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寅的結局

小二胖

在韓國,當總統是個危險的職業,僅僅被捕入獄前總統就多達五位,盧泰愚、全斗煥、盧武鉉、朴槿惠、李明博,還有被暗殺的,自殺的。

1、風雨飄搖

2019年,世界環境動蕩不安,對於文在寅來講,內憂外患,亦是最為艱難的一年。

在外,美日聯手。

日本對韓國實施從1965年兩國建交以來的第一次經濟制裁,而且把韓國踢出出口「白名單」。

美國落井下石,帶頭加徵韓國鋼鋁產品456%的關稅,同時對韓國施壓,要求韓國增加駐韓美軍費用,在2019年基礎上提高5倍,達到50億美元。

在內,在野黨虎視眈眈。

2019年10月3號,在首爾光化門、鍾路一帶約數十萬人遊行集會,要求文在寅下台,和當年朴槿惠被彈劾下台幾乎如出一轍。

文在寅一手提拔的心腹大將曹國身陷醜聞,然而,文在寅卻力排非議,任命他為法務部長,因為文還要繼續深化改革,需要曹國的協助。

隨後,韓國檢方非常罕見的「繞過」文在寅突擊搜查曹國的私人住宅,沒收了電腦硬盤、文件資料等,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韓國經濟》認為,「曹國事件」完全超越了韓國政治圈的對決,引發了極端社會分裂現象。

其實從韓國被殖民統治時期開始個國家的民眾在精神上就已經分裂了,一部分人寧死不肯投降,而另一部分人則絕望地選擇和日本合作,至少這樣可以讓自己好過一點。

選擇和日本合作的人都留在了韓國,朝鮮就成了現在的兩個國家。

文在寅不親美不親日,推動改革,消除財閥勢力、削弱美日對韓影響,他動了太多人的奶酪了。

以一己之力反國,和蚍蜉撼樹有什麼區別。

從財閥的角度來看,總統在現有的規則內,無論怎麼出招,都無所謂。

因為財閥們制定的政治規則,是傷害不了財閥的,如果想要收拾財閥,就必須跳出他們制定的政治規則,尋找屬於自己的核心武力,然後重新制定規則。

但是盧武鉉也好,文在寅也好,下一個誰也好,一旦試圖跳出規則尋求核心力量,必然觸碰到籠罩在韓國上空的,美國的巨大陰影。

韓國二戰後的政治框架,並不是由韓國人民決定的,而是由美國人,追隨美國人的韓國財閥決定的。

財閥當道,美國不管,總統想搞掉一兩個財閥平息一下民意,美國也不管,因為美國入股甚至控股的韓國企業多了去,犧牲一兩個也不算什麼大事。

但是美國不能容忍的是,一個攜民意上位的韓國總統試圖修改韓國的政治框架。

美國一直都將韓國作為遏制東亞地區的橋頭堡,對他們來說,韓國的存在在地緣政治上十分重要,韓國必須聽從美國的命令。

盧武鉉用生命證明了韓國的政府已經爛透了,任何一個環節,都可能已經被財閥家族滲透。

盧武鉉想用政府機器作為他的核心力量,結果賠上了命。

但是可悲的是,韓國總統手中的力量有且只能是政府機器。

他們的對手們可以不遵循規則,他們身為總統,卻必須遵循規則。

文在寅曾滿懷深情地說:「我們建立一個值得在那裡生活的國家,是以燭光開始,以選票完成。」

但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景罷了。

2、誰是敵人

財閥制國在韓國不是秘密,而是常識,文在寅不想處理流程性問題,他想解決的是結構性問題。

文在寅面對的局面,翻翻歷史書,不算新鮮事。

幾個大家族控制了國家命脈,把家族利益凌駕於國家利益和民族利益之上;以及追隨這些家族的惡奴們狗仗人勢。踐踏國法,肆意妄為,老百姓怨聲載道而已。

這種情況,隔壁中國人幾千年前就遇到過了,還不止一次。影視劇《琅琊榜》裡的攻略都有現成的:

首先要有一支如臂使指的核心力量。有了力量,才能令行禁止,才能執行領導者的意志,順便警告對手,別來掀我桌子,因為我隨時有掀你桌子的能力。

雙方都有能力掀桌子的時候,才能坐下來談,才能回到桌子這個框架內,在框架內鬥智鬥勇,想辦法解決問題。

他們與當年的普京面臨著相同的局面,但是,與普京有着根本性的區別,盧武鉉和文在寅都都沒有硬實力,他們手裡沒有軍隊。

一個沒有掀桌子能力的人,是不可能在談判桌上得到什麼的。

盧武鉉也好,文在寅也好,他們終究都是書生。

還記得張紫妍嗎? 還記得李勝利案嗎?

當初文在寅以勝利案為敲門磚,想牽出政商勾結的大案,扳倒其背後的財閥勢力,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張紫妍控訴被公司高層逼迫陪睡上百次,被各大老闆多次性侵,甚至被強灌毒品來滿足他們的獸慾。

她詳細列出了一份包含時間、地點、人名整整50頁的名單,涉及到權貴商賈、各界大佬,從娛樂圈、財經圈到政治圈。

韓國六十萬人在青瓦台留言板上要求替張紫妍申冤,超過20萬網友聯名要求檢方重新調查這個案件。

警方重新整理的證詞達到了5048頁,2019年3月20日,韓國總統文在寅下令徹底調查張紫妍事件 。

但是這個案子,最終還是沒能翻案,這個韓國女星終究還是白死了!

