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冠病毒危機最嚴重的時候，我們被拋棄了。」
「我們沒有設備，沒有手段，也沒有工資。良知迫使我們從明天開始停止治療新冠患者。」
很難想像，這些控訴出自以色列公立醫院醫生之口。
兩個月前，「第一個打針，第一個開Party」以色列還是西方媒體口中的「防疫模範」；
而今，80%的高接種率卻難抵第四輪疫情的攻城拔寨。
以色列為何會栽這樣的大跟頭？
是德爾塔變種毒株太兇猛？是輝瑞疫苗效力有問題？還是因為以色列總理選擇「與病毒共存」？
01
22日，以色列七家主要公立醫院的負責人在記者會上宣告，從本周一開始停止接收新冠患者，並從周三開始以周末模式維持醫院基本運營。
原因是，資金、人員和醫療設備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連公立醫院都無法接收患者了，以色列的疫情到底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據以色列衛生部發布的最新消息，僅在當地時間23日20時至24日10時這短短14個小時里，該國新增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就有6401例。在過去一周，平均每天新增大約7500例確診病例，這一數字較之前兩周翻了番。
核酸檢測陽性率也不斷攀升。22日以色列所有核酸檢測人數中陽性率達到了6.31%，達到2月以來的最高水平。這一比例在5月底僅為0.3%。
至此，以色列累計確診已經達到1005511例。
這個數字，比起美國可能不算什麼。但對這個人口不足1000萬的小國來說，百萬確診卻意味着有超過1/10的國民感染了新冠肺炎。
確診人數的劇增，隨之帶來了重症和死亡的反彈。
目前，以色列已有678例重症患者，其中123例需要使用呼吸機。8月至今，死亡人數已經突破350人。而在6月，該國因新冠死亡的只有7人。
有衛生官員警告說，如果病例數繼續快速上升，到9月10日，全國重症人數可能達到2400 例，遠超今年1月以色列疫情最高峰時的1200人。屆時，將會出現嚴重的醫療擠兌和死亡飆升。
這波疫情大反彈，在疫苗接種率領跑全球的以色列顯得尤其不同尋常。
要知道，以色列是世界上最早大規模接種疫苗的國家，疫苗接種水平一度排在世界第一。以色列國民中，目前超過63%已經完成了兩劑疫苗接種，在12歲及以上人口中這一比例約為80%，使用的大部分是輝瑞/BioNTech新冠疫苗。
按理說，以色列已經逼近早前世界衛生組織劃定的70%群體免疫標準線。
然而，在最近的新增確診病例中，卻有不少是已經完全接種疫苗的人。據《科學》雜誌網報導，截至15日，在以色列514名出現重症或危重症住院的病人中，有59%人此前接種過兩劑疫苗。
以色列理工學院的生物信息學家尤里·沙利特坦言：「突破抗體感染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以至於佔了感染者的大多數，且多數住院患者都已接種疫苗。」
被稱為「冠狀病毒沙皇」的以色列知名病毒學家薩勒曼·扎爾卡更是直呼：「『德爾塔』並不聽我們指揮」。
02
在新一波疫情衝擊下，以色列的防控措施不得不「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僅迅速恢復了室內「口罩令」「限聚令」、加大對違反防控規定的懲處力度，還在7月29日復活了之前幾乎被廢棄的「綠色通行證」，要求12歲以上公民在進入餐廳等公共場所時必須提供新冠疫苗接種證書。
22日，以色列再度「加碼」，開始為尚未達到接種疫苗年齡的3歲至12歲兒童做新冠血清抗體檢測。
只有血清檢測呈陽性的孩子，才會獲得「綠色通行證」，藉此才能出入餐廳、水上樂園、博物館等公共場所，並「安全地」去上學。
這讓以色列家長苦不堪言。
「如果天天都要做檢測，我愁得想把頭髮拔光！」
一個陪同孩子做檢查的媽媽抱怨說，雖然檢測結果15分鐘就能出來，但有效期只有24小時，因此，她跟丈夫不得不帶着兩個女兒，每天頂着30多度高溫排一個多小時的隊。
而在三個月前，以色列的情境與現在天差地別。
5月23日，以色列重開邊境，允許已完成接種新冠疫苗的遊客可以進入。
當天，以色列衛生部宣布，鑒於以色列的新冠疫苗接種運動取得成果，自6月1日開始取消包括「限聚令」在內的大部分新冠疫情限制措施。
6月6日，以色列衛生部長埃德爾斯坦又宣布，從6月15日起，解除室內強制戴口罩的措施。他還稱，如果未來幾天的感染人數沒有出現令人意外的增長，以色列政府將很快會取消所有的防疫措施。
在表揚醫護人員抗疫有功的典禮上，時任以色列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顯得十分興奮。
他在致辭時說：「我對着台下觀眾宣布，這就是勝利的光景。數以百計以色列人坐在一起，一同開心，一同微笑。」
彼時的內塔尼亞胡的確有慶祝的理由。
