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韓國瑜發表五點聲明,回應外界關心的參選2020問題,聲明中除了官話套話和廢話之外,核心不過兩點:第一:他此時此刻無法參加現行制度的初選;第二:他認為國民黨的政治權貴熱衷於「密室協商」,遠離人民。
韓國瑜此聲明一出,島內各方便紛紛解讀,而解讀的結果也十分一致:不過是嘴巴說不要,身體很誠實的小把戲而已。真實意思,無非是認為國民黨初選規則——黨員三成、民調七成的初選規則不滿,希望謀求更有利於自己的全民調選舉,甚至直接改用其他的方式讓他直接參加選舉。同時暗指吳敦義等大佬看不慣屬於庶民的韓國瑜要出頭,因此密謀推出郭台銘要來卡韓。
而針對韓國瑜此聲明,國民黨中常委也迅速做出反應,修改初選規則,在改為全民調的同時,祭出被動徵召法,為韓國瑜參選鋪平道路。
表面上看,韓國瑜的這次聲明,起到了效果——國民黨中央做出了讓步,規則變的對他有利,而一直困擾他的參選2020與履職高雄市長之間的衝突,也在國民黨中常委的安排中,得到了名義上的妥善解決——他終於可以以「被動」而非「主動」的名義,參與這場角逐。
但實際上,這次博弈中,韓國瑜遭遇的,是一場十分明顯的失敗。挾粉逼宮,以下犯上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徑就不說了。最要命的是,通過逼宮獲得有利條件,韓的這一套,很容易落人口實,且給人留下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印象。
實際上,五點聲明一出,島內網路上也確實興起了不少撻伐聲浪,韓的名望明顯受到了一定衝擊,以至於其不得不發出要抓假「韓粉」的呼籲。
當然,這種輿論背後不乏來自民進黨甚至國民黨系統其他勢力的暗中操作,但說到底,也是韓國瑜自己的行為,授人以柄。
而與韓國瑜的氣勢洶洶相對應,郭台銘「開大門、走大路」的回應,則顯得心胸豁達、格局開闊;甚至本來就飽受「密室政治」指責,並因「韓五點」而達到巔峰的吳敦義,他的這番順勢修改規則,也給人一種「為保團結而不惜寧背罵名」的印象。這種鮮明的對比,倒顯得韓國瑜格局有限,心胸狹隘。
這對韓國瑜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畢竟作為一個流量型政客,韓國瑜唯一能依仗的就是人氣。但作為一個政壇暴發戶,韓國瑜的人氣並無真實政績支撐,很大程度上全賴人設支撐。從當下結果來看,這一番博弈,韓國瑜雖然如願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政治條件,但卻付出了形象和人設受損的代價。此這麼算下來,他其實並沒有真的贏得什麼好處。
而如果目光放長遠寫,韓國瑜要付出的代價,還不止這些。鑒於吳敦義和郭台銘如此「大度」,為了藍營團結,不僅滿足了他的所有要求,黨主席也因此承受罵名。
國民黨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實際上也就堵住了韓國瑜的嘴。接下來韓國瑜要是再談條件,就真坐實了挾粉自重,為一己私慾破壞藍營重返執政大計的罪名,到時候不僅國民黨人不容他,藍營不容他,就是他的鐵粉,很大一部分也會因此脫粉。迎接他的,將是徹底的人設崩塌。
博弈到這個地步,韓國瑜看似得意,但實際上,已經是牌面出盡。
現在,擺在韓國瑜面前的就兩個結果——第一,黨內初選得勝,代表國民黨競選2020。第二,初選失利,或者主動退選——不過,鑒於先前黨已經對你仁至義盡,所以如果你初選失利或者直接不選,也沒有理由再怪黨對你不公(現在這麼一改,反而是王金平這個大佬在大喊不公了),相反,你還得盡心儘力的去配合郭台銘,否則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到時候就等着人設崩塌。
所以,姜還是老的辣。韓國瑜一番騷操作,看似來勢洶洶,但吳敦義四兩撥千斤,既沒有讓韓國瑜正得到什麼真正好處,又避免了這位流量王在黨內失利後搗亂不配合的風險,將韓國瑜的流量緊緊捆綁到青天白日旗下。
不過,這裡有個問題,韓國瑜為什麼會中吳敦義的圈套?其實原因很簡單:形勢逼的。本來,按照韓國瑜所面臨的形勢,最好的就是盡量迴避甚至推辭,讓國民黨先折騰,到最後實在沒人拿得出手,再請其出山。
這種出山方式,對韓國瑜是最有利的。這不僅僅是解了他履職高雄市長的套,還有一個重要的好處,既他可以藉此機會坐地起價,跟國民黨中央談條件要資源。
這一點對韓國瑜其實是很重要的。韓國瑜本身只是政壇暴發戶,黨內地位不高,資源也匱乏。如果就光憑流量去選,就算選上,由於沒有主動掌握足夠的政治資源,執政時也免不了受盡掣肘,甚至有可能淪為傀儡。
