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中國的版圖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說台灣、東北、內蒙、西藏、新疆「自古以來」便是中國領土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說到台灣,大家最先想到的一定是那句著名的「台灣自古以來就是我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這個「自古以來」到底能「古」到什麼時候,很多人就沒得概念了。就以大家都耳熟能詳的三國時期衛溫、諸葛直「浮海至夷洲」來講,即使衛溫和諸葛直真的帶兵踏上了台灣島的土地,他們在台灣呆的時間也不算長,僅僅1年時間就不得不撤兵復命。同時由於島上疫病橫行,據記載帶去的士兵「十不存一」。
一直到元代,元廷在澎湖列島設立澎湖巡檢司,屬福建行省泉州府,主管澎湖列島的治安、捕盜事務,明初依例沿襲,管轄範圍也沒有深入到台灣本島。有明一代,明帝國對台灣本島的管轄始終處於「薛定諤的管轄」狀態,其結果就是導致台灣島成為了各路勢力紛紛插足的舞台。諸如明天啟年間,大海盜顏思齊帶領一群海盜、海商來台灣島定居,並在島上築屋墾荒,算是首批「來台定居」的「中國人」。
而荷蘭殖民者也接踵而至,建立了赤嵌樓、熱蘭遮等一系列堡壘,將台灣島作為荷蘭東印度公司與日本幕府貿易的中轉站。
鄭成功使台灣問題變成了中國的內政問題
而在南明永曆帝經歷咒水之難、即將被俘殺之際,南明國姓爺鄭成功率領明軍經過一番苦戰,終於驅逐了荷蘭殖民者,開始了鄭氏統治時期。鄭成功收復台灣對台灣歷史與整個中國史而言,無疑都是一件大事,它標誌着台灣問題自此正式變成了我們的「內政問題」,成為了中央政權與地方割據政權的問題。
因此,後人評價鄭成功的歷史功績是「豐功豈在尊明朔,確保台灣入版圖。」這個評價是恰當的。
清朝收復台灣島的歷史
鄭成功在收復台灣僅僅半年後就病逝了,其長子鄭經襲延平王爵位,繼續帶兵統治台灣。此時,伴隨着南明永曆帝的身亡,清帝國已經基本完成了統一明帝國「雨養農業線」以內區域的任務,只剩下台灣島上尚有「反清復明」的抵抗力量。為解決台灣問題,清帝國隨即開始了「和統」和「武統」並用的漫長努力。
所謂「和統」,就是清帝國與鄭氏集團進行和談,力爭實現台灣問題和平解決。這樣的談判從康熙元年(1662年)到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前後一共談了十多次,但每次都是卡在一個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上:台灣島與鄭氏集團的定位問題。應該說,對於清帝國而言,開始對台灣島的態度也「未能免俗」,大家都認為是包袱,統治起來「入不敷出」,只要鄭氏集團樂意歸順新朝正朔、終止敵對態度,那麼清王朝也樂意將台灣交給鄭氏「世代沿襲」,清帝國只擁有主權即可。因此,康熙皇帝在談判中一再讓步,甚至承諾只要鄭經對清王朝表示臣服,可由清廷重新冊封鄭氏為延平王,中央委派官員與清軍均不登島,也就是將台灣島作為鄭氏家族的私產,由鄭氏世代「鎮守台灣島」。
但是,對鄭經而言,此等條件也是斷斷不可接受的:首先,作為鄭成功之子,「反清復明」是政治正確,未可輕動。其次,鄭氏家族在很大程度上倚仗的並不是土地的多寡,而是強大的海上貿易力量。在清政府的海上力量相對較弱、鄭家的貿易船隊通過日本與東南亞貿易獲利頗豐的情況下,鄭氏認為“這把很穩”,於是堅決要求「海外自立」。如康熙六年(1667)的和談中,鄭經就回復代表清朝的舅舅董班舍說:「今日東寧,版圖之外另闢乾坤……倘清朝以海濱為虞,蒼生為念,能以外國之禮見待,互市通好,息兵安民,則甥亦不憚聽從……」。他所能接受的條件,就是「依朝鮮例,稱臣納貢」,就是把台灣變成一個獨立於中國之外的內臣國。正是這種原則性問題的巨大矛盾,導致了雙方的多次和談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和談不成,清政府就開始着手採取「武統」策略,在當時清廷水師實力不如鄭軍的情況下,康熙帝只得採取殘酷的「禁海遷界」政策,嚴禁沿海人民下海捕魚經商。這一政策給沿海的民生經濟造成了巨大災難,卻並沒有改變清廷面對鄭氏集團在軍事上的被動局面——我們前文說過,鄭氏集團的運行邏輯與農耕民族不同,這是一個帶有海洋商業性質的政治經濟軍事集團,從大陸弄不到的東西可以海外貿易運來。因此雙方就這麼一直僵持不下中。