在疫苗接種率過半後，以色列的抗疫形勢看似一片大好：
新增確診病例連續多日維持個位數；新增死亡病例已經清零；重症率、新冠檢測陽性率大幅下降。
甚至有醫學專家表示：以色列或已實現了群體免疫！
防疫措施放鬆後，以色列人也的確短暫地享受「自由呼吸空間」。
6月3日，特拉維夫市舉行一年一度的LGBT驕傲遊行，參與人數據稱多達20萬人。成千上萬的遊客湧向特拉維夫海灘，唱歌、跳舞和擁抱。
西方媒體也將以色列捧為「抗疫典範」，一時間，「疫苗接種冠軍」「國際免疫實驗室」「抗疫模範」的美稱頻出。
《紐約時報》還在一篇題為《從蒙古到塞舌爾：獲得中國疫苗後，新冠病毒並未遠去》的報導中，拿以色列的例子來拉踩、抹黑中國疫苗。
報導聲稱，以色列接種輝瑞公司的疫苗，疫苗接種率位居世界第二，僅次於塞舌爾；但以色列每百萬人中新確診的新冠病例數現在約為4.95，遠低於主要依賴國葯疫苗的塞舌爾。
這篇文章於6月22日發表，兩個月後的今天，以色列每百萬人中新確診的新冠病例數已經達到650例，成為世界上新冠病毒感染率最高的國家之一。
而在8月18日最新文章中，《紐約時報》對此作出了解釋：「我們現在明白（僅靠）疫苗是不夠的。」
03
「對於世界其他地區，這是一個非常清晰的警示。」
近日，以色列政府疫情專家委員會的主席巴利奇教授分析該國疫情時稱：「如果這樣的情況可以發生在這裡，那麼就有可能發生在其他任何地方。」
短短兩、三個月，以色列迅速從「抗疫模範」淪為警示案例。
近乎「群體免疫」的以色列為何會栽這樣的大跟頭？是因為德爾塔變種毒株太兇猛？還是輝瑞疫苗效力有問題？
一位免疫學家認為，這與兩者都有一定的聯繫。
首先，德爾塔傳播速度驚人，自去年10月份首次在印度發現以來，已經擴散至全球148個國家和地區，成為目前全球新冠疫情傳播的主要病毒。
極高的傳染性意味着群體免疫將被大幅推高。
此前，普遍的觀點是，如果有60%至70%的人口接種冠病疫苗或因染病而產生抗體，疫情就有望平息。
但目前來看，60%至70%的接種率已經遠遠不夠了。
本月初，美國傳染病學會估計，德爾塔變種病毒已將實現群體免疫的門檻推高至80%以上，甚至可能接近90%。
但美國權威醫療機構梅奧醫學中心的疫苗研究部門主管波倫卻認為，即使疫苗接種率高達95%，全球也難以達到群體免疫。
其次，疫苗的保護效果隨時間不斷衰減也是必須要面對的事實。
以色列衛生部表示，輝瑞疫苗在今年1-4月對感染新冠病毒的保護率為95%，但6月末到7月初僅為39%。
7月28日，輝瑞在發布的一項研究顯示，輝瑞疫苗在接種後最初兩個月對有癥狀感染的保護率為96.2%，此後平均每兩個月下降約6%。
牛津大學近日一項研究也顯示，輝瑞疫苗對抗新冠病毒感染的功效在四個月後幾乎減半。
此外，還有專家指責以色列新政府「反應遲緩」。
現任總理納夫塔利·貝內特恰好是在6月宣誓就職。上任不到兩周，他就於6月22日發表聲明稱，新冠疫情已在以色列重新暴發。
當時，以色列的新增確診病例數是125例。
面對死灰復燃的疫情，貝內特力推「軟壓制」（Soft Suppression）的防疫政策，即希望以色列人學會與新冠病毒共存，而不會再採取之前「硬性」的封城鎖國策略。
此前，以色列因疫情封鎖過三次。據報導，一次「封城」所造成的經濟損失高達2000億新謝克爾（約合4022億元人民幣）。
貝內特表示：「我們的態度很簡單：最大限度地保護以色列公民，盡量減少對日常生活和經濟的損害。用口罩代替限制措施，用疫苗代替封鎖。」
以色列本-古里安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院長曾對「軟壓制」政策給予極大肯定。他稱，這是介於英國大幅放鬆限制政策和澳洲等國採取強硬路線之間的「黃金道路」。
然而，「黃金道路」走了2個月，結果顯然不如預期。
曾被取消的防控政策不得不逐步恢復，但指數增長的確診人數卻一時半會很難回到6月之前了。
以色列公共衛生專家兼顧問小組成員納達夫·戴維多維奇教授稱：「直到最近兩周，緊迫感才重新出現。而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本應在 7 月份完成。」
貝內特依然在竭力避免實施第四次全國性「封城」。
這一次，他寄希望於新冠疫苗「加強針」的效用。
7月29日，貝內特宣布為該國60歲以上人群接種第三劑新冠疫苗。8月12日，以色列又宣布將第三劑新冠疫苗接種群體擴展至60歲以下。
截至目前，超過一半的60歲以上人群已接受了第三針注射，總計接種第三針疫苗的人數接近150萬人。
以色列衛生部最新公開的數據看上去振奮人心：
輝瑞第三劑新冠疫苗顯著降低了以色列60歲及以上人群感染和出現重症的風險。以色列衛生部官員稱，第三次注射10天後，加強針對感染的保護效力是第二次注射後的4倍。
可問題是，僅靠兩劑疫苗不能解決的問題，再來一針就一定能解決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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