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一直自稱是一個推崇「法律與秩序」的總統。在幾個月前美國各地爆發示威遊行的時候,他不僅毫不猶豫地動用國民警衛隊去鎮壓抗議,還在遊行抗議本來已經接近尾聲的地方,故意派出警力去煽動衝突,以維持「抗議者是暴徒,自己動用警力維持法律與秩序」的虛假敘述的熱度。
1月6日,在華盛頓發生的一切讓我們看清特朗普並不是一個推崇「法律與秩序」的總統,只有當「法律和秩序」的敘述可以為自己所用時(比如幾個月前他想效仿老布什通過這樣的敘述勝選),他才會借用其作為工具。當被他視為自己人的暴徒行凶作惡之時,他卻十分抗拒使用國民警衛隊去維持法律和秩序。
為什麼軍事力量如此強大的美國,在自己的首都、在國會大廈這樣的政治中心、在全體議員在裡面開會的時候都能被衝擊、被攻破?因為軍事力量一開始沒有被使用。
在暴徒最初衝擊國會大樓的時候,特朗普拒絕動用聯邦政府的力量,否決了華盛頓特區政府對於尋求國民警衛隊保護的請求。
而當事態一度失控,暴徒已經直接衝進了參議員們開會辯論的大廳,並坐在彭斯早上坐的位子上大喊「特朗普贏了選舉」時,彭斯無法再忍了—— 當然此時仍被困在國會大廈裡的現任副總統也一定對自己的安危有所顧慮。彭斯繞過特朗普直接聯繫了國防部,並協調落實出動國民警衛隊來支援國會山。而一旦聯邦警力出動,事件就迅速得到了平息,國會議員們也在晚上又回到了議會大廳繼續早上的辯論。
不過,這不僅僅是特朗普個人的問題。美國警察在對待不同種族抗議遊行時的區別也暴露無遺。幾個月前「黑命攸關」運動在華盛頓集會遊行的時候軍警嚴陣以待,國會大廈的台階上站滿了一排又一排的警察。華盛頓市區的核心街區到處都是警察丟出的催淚彈的煙霧——那時的抗議者大半都是少數族裔, 是黑人。
而1月6日在華盛頓抗議的都是白人,被警察們認為是反對「黑命攸關」運動常喊的「取消警局經費」的一群人,警察自然有些掉以輕心,認為這些人應該是支持「法律與秩序」的,應該是和警察站在一起的吧。這種對待不同族裔的完全不同的心理準備,也潛在反映了美國警察本身存在的問題。
1月6日的事件同樣揭示了美國制度的漏洞。一直以來,外界總有人覺得美國的制度是非常具有韌性的,甚至如果選出來一個非常糟糕的總統,因為有權力之間的制衡,因為有定期的選舉,最終結果並不會太壞。
而1月6日發生在華盛頓的事件告訴我們,美國的體系其實很大程度上還是依賴於非正式的制度,需要所有參與方去遵守大家默認的規則、規範,比如輸了選舉會承認、會和平交接權力,比如國會並不能在認定結果的過程中篡改選舉結果,再比如抗議遊行必須是非暴力的,等等。
特朗普及其信眾對美國相關制度的衝擊將會有長遠的影響。也許未來美國所有的選舉結果都不再會有以前那樣的公信力,失敗方都可能會效仿,去無休止地糾纏並通過散布謠言來蠱惑信眾持續抗爭。
華盛頓發生的事情同樣有國際影響。黎巴嫩常駐聯合國大使表示:「如果美國看到美國正在做的對美國的事,美國肯定會入侵美國,並從美國暴政的手中解放美國。」這雖然是在諷刺美國在海外的窮兵黷武,但實際宣示的是美國軟實力的大幅下滑。
美國本來總是標榜自己是「山巔之城」。1月6日的事情一發生,包括北約、英國、土耳其等國際組織、國家的領導人及主流媒體紛紛發聲,表示希望美國各方能保持冷靜——這樣的話語我們常常看到被用來描述政局不穩的充滿內亂的國家,如今美國也淪落成了這樣描述的對象。
值得指出的是,1月6日,美國可能經歷了三次不同層面的政變企圖:
一是共和黨內想迎合特朗普的相關議員試圖改變選舉結果;
二是特朗普的信眾們攻佔國會山想控制美國的最高權力機構之一;
三是副總統彭斯在與總統意見相左之時,直接繞過總統,與軍隊合謀調動了國民警衛隊。
雖然華盛頓暫時恢復了平靜,國會議員們也都已經回到了各自的大廳裡重啓對大選結果的認定,但1月6日這一場鬧劇向已經我們揭示諸多美國制度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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