沒有想到的是,康熙十二年(1673年)由平西王吳三桂叛亂引發的「三藩之亂」反而成了清廷與鄭氏集團軍事對比逆轉的最佳時機——「三藩之亂」開始之初,鄭氏集團就覺得「機會來了」,不,不是「反清復明」的機會來了,而是「擴張地盤」的機會來了。遵循這一邏輯行事的鄭經不僅未能抓住「反清復明」的機會與三藩聯動反清,反而如同豬隊友一般開始攻擊鎮守福建的耿精忠所部,連克泉州、漳州等地,乃至氣得耿精忠再度降清。同時,鄭經還進一步要求清政府「割讓泉州、漳州、潮州、惠州」四州府給鄭氏作為私產,清政府自然不可能答應,雙方只得繼續幹仗。但是,伴隨着康熙帝將「三藩之亂」逐漸平定,上岸的鄭軍很快被清軍打得一敗塗地,多達10多萬名官兵降清,鄭經所部只剩下5萬餘戰兵和輔兵,戰船三百條,已經根本無法與清廷對抗,不得不再度退回台灣以閉關自守。
康熙二十年(1681年),康熙再次對鄭家發起和談要求,這一次,有了實力的康熙說話硬氣不少。他說:「台灣賊寇皆閩人,不可與琉球、高麗外國比」,明確拒絕了把台灣變為清朝藩屬國的要求。而此時鄭經則已無資本可言,信心崩塌,整日沉溺酒色以麻醉自己。不久,鄭經就病死了。鄭經死後,鄭氏集團內部發生內訌,掌握兵權的劉國軒勾結馮錫范,將鄭經長子鄭克臧殺死,扶植只有12歲的幼子鄭克塽繼位,劉、馮二人掌握實際權力。他們知道自己的權力來得並不光明正大,所以整日以高壓手段鎮壓反對力量,「稍有隙縫,全家屠戮,人人思危」,台灣島變成了屠場,鄭軍上下人心惶惶,短短兩年,又有兩萬多官兵駕船投奔大陸,台灣實力進一步被削弱了。在此情況下,康熙認為統一台灣的時機已成熟。
然而,即便如此,清廷內部對於是否立刻實行「武統」依然是爭論不休。有人認為「海洋險遠,風濤莫測,長驅制勝,難計萬全」。在這個關鍵時刻,三文一武四位官員的意見改變了歷史的進程。三文是內閣學士李光地、福建總督姚啟聖和福建巡撫吳興祚,一武便是福建水師提督施琅。正是他們的極力主張,最終讓康熙下定了決心,以武力手段完成對台灣的統一。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六月,施琅親自率領福建水師兩萬多官兵和三百餘艘戰船出征澎湖,拉開了統一台灣的序幕,雙方在六月二十二日於澎湖海面大戰,激烈的海戰「從辰至申」,一直打了七八個小時,戰場上「炮火、矢石交攻,有如雨點;煙焰蔽天,咫尺莫辨」。施琅「流矢傷目,以帕漬血」,依然堅持指揮戰鬥。最終,台灣水師全軍覆沒,鄭軍陣亡者一萬兩千餘人,投降者近五千人,劉國軒僅以身免,坐一條快船逃回了台灣。而清軍方面僅僅傷亡兩千餘人,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澎湖決戰後,台灣方面只剩下了一萬多兵力,已經不可能有力量阻止施琅進攻台灣了。最終,掌握兵權的劉國軒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派兵脅迫鄭克塽和馮錫范降清。八月十三日,施琅率水師進駐台灣,鄭氏集團向施琅獻上了延平王印和台灣土地戶籍冊,正式投降。在八月十五日,農曆中秋節,台灣平定的捷報傳回北京,康熙皇帝極為興奮,還即興賦詩一首:「萬里扶桑早掛弓,水犀軍指島門空。來庭豈為修文德,柔遠初非黷武功。牙帳受降秋色外,羽林奏凱月明中。海隅久念蒼生困,耕鑿從今九壤同。」
鄭氏政權被消滅以後,清廷又面臨著如何處置台灣的問題。當時,清廷內存在着很大一部分見識短淺的官僚,他們認為,台灣孤懸海外,勢不可守,不如放棄,或者乾脆賜給荷蘭人。但施琅在此時再次表現出了他的遠見卓識,他指出「台灣斷不可棄」,「此地原為紅毛(即荷蘭人)所有……乘隙復據,必竊窺內地,鼓惑人心,以甲板船之精堅,海外無敵,沿海諸省斷難晏然無虞……棄之必釀成大禍,留之誠永固邊陲。」康熙再一次聽取了施琅的意見,決定把台灣正式納入中國版圖。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台灣設立台灣府,轄三個縣,歸福建省代管,由中央派出官員直接統治,隨後伴隨着「禁海遷界」令的廢止,大量閩、粵居民遷居台灣島,一方面極大地發展了台灣的農業生產力,一方面也使得台灣在文化基質上與中原農耕民族文化逐漸趨同,這些居民也成為了台灣「客家人」的祖先。
從此以後,台灣終於無可爭議地成為了中國版圖的一部分,儘管在1895年中日甲午戰爭被日本奪走,但在1943年的《開羅宣言》與1945年的《波茨坦公告》中均在國際法層面上確認台灣島屬中國領土的一部分,而這一切都要上溯到1684年清帝國對台灣島的直接統治上。
在清帝國確立對台灣島的直接統治權後,康熙皇帝的目光再度轉向了北方,在黑龍江以北的廣袤土地上,一個從歐洲方向而來的新興帝國:沙俄,正在向清帝國的北境擴張。■
Be the first to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