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之王的陽謀:消失的領袖和勝利的大選

勢之場

北韓官媒刊出金正恩出席磷肥工廠竣工典禮剪綵的照片,使得部分高調聲稱金正恩病重、甚至可能已過世的脫北者信用掃地

整個世界,都被這位「最強80後」給玩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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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之王終於現身了。5月1日國際勞動節當天的他,沒有抽煙,沒有拄拐,就是剪個彩。要知道,CNN、紐約時報前幾天可沒少閑着,一會兒說他心臟搭支架,一會兒說生命垂危,還說美國情報部門的權威信息監測,北境之王術後健康狀況嚴峻。

微信的截圖更滿天飛,有的說中方專家組去晚了,有的說分管部門的領導專門去機場了,有說北境之王的親妹妹要登基了,真有莫有樣的。前我外事負責人侄女更對此信誓旦旦,賺足眼球。

如今,最牛80後安然無恙,也算安了他們的心。

畢竟,真要是動了大手術,怎可能如此神采奕奕地在幾天後就下床剪綵呢?再怎麼也得卧床幾周吧。

但就在北境之王「消失」的這段時間,韓國政局發生重大變化。

第21屆國會選舉塵埃落定:現任總統文在寅所在的執政黨在國會300議席中斬獲180個議席,佔3/5,獲得壓倒性勝利,成為「超級政黨」。這就意味着,未來兩年,文在寅可以輕鬆獲得法案通過,推行意向中的改革措施。而且如果沒有大的變故,2022年總統大選也指日可待。

北境之王傳出「消失」,引爆全球媒體是4月15日,而與之一牆之隔的韓國國會選舉結果出爐是4月16日。這兩個時間挨着這麼近,很容易讓人聯想中間是不是有聯繫。

事實上,北境對韓國政治議程的影響潛移默化,甚至可以說不可謂不大,尤其是在重要選舉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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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來看看,韓、北雙方對對方政局影響力的不對稱的優勢。

我們先看韓國基本的政治格局。大致可以分成兩派:一派是改革派,以現總統文在寅為首,之前代表人物是前總統金大中、盧武鉉。改革派代表的是底層民眾的利益,試圖打破韓國幾十年來所形成的財閥、檢察院、媒體等既得利益體系,主張逐步消除美日影響,對北境施行親善友好;

另一派是保守派,目前是在野黨,代表人物是前總統朴槿惠、李明博。他們親近財閥,尋求維持韓國現行的既得利益,反對清算在韓的美日勢力,主張與北境強硬對立。

北境天然會傾向於改革派當政的韓國政府。北境和韓國的政體不同,政府極其穩定,掌控能力很強;而韓國的政府輪替速度遠高於北境。

韓國因為無論是議會選舉還是總統選舉,決定結果的是選票,而選票背後是有情緒的選民。因此每到選前,政治信息的傳播就非常重要,將起到撩撥選民情緒的效果,並決定最後的選票方向。

最重要的是,北境的議題設置能力在國際上獨一無二。作為「神秘國家」,其身處冷戰秩序的前沿,位於大國博弈的中心,一舉一動天然會受到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尤其是與之息息相關卻也血脈相連的韓國。

北境領導人更是當之無愧的「頂流」,做什麼,不做什麼,說什麼,不說什麼,都會受到高度關注。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北境和韓國在輿論方面的鬥爭高度不對稱——韓國什麼都擋不住,北境什麼都進不來。

韓國每到重大政治議程之際,就不得不動用大量的資源,防範和對衝來自北方鄰居的聲音。他們甚至給來自北境的傳播起了個名字,叫做「北風」。

北境自然也知道自己優勢,有意無意之間用「北風」來牽制和調動鄰居,獲得有利於自己的結果。

有了上面這些框架性的認識,我們就可以梳理一下北境是如何影響韓國政治議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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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是韓國的總統大選年,時任韓國總統是改革派金大中,北境領導人則為現任北境之王的父親。

當年10月,韓國在釜山舉辦亞運會。時任北境之王出乎國際意料,派出了整整280人的「美女助威團」,為半島兩國運動員加油。

「美女助威團」可謂當年運動會最美麗的風景,賺足了全世界的眼球。金大中也不失時機地開了先河,允許北境國旗首次在韓國土地上飄揚,給國際社會帶來了和平的信息和美好未來的遐想。

這不是北境與金大中的第一次攜手了。兩年前,北境就開了金口,和積極推行「陽光政策」的他舉行了首度南北會談,並把金大中推上諾貝爾和平獎的寶座,為他個人和執政黨帶來了極為豐厚的政資資本。

在北境首都會晤的兩國領導人

當然,保守派和背後的美國看着南北回暖,不會善罷甘休。

2002年6月29日,北南雙方在半島西部黃海海域發生武裝衝突,據韓媒報導,韓方損失了一艘軍艦和4名士兵的生命。究竟是誰先挑起來的,至今眾所紛紜。

這次衝突被媒體大肆炒作,金大中親北的政策很快受到廣泛批評,在國內遭受巨大的壓力。

又是北方率先破局。眼看南北關係陷入僵持和冷卻,7月25日,北境罕見「低頭」,率先對海上交火事件表示「遺憾」,同時建議雙方重開部長級會談,輿論迅速降溫。

接下來就是第7次南北部長級會談順利召開,鐵路線連通,南北士兵共同排雷等系一列活動。這些神助攻,確保了當年12月19日,金大中的政治繼承人盧武鉉順利當選為韓國第16屆總統。

高光時的盧武鉉,可曾想過墜崖時的悲愴?