2019年5月20日,韓國檢方經審議後認為,張紫妍性侵案無法重啟調查。

這不是哈韓粉絲所吹捧的那樣,能拍出幾部電影就能拯救韓國。

恰恰相反,利益集團根本不在乎這幾部電影的影響力,比暗地裡壓制更可怕的是:你儘管去曝光,能動我一根汗毛算我輸。

你要知道,在韓國,財閥的勢力有多大,年度營收佔韓國GDP超過60%,基本上掌握了整個韓國經濟的命脈。

韓國的六大財閥基本覆蓋了韓國的石油、化工、燃氣、制鐵、建設、船舶、汽車、電子、信息通信、半導體、物流、金融、醫藥、時尚產品等領域。

文在寅當初從盧武鉉的秘書,一直是盧的影子。在盧死後成為「復仇者」再入政壇,必然是下定決心,繼承盧武鉉遺志,與財閥鬥到底。

在韓國能拍出《玩物》不代表正義的力量能戰勝邪惡,反而更像是在殺雞儆猴:我知道有人想反抗我的統治,就讓你們看下這些不自量力的螻蟻能否傷我分毫。

從清算李明博,朴槿惠開始,數十年的籌劃,一步一步走到勝利案、張紫妍案,想借娛樂圈醜聞,撼動他們背後的勢力,但最終李勝利全身而退,張紫妍死不瞑目……

回首過往,文在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願為江水,與君重逢。

3、往事如歌

朝鮮戰爭時期,文在寅的父母從北朝鮮逃到南方,1952年,文在寅出生於南部島嶼巨濟。

他在自傳中寫道,他的父親在一座戰犯營打小工,母親在附近的港口城市釜山兜售雞蛋。

1972年,他進入首爾的法律學校,但因領導抗議獨裁者朴正熙而被捕。1980年,文在寅返回學校,但後來再次被捕。

也就是在這一年,他結識了盧武鉉,並加入了盧武鉉的律師事務所。

1987年,在席捲全國的民主抗議中,二人成為領袖人物。

1988年,盧武鉉競選國會議員成功。然後便將律師事務所的攤子全部交給了小兄弟文在寅。

2002年盧武鉉出人意料地當選總統,一年後,文在寅成為盧武鉉的助理,負責掃除腐敗、篩選官員,后升任總統府秘書長。

2004年,朴槿惠當選大國家黨總裁,併發起了對盧武鉉的彈劾,國會通過後開始對盧武鉉進行停職調查。

正在國外度假的文在寅迅速回國,開始組建盧武鉉的律師團隊,最後韓國法院宣布推翻韓國國會的對盧武鉉的彈劾法案。

2006年,李明博首爾市市長的任期結束,宣布競選總統。

2007年12月,李明博當選韓國總統,並且在2008年的二月份正式上任。

李明博在當選後,與文在寅有過短暫的接觸,當時李明博聲稱:「我一定會禮待前總統的。」

一年後,李明博政府宣布對盧武鉉進行調查。

2009年4月30日,文在寅稱為人生中最恥辱的一天。盧武鉉到達韓國大檢察院,接受調查。

在韓國大檢察院,盧武鉉接受了連續十個小時的調查詢問,人類八個小時的心理極限,而盧武鉉在十個小時中毫無破綻。

事後,盧武鉉回應:「好在我們是清白的。」

2009年5月22日,檢方宣布對盧武鉉的妻子權良淑展開調查。

第二天一早,盧武鉉出門散步,當他到達貓頭鷹岩的時候,支開了警衛,自己跳了下去……

在文在寅的自傳裡,他說:「這是我一生中最為痛苦,煎熬的一天,2009年5月23日,那一天就是這樣開始的。」

「有人遞了一杯茶過來,我盯着茶杯出神,突然想起與總統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我第一次見他,與他聊天時面前也放着一杯茶。那一天的我們是那麼年輕,那麼耀眼……」

那一天之後,文在寅消失了。正如琅琊榜中的小殊,再見已是梅長蘇。

2012年,李明博的總統任期結束,文在寅宣布競選總統。

但是在最後的選舉中,朴槿惠贏得了大選,當選韓國總統。

2016年,朴槿惠的「閨蜜干政門」爆發,朴槿惠的支持率最後降到3%。

2017年5月9日,文在寅獲勝;5月10日,宣誓就職韓國第19屆總統。

十年後,逆襲而來的文在寅站在青瓦台上,登高遠望:「大哥,待我復仇歸來,願為江水,與君重逢!」

2017年12月,韓國政府方面宣布啟動對韓國前總統李明博的經濟問題調查。

李明博被逮捕那年, 75歲,韓國檢方還是毫無客氣的對他進行了連續21個小時的審問。

2018年8月24日,朴槿惠「親信干政」案進行了二審宣判,法院判處朴槿惠25年有期徒刑,罰金200億韓元。

2018年10月5日,首爾中央地方法院對李明博涉嫌貪污受賄等罪名作出一審判決,判處李明博15年有期徒刑,處罰金130億韓元。

快意恩仇,2018年,怕是文在寅活得最為暢快的一年了,但也僅此而已。

文在寅沒有軍隊,沒有真正的硬實力,在韓國這種國情下,文在寅就像是帶着鐐銬跳舞,沒有時間好好布局,沒有政黨延續政治血脈。

《最寒冷的冬天》這樣形容韓國,如果沒有第二次世界大戰,這個國家根本沒有希望從殖民地的陰影中擺脫出來。

韓國所謂的現代自由、民主、法制國家的表面下,不過是半殖民地的本質。

只靠政治手段和法律手段去改變一個國家現階段的形態,文在寅怕是一廂情願,一意孤行、一枕黃粱。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從這點上講,文在寅是個很有風骨的人,但是在他提出再造山河之時,結局就早已註定。

我曾聽過一句話:韓國有改變國家的電影。

我們曾經一度羨慕,後來,有了世越號,出了崔順實,死了張紫妍,我就開始發現,這個國家只表面上繁華,骨子裡卻爛到家了。文在寅的傾力一擊,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抬棺出征的總統,捧燭請願的學生,20萬的簽名請願,又能改變什麼呢?或許應該說,他們只有改變國家與法律的電影,我們卻有改變世界與歷史的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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