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國海軍出現了生化危機，核動力航母《羅斯福》號確診的新冠病毒感染者超過200人，感染人數還在繼續增加。
該艦艦長布雷特.克羅澤爾（Brett Crozier）寫信給海軍部長並轉發給超過20名海軍高層，呼籲疏散艦上官兵上岸，但他的這一請求被美國海軍部拒絕。海軍部長隨後宣布克羅澤爾艦長被解除職務。
海軍代理部長莫德利在五角大樓的新聞發布會上解釋克羅澤爾被撤職的原因，是他表現出「極其糟糕的判斷力」，在船上面對新冠病毒帶來的複雜挑戰時沒有表現出「專業能力」，「克羅澤爾上校不但沒有在正常的指揮系統中陳述意見，反而將信發給了他認識的所有人。」
克羅澤爾離開航母，艦上的水手聚集送別並且集體鼓掌吹口哨，這一幕被現場水手拍下後發到社交媒體引發關注。不少評論認為克羅澤爾艦長是背了黑鍋的悲劇英雄，是美國海軍的吹哨人。那麼到底這位悲劇艦長被解除職務是否冤枉呢？
從技術上來看疏散全部水手不現實
儘管艦長的信寫的感人至深，例如「我們此刻並沒有處在戰爭之中，不能讓水兵白白送命」，「讓4000多名年輕人待在艦上是沒有必要的風險，這也辜負了水兵們的信任——他們將安全託付給了我們」。
如此細膩的筆觸是他為何在離開航母時受到船員集體送別支持的原因，我也相信這位艦長是個愛兵如子的領導。然而從技術上來看，疏散全部4000多名船員和飛行員並不現實。
《羅斯福》號是一艘超級核動力航母不是一輛公交車，這樣的戰爭機器根本做不到拔鑰匙就走。
《羅斯福》號這個級別核動力航母之所以強大，是由於裝備了2座A4W核反應堆，擁有幾乎無限的續航動力，發電量甚至超過了一座10萬人以上級別城市運作所需的電量。
這艘航母實際上是一座小型核電站，而核電站必須24小時有人當值維持運作，因為核反應堆裡的核燃料一直在裂變。如果一座核電站的運作人員忽然全部忽然消失，很快就會起火爆炸並且發生核泄漏。
核事故顯然比新冠病毒傳播還要可怕，所以從技術上來看《羅斯福》這樣的航母一分鐘都不能離人，自然也不可能全部撤離艦上的所有船員。
那麼只留下負責操作反應堆的人可以嗎？如果僅僅保持反應堆運作，從技術上來看當然也可行，問題在於《羅斯福》號是一艘戰艦。
這艘戰艦上有各種武器、電子探測設備和通訊設備。一艘軍艦如果上面只剩下核反應堆操作員和輪機水手，那麼它就會是一個非常脆弱的目標，武器庫內的武器也可能出現失竊。所以，除了反應堆人員之外，至少還需要留下足夠多負責艦船安保的人員，以避免發生意外情況。
所以就算是完全不管戰備需要，《羅斯福》這樣的超級航母至少也要留下500人左右的核心運營團隊來保持最低水平的運作。這還是在艦艇情況一切正常沒有發生意外的狀況下，如果出現核反應堆的意外或者其他突發情況，還需要有足夠的預備隊和戰損控制人員進行挽救，這樣至少需要增加200人以上的員額。
再加上維持這700人的日常飲食、衛生的需要，至少還得再留下50人左右的後勤保障團隊。換句話說，《羅斯福》號上有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人是必須留在船上的，已經是保障艦艇安全不出事的最低限度人員配置。
那麼能不能把所有人撤走，再換一波沒有新冠病毒接觸的健康船員接管這艘船呢？從技術上來看，這同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核反應堆一秒鐘都不能離開人，所以核心崗位就算要換人也需要梯次交接，否則跟把人全部撤離一樣危險。在這個交接過程中，接替崗位船員同樣有被感染病毒的風險，更何況艦艇沒有徹底消毒前，進入航母都有可能中招。
所以說，徹底疏散《羅斯福》號所有船員根本不現實，只能分批把人送出去並且在船內進行消毒和檢疫，找出所有被感染的船員並且隔離他們。
從制度上來看船長錯了嗎？
儘管能當上航母艦長肯定是海軍精英中的精英，但克羅澤爾現在只是一名上校軍銜的中層軍官，即便在《羅斯福》號上他也不是最大的。
《羅斯福》號隸屬於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的第九打擊群（CSG-9），根據慣例《羅斯福》這個級別的航母肯定是打擊群的旗艦，因此打擊群的司令出海時是坐鎮《羅斯福》號。
航母艦長的地位其實跟打擊群裡的驅逐艦艦長區別並不大，甚至連艦載機聯隊也不歸艦長管轄，聯隊長同樣是上校軍銜的海軍軍官跟艦長平起平坐。
美國海軍部指艦長繞過指揮鏈發郵件是有道理的，因為即便在同一條船上還有美國海軍少將斯圖爾特.貝克（Stuart P. Baker）司令。理論上貝克司令才能代表《羅斯福》號艦上全體成員，因為艦長其實沒權利代表飛行聯隊。
美國海軍的指揮鏈條在打擊群司令之上，還有太平洋艦隊司令和海軍作戰部部長兩個層級，最後才到海軍第一人海軍部長。
如果按照正常指揮程序，艦長肯定沒道理直接給海軍部長發郵件請示，畢竟中間隔着三級領導，更何況打擊群司令就住在自己樓上。有什麼事情應該先跟打擊群司令和艦載機聯隊隊長三個人關門商量好，再由打擊群司令出面跟總部請示。
斯圖爾特.貝克少將並不是個庸才，他是實戰經驗豐富的海軍將領，曾經參加過海灣戰爭。他還是海軍戰鬥機武器學校（Top Gun）常務副校長（Topgun executive officer）。
按照中國的傳統，飛行員出身的克羅澤爾艦長算是少將司令的門生。這麼繞開司令和飛行隊隊長直接給頂頭上司發郵件，確實是讓總部十分惱火同時讓貝克司令十分尷尬的事情。
海軍部並非對此事不聞不問，就在發郵件前一天海軍部長還曾經親自跟艦長通電話詢問情況。站在海軍部和太平洋艦隊的立場上看，現在危機當頭艦長作為艦隊的核心領導層，在艦隊內部不跟上級和同級別軍官協商解決，群發郵件導致艦隊軍情外泄，這當然是不能容忍的下克上行為。
更何況海軍部和艦長都知道，航母根本就不可能迅速全部疏散，所以艦長提出的疏散訴求完全無法實現。既然如此，你群發郵件除了給大家製造麻煩，還能有什麼效果呢？
由此看來，艦長的免職處理也真不算冤枉，畢竟軍隊有軍隊的規矩。真正冤枉的恐怕是現在在船上的貝克少將，不僅待在船上有感染病毒的風險，船長下克上的操作，也讓自己顯得領導無方的污點影響仕途。
更糟糕的是，船長免職後船員難免怨氣重重，司令和接替克羅澤爾的新船長接下來什麼都不好辦了，這就是為何太平洋艦隊司令約翰·阿基利諾在艦長被免職後親自登臨《羅斯福》號的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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