2007年是韓國大選年。這次又是老北境之王方面敲定時間,邀請盧武鉉在12月大選前2個月,也就是2007年10月2日訪問北境。

當天,盧武鉉先乘坐汽車到達北南軍事分界線,下車徒步跨過軍事分界線,然後再坐車進入北境首都。要知道,這是韓國總統第一次從陸路跨過軍事分界線進入北境境內,意義非凡,全球矚目。

迎接盧武鉉的,是沿途數十萬名群眾的歡迎聲、歡呼聲,老北境之王更是親自在廣場等候,給足了面子。雙方一起檢閱陸海空三軍儀仗隊,並簽訂了《北南關係發展與和平繁榮宣言》。

但改革派盧武鉉當政5年的「特立獨行」觸怒了美國。譬如,他表示北境核武問題之所以久拖不決,關鍵在於美國和一些西方國家總想要「顛覆」北境;在美日兩國宣布把台灣海峽作為「共同戰略目標」之後,盧武鉉明確表示不能把中國的崛起當成威脅,美軍若介入台海衝突,韓國不會參與,等等等等。

美國不能容忍這樣的「肆無忌憚」,大商人李明博終於在國內外保守勢力的聯合推舉下上台了,之後,就是針對盧的一連串清算。

2009年5月23日,卸任總統剛滿一年的盧武鉉,在慶尚南道金海市峰下村私宅後山跳崖自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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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12年的韓國大選,北邊的最高領導人已變成現任北境之王。

韓國大選12月19號公布大選結果,而北境之王踩着點兒,在12月10日發射了《光明星3號》2期實用衛星。

這樣的行為瞬間使得南邊陷入了緊張氣氛,人們不自覺地將選票投給了對北強硬的保守派。北境的舉動被認為是當年保守派的朴槿惠能大勝的原因之一。

這位「守孝期」中的新北境之王也許是想通過外敵促進團結,也許是只是想通過示強展示存在,總之,無論是誰在位,「北風」永遠是南方不可忽視的影響。

2017年的大選則柳暗花明。因《世越號》和親信干政事件走到窮途末路的朴槿惠鋃鐺入獄,保守派的聲譽也一落千丈。北境也算準了保守派肯定下台,有意識的釋放友好信號,提升改革派的支持率。

北境之王在2017年新年講話中,多次釋放希望改善北南關係的意願,並對韓國即將上任的改革派政府表示期待。

特別是,他確實全年都保持了剋制,當年北境連要緊的核爆都延遲到大選之後,「北風」和煦,助力文在寅高票登頂。文在寅當選後,北境媒體罕見地引述了文在寅的當選演講,還評價這次當選是「燭光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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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今日。

大選之前,文在寅確實心有惶惶。

雖然,他在抗疫期間的表現優異,使得韓國新冠疫情總體可控,同時保守派的鐵杆票倉——邪教們,因曾助力疫情蔓延而備受唾棄。

但疫情終究對出口為導向的韓國經濟打擊巨大,IMF推測韓國將在時隔22年再次出現經濟負增長,加上之前「曹國事件」等陰影尚存,「文在寅下台」的呼聲此起彼伏。

這個時候,北境為這位同樣曾走過38線的改革派雪中送炭來了。

3月5日,北境之王給文在寅寫了一封親筆信,表示「非常擔心文總統的健康」,希望韓方同胞保重身體,相信韓國定會戰勝疫情。

4月11日,北境知名「知韓派」、前和平統一委員會主席李善權突擊連升兩級,當選外務相。

這些都還是小前奏,大禮物還在後頭——韓國大選的前日,北境之王「失蹤」的新聞,瞬間傳遍全球。

雖然北南衝突會導致人們投票給強硬的保守派,但如今的韓國面臨的可是前所未有的內憂外患,前有新冠蔓延、經濟衰退,如今北境還可能爆發的巨大不確定性因素。這一切,都使得民眾乃至政客都更傾向於維持現狀,避免政局動蕩。

漩渦之局,當下猛葯。

投票當天,國會投票率達到66%,創下28年來最高記錄,文在寅以64%的支持率宣布大勝,大舉扭轉疫情前因經濟表現不佳支持率下跌的頹勢。真是一記好助攻。

另外,北境之王「消失」的這段時間,可想而知,北境也摸排了各國反應,檢驗了保密措施,收拾了韓美多方因偵察而暴露的偵察手段。從結果上看,北境之王的一道「北風」,真是無招勝有招。

總之,整個世界都被這位「最強80後」給玩的團團轉。

而如果把韓國政局、半島局勢放在更大的視角觀察,會發現每到韓國的改革派當選的時候,美國都是共和黨(傾向地緣收縮)總統當選,繼而半島局勢和緩,和平進程推進。

而每當韓國的保守派在位的時候,美國也都是民主黨(傾向地緣擴張)總統在位,然後半島局勢會持續緊張,乃至陷入僵局。

金大中和盧武鉉當選,恰逢美國的小布殊政府期間;而李明博和朴槿惠在位,美國是奧巴馬任總統。這不是一個巧合。

如今,文在寅已打了個前戰。進入競選衝刺階段的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正因金融危機和防疫表現飽受指責。他當然會想打好北境這張牌,為外交成績加分,同時留住北南潤滑劑——文在寅。

為了他們共同的敵人——民主黨,三人心照不宣、充滿默契的出了一次之前沒用過的招,川總也更好地確立自己在三方交易中不可或缺的地位,為他個人賺取豐厚政治資本。

而中國呢?咱坐山觀虎鬥。他們的交易之所以順利,不過也是因為得到了西邊這個大體量近鄰的默許……

總之,奇幻的庚子年已經有太多有生之年聞所未聞的奇景了。所以,如果半島進程有任何的進展和突破,千萬不要驚訝。只要坐直坐正,靜待更大交易的達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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