但很明顯,吳敦義沒給他這個機會——或者說,他雖然願意借韓國瑜聲勢奪取政權,但並不想讓他在黨內取代自己。所以,趁着韓國瑜訪美之機,吳敦義放出郭台銘這張大牌。
鑒於郭台銘的聲勢,如果韓國瑜不出,他同樣有較大概率勝選。
這下韓國瑜就不得不出了。
但沒了國民黨的百般「敦請」,韓國瑜還想師出有名,甚至藉機抬價,就比較困難了。相反,無論他怎麼解釋,在「為選領導人而拋棄高雄市」方面,韓國瑜都會飽受攻擊——換句話說他的流量會受損失。既然如此,還不如拼上一把,擺出受權貴欺負的姿態——反正國民黨這幫大佬一向被民眾討厭,把屎盆子往他們身上一扣,不僅能撩起民眾的情緒,鞏固自己人民代言人的獨立人設,將來勝利了,還可以挾民意與國民黨大佬做鬥爭——就像特朗普當選後挾民粹壓制共和黨建制派一樣。
只不過,吳敦義等人比共和黨建制派聰明,或者說,台灣民眾對國民黨的反感情緒,遠不如美國民眾對傳統建制派那樣極端(民眾只是瞧不上國民黨大佬而已,還談不上多憤恨——畢竟他們還指望着大佬們從大陸要銀子呢),所以吳敦義等也沒必要跟韓國瑜勢不兩立,故而順水推舟的同時,來了把以退為進,既滿足了韓國瑜的要求,但又沒讓他得到更多好處——換句話說,韓國瑜想藉機增強黨內權勢的圖謀,至少現階段並沒有得逞。
而且,經過這一番博弈,韓國瑜已經沒有退路。
韓國瑜是流量型政客,他之所以能維持這麼高的人氣至今,除了人設經營的好,更重要的是拿到了兩個重要資源:一是代表藍營端掉了民進黨的老巢高雄——迎合了民眾反感民進黨的情緒;二是從大陸簽回了一些訂單——迎合了民眾希望改善兩岸關係,從大陸搞錢的願景。
但這兩項因素,如果不能在政治上更進一步的話,其實都是不可持續的。畢竟高雄市長雖然意義不小,但跟台灣領導人比起來還是不足為道的。而且高雄市長選舉已經是過去式,接下來輿論聚焦的是2020大選。這個資源如果拿不到,韓國瑜接下來會邊緣化——尤其是在郭台銘參選後,這位的流量潛力比去年的韓國瑜只高不低,一旦他上位,必將成為藍營新焦點。
對於流量明星來說,這是很可怕的——一旦不再受輿論關注,他們的熱度自然會下降,接着就是粉絲流失——韓國瑜崛起後,柯文哲人氣下降,就是最好的證明。鑒於流量明星沒有足夠實力和底蘊,沒了粉絲,他們也就沒了在這個圈子裡繼續混下去的資本。
當然,流量明星也可以不斷的攢資本,做政績——也就是向實力派轉型。
這個韓國瑜倒是開了個好頭——從大陸簽回的單子,就是實實在在的政績。
但問題是,如果不能上位,這個同樣不可持續。且不說韓國瑜的「四靠」騷操作,已經砸了招牌;就算大陸不計前嫌,但如果最後是郭台銘勝選,無論是台灣當局領導人的地位,還是郭台銘的政治立場、乃至於跟大陸的關係,這都不是高雄市長韓國瑜比得了的——換句話說,到時候韓國瑜就算依然能搞到禮包,跟郭台銘比起來,也微不足道,根本沒人關心,更不能吸粉上熱搜。
最後一點,韓國瑜此次從大陸簽的這些單子,很大程度上是包含了政治溢價的——他奪取民進黨高雄大本營,此事對島內政治有標誌性意義,大陸願意讓這個標杆更光鮮;同時,韓國瑜一躍成為政治明星,很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台灣當局領導人,大陸對他自然會另眼相待。
但如果韓國瑜沒有當選,隨着標杆的轉移,以及韓國瑜本身政治身價的下降,他就算能繼續從大陸簽單,但溢價能力就會下降。
總而言之,韓國瑜如果不能當選2020,他很有可能失去作為台灣政壇頂級流量的資格。
當然,不當選2020,如果能成為國民黨大佬,在黨內站穩山頭,韓國瑜也算有個退路。
但是,現在韓國瑜整出「五點聲明」這麼一齣,基本上已經把大佬們得罪了個遍。如果他憑着流量一路過關斬將,當選領導人,那倒也罷了;如果他中途落馬,就算他接下來積極配合郭台銘——那也不過是被吳敦義權謀捆綁的不得不為,而非主觀驅動。這種情況下,雖然不至於被徹底拋棄(畢竟還是高雄市長,人氣也不會一夜之間就流光),但想開山立派晉位大佬,就不大可能了。
總而言之,經過這一番博弈,韓國瑜雖然看似霸氣側漏,但實際上,他的路,已經越走越窄。如果不能一鼓作氣問鼎寶座,那高雄市長,可能就是他的政治生涯的巔峰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韓國瑜斟酌再三,放棄參加初選,轉而積極配合郭台銘——這樣的話,倒也可以重新獲得諒解。但是,如果真要如此,那當初又何必發表勞什子的「五點聲明」,把大佬們得罪個遍呢?
由此來看,風光背後,韓國瑜的未來,並沒有想象中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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