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勒當拿的另一面:激進左翼、反美鬥士……

后沙

25日一整天,全世界都在刷屏,特別是在疫情期間,這位超級巨星的離去,帶給了人們更多的傷感情緒。

記得我讀書時,房間裡第一張海報就是馬勒當拿,而不是周慧敏、小虎隊等當時流行的港台明星,矮矮胖胖的馬勒當拿身上有一種特質,這也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人們很難說清楚他的特質,但他這一輩子離不開這些標籤:窮人家的孩子、沒文化、有天賦、天主教徒、球場領袖、超級巨星、左翼、反美、放蕩、口無遮攔、阿根廷的圖騰……

他的父母,叔叔都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郊區菲奧里托鎮的貧民區裡,父親在運輸公司搬運工,母親拉扯這幾個小孩。家,就是個窩棚,沒有自來水,沒有電,如果五歲那年不是他叔叔西洛里把他撈上來,他很可能已經淹死在街邊糞坑裡。

他讀書讀到14歲,就不怎麼去學校了,15歲那年有人向阿根廷隊主教練梅諾蒂推薦了這位神童,梅諾蒂對推薦人的描述半信半疑。

1976年10月梅諾蒂到現場觀看了馬勒當拿所在的阿根廷青年隊與塔利雷斯隊的比賽,決定吸收他到國家隊。1977年2月,馬勒當拿第一次代表國家隊登場亮相,對陣匈牙利隊,梅諾蒂是在比賽進行到第65分鐘時派他上場。

梅諾蒂是他的恩師,梅諾蒂本人出生於羅薩里奧,這座城市有許多激進左翼,梅諾蒂是左翼運動同情者,1973年他執教烏拉坎隊第一次奪得阿根廷聯賽冠軍時,球場里到處是左翼城市游擊隊的旗幟。

雖然師徒二人後來經常吵架,但梅諾蒂的政治傾向對轉型期的馬勒當拿影響很大。據南美《奧萊報》消息,梅諾蒂今天表示:「馬勒當拿去世的消息摧毀了我,我無法相信這件事情,這太糟糕了。」

而馬勒當拿另一位恩師,1986年帶領阿根廷隊奪得世界杯的比拉爾多,到現在還不知道馬勒當拿去世的消息,因為家人對81歲的比拉爾多封鎖了消息。不過,馬勒當拿以前也沒少跟比拉爾多吵架,個性如此。

成名後的馬勒當拿,日進鬥金,日如中天,1982年去巴塞羅那之後,在酒吧裡接觸了可卡因,然後,在家躲在廁所裡,關上燈吸,母親一敲門就嚇得不行,去了意大利那不勒斯後沒人管,更是越陷越深。

毒品,既長期傷害了他的身體,也影響著他的精神,2002年去古巴,在醫生幫助下,直到2006年才戒掉了可卡因毒癮,但心臟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悔之晚矣。

關於球場傳奇,網上報導已經太多太多了,說說他的另一面–政治。

馬勒當拿有時被稱為阿根廷政客的「乳頭」,因為誰都想吮上兩口,無論右派、左派,如果能在選舉造勢時請到馬勒當拿,那可都是加分項。

南美足球與政治聯繫的密切程度超過了所有地區,阿根廷也是如此,從軍政府到民選總統時代,足球,是政客們主要政績之一,而馬勒當拿作為球王,自然而然存在巨大的政治影響力。

不過,馬勒當拿很有自知之明,他從不參與政治,連議員都沒當過,也沒有黨派,2010年阿根廷總統克里斯蒂娜邀請他出任體育國務秘書,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政府職務,而且是榮譽性的。

雖然他不是政治參與者,但政治光譜很明顯–拉美左翼,準確點說是樸素的左翼,還談不上理論層面。

拉美的樸素左翼,劃分標準簡單明瞭,就看反美還是親美?

