我們現在也不需要非洲兄弟感恩我們給他們提供援助,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大家彼此多多拿出誠意展開合作。合作,大家彼此感謝對方的誠意即可。
三、中日未來如何實現時代友好問題:
關於中日關係,有兩個極端:
一個極端認為,中國應該扔下歷史因素,張開懷抱無條件和日本友好,中國在歷史問題上較真在有些人看來是太過「斤斤計較」,更有甚者為日本侵略者洗地。對於這類看法,只能說,這種數典忘祖之人其心當誅!
另一個極端認為,中日就不該發展友好關係,中國就應該百分之一百二地敵視日本。對於這種仇日情緒,從感情上是理解的,因為日本侵華時期的獸行是任何一個正常的中國人都不能容忍的。但是,我們需要明白的是,中日是鄰國,如果中日之間徹底敵對,其結果除了彼此傷害之外,就是很容易讓他國得利。用情緒來左右現實,這絕對不是理性的智慧選擇。
所以,對於中日關係要理性看待。首先,對於日本粉飾歷史、走軍國主義道路的傾向要堅決反對,對挑釁中國的行為一定堅決壓制,並且要給予相應的反制。但是,如果日本願意發展對華關係,願意展開互利共贏的合作,並且不再搞上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中國也願意在日本投桃的情況下報李。
現階段為何中日關係應該恢復正常了?原因有三方面:
一是中日作為鄰國,長期政治關係冷淡對彼此都不利,在日本知錯就改並且經過了多年的觀察后,中國認為雙方可以改善關係了,這符合彼此利益。更何況,在特朗普不斷破壞世界經貿規則的背景下,中日在全球化自由貿易方面的確是有很強的共同利益。
二是從戰略角度說,中國不希望日本變成美國手裡的一把刀來對付中國,日本也不希望自己變成美國的炮灰來對付中國,如此兩國和好就符合彼此的利益了。
三是中日在經濟上都需要彼此,中國需要大家共同開發歐亞大陸,日本也不願意錯過開發歐亞大陸及中國市場的機會,所以這種恢復關係符合彼此利益。
正是基於這樣的動力,中日雙方才開始彼此認識到雙方對抗式競爭對彼此都不利,所以接下來雙方應該有望從戰略競爭轉為戰略協調,大家彼此不再針鋒相對,這對中日來說當然都有利。其實,更重要的是,中日要聯手在WTO框架下發展全球的自由貿易,不能任由特朗普搞「美國優先」損害大家的利益。所以,此時中日關係獲得突破,可以說對彼此都非常有利。
當然,我們都知道日本是一個善變的民族,經常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所以對日本我們要聽其言觀其行,要知道他的邊界,並且要知道我們要什麼,能允許他做什麼,這個搞清楚了,我們就知道該怎麼應付日本。畢竟,日本還是美國的最重要盟友之一。中國當然可以和日本發展關係,但日本不能損害中國的利益,否則中國就會反制。搞清楚了這一點,我們在發展對日關係時就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了。
其實,日本真要有誠意,接下來應該做一件事,那就是在中日關係重回正軌後,由明仁天皇訪華來收尾。日本天皇在日本具有宗教式崇拜的影響力,明仁天皇與中國淵源頗深,他的年號平成就出自中國的「內平外成」,他如果能實現訪華,對中日關係的長期穩定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199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之際,10月23日到28日,明仁天皇和美智子皇后對中國進行了正式友好訪問。這是中日兩國交往史上日本天皇首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訪問中國,而在即將退位之際實現訪華,對中日關係將具有歷史性意義。特別需要指出的是,明仁天皇沒有祭拜過供奉着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他訪華后如果能對日本的侵華歷史做出深刻反思並對中國人做出誠摯道歉,將會獲得更多希望中日友好的中國人的諒解。
中國已經邀請了安倍訪華,那麼接下來皮球在日本腳下,如果最終日本能積極促成明仁天皇訪華,爾後再是中國最高領導人訪日,那中日關係才算真的穩下來了!
中日關係對中日來說都很重要,但關鍵不在中國而在日本,日本應該放正心態,要抱着一顆友好的心與中國發展關係,而非去當美國遏制中國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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