卡斯特羅、查韋斯,還有莫拉萊斯,馬杜羅等被美國恨之入骨的拉美政治領袖,卻偏偏都是馬勒當拿的好朋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一切並不是偶然的,馬勒當拿對拉丁美洲的社會不公,長期被美國資本控制盤剝的現象,有著自己的理解。

2005年11月4日,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和馬勒當拿在阿根廷馬德普拉塔體育館舉行集會–「拉丁美洲第三屆人民峰會」,抗議小布殊訪問阿根廷,烏拉圭首都蒙得維的亞也隨之爆發了反美示威遊行。

他們的口號是:「只有團結起來,我們才能打敗帝國主義,帶給我們民眾更好的生活!」

馬勒當拿也從此無法拿到美國簽證,包括一些民事訴訟案也無法入境美國。

2007年8月19日,他在脫口秀節目《你好,總統》上說, 「我討厭美國的一切東西,並不遺餘力地痛恨它們。」現場掌聲一片,CIA的小本本又記上了一筆。

馬勒當拿退役後,政治立場越來越鮮明,像巴西總統盧拉,羅塞芙被逮捕,被彈劾,他就相信是美國人在幕後策劃的。

他也沒看錯,幾十年來,美國從不允許有社會主義傾向的政治人物在拉美掌權。在馬勒當拿眼裡,911是美國人民的悲劇,但美國封鎖古巴所犯下的罪行比恐怖分子更殘酷。

他對同樣出生於阿根廷的切.格瓦拉更是心生共鳴,並且將切.格瓦拉紋上了自己右臂上,「黃金左腳」則紋上了卡斯特羅。

今天,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透露,馬勒當拿今年曾秘密幫助委內瑞拉人民的糧食供應計劃(突破美國封鎖),馬杜羅說「今天,我可以說一下這件事了。」他們兩人的最後一次會面是在2020年1月。

就像比拉爾多家人說的,馬勒當拿一直在幫很多人,但從來不說。不過,有的事真不能說,幫古巴,幫委內瑞拉,都是「違法」行為,萬一哪天就會被美國給逮捕了。

疫情期間,馬勒當拿呼籲意大利人呆在家裡,那裡是他的第二故鄉,他討厭那些對疫情滿不在乎的人,在阿根廷國內他也是多次參加募捐活動。

一位與拉美左翼力量同聲共氣的超級巨星,自然也是一位「毛粉」,他最好的朋友查韋斯就是。不過,這方面信息非常少,也可能是刻意被過濾。

2008年,戛納電影節有一部紀錄片《馬勒當拿》,導演是來自薩拉熱窩的庫斯圖里卡。馬勒當拿告訴他,毛澤東和卡特斯羅是自己最敬佩的政治人物,而以小布殊為代表的西方主流政治,則是他最痛恨的對象。雖然他是個運動員,但也同樣有權思考和表達,並不是所有人都要追隨和贊同美國。

2019年英國導演又製作了一部紀錄片《馬勒當拿》,在戛納首映,但角度是足球生涯和他亂七八糟的生活。馬勒當拿自己沒看過,也沒參加首映式走紅毯。這其實也是如何解釋馬勒當拿傳奇人生的話語權爭奪。

在2003年11月,馬勒當拿到中國參加活動時,《足球週刊》記者曾經採訪過他,時間是11月17日凌晨1點。

談了中國女足,分析了意大利足球,批評了巴塞羅那管理層,諷刺阿根廷足協主席格隆多納是靠戴綠帽子上位……當聊到沒能跟女兒一起爬長城時,他說:

「實際上我女兒爬長城的願望比我更強烈,我想和她一起完成這個心願。」

記者問:「您聽說過不到長城非好漢這句話嗎?」

馬勒當拿說,「我聽說這是毛主席說的,他是一位受到全世界人民尊敬的領袖,所有中國人都是男子漢(好漢)」,最後他還說:「以古巴的實力,不會超過美國,但我認為,20年以後中國會超過美國,中國萬歲。」

拉美左翼無論是哪個領域名人,沒有不被美國整過的。美國利用福特基金會,不知收買過多少拉美名人,七十年代就有「文化殖民」的說法。但有一些人是無法收買的,像寫《百年孤獨》的加西亞.馬爾克斯,還有迭戈.馬勒當拿。

馬勒當拿被美國整了多年,原因南美人都知道,因為他太親近左翼,跟美國嘴裡的「邪惡政權」走得太近。他如果肯奉承美國,一切會完全不同。

2003年,老馬說中國在20年之後超過美國,還有3年,這並非不可能,不過,老馬走得早了一些,沒有機會證實自己的預言了。

激進左翼也好,反美鬥士也罷,說到底,就是想讓民眾團結起來擺脫美國,實現獨立自主。

但拉美離美國太近,離上帝太遠,沒有一個國家能逃脫美國的黑手。然而強扭的瓜不甜,當拉美人民發現美國道路走不通時,他們就不能選擇一條光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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