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文在寅最糟糕的局面了。韓國總統選舉結果出來了,在野黨的尹錫悅最終勝出。關鍵是,這個尹錫悅還曾是自己的得力幹將,後來反目了。
當韓國總統,可以說是全球最危險的職業,沒有之一。文在寅之前所有的總統,死的死、亡的亡,蹲牢房的蹲牢房。
這個被稱為「青瓦台魔咒」,韓國總統官邸叫青瓦台,類似於美國白宮。文在寅在上台之初,也是有志於跳出這個魔咒。據我觀察,至少他採取了四大措施。
第一,他試圖修憲,把任期改為四年,但可以連任一屆,可惜他錯過了人氣最高的時候。韓國總統任期五年,但不可以連選連任。
第二,有人認為青瓦颱風水不好,很多韓國人也深信不疑。文在寅一上台,就開始張羅,要搬出青瓦台,到一公裡外的政府大樓辦公,理由是要親民。
第三,歷任總統沒能善終,很關鍵一點就是政黨輪替,上一任總統總是被清算。所以他傾力打造一個得力的接班人。
很遺憾,他之前傾力培養的接班人——首爾市市長樸元淳,在2020年7月9日,突然失聯,隨後被證實自殺。
樸元淳是文在寅的鐵桿粉絲和得力幹將。兩個人是共同民主黨的同志,也是司法研修院的同期同學。
樸元淳在韓國戰疫中表現非常出色,硬剛邪教,是唯一一個主動向韓國疫情重災區提供援助的地方幹部。
這位樸元淳市長,也曾經在武漢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並用漢語喊出了「武漢加油,中國加油,首爾支持中國」的口號。
樸元淳如果不出事,那麼借助他出色的表現和文在寅的支持率的加持,他大概率會當選。他出事之後,那麼文在寅和他所在的共同民主黨,只能另選其人。
第四,改革變態的檢察官制度。韓國的檢察官制度十分變態,檢察官特權極大,可以決定是否立案,也可以隨時啓動刑事調查,而且說調查誰就調查誰,任何人不得干涉。
如果是盜竊或者搶劫,檢察官覺得犯罪嫌疑人家裡很窮,犯罪是迫不得已,或者其他某些原因,檢察官就可以不立案、不起訴。在中國不一樣,觸犯了刑法必須立案。
韓國的檢察官可以指揮警察(刑警,或者司法警察),讓警察去調查,警察才能去調查,調查取得的證據還得上交,警察只能給檢察官打下手。
檢察官還可以隨時終止調查,不予起訴。包括李勝利案,說不查就不查了。而且檢察官的偵查權涉及到全部偵查領域,因此,韓國人稱檢察官為「刑事犯罪偵查之王」。
特別重要的是,案子的整個過程都是以檢察官個人名義完成的,而不是檢察院的名義,也沒有合議庭。在宣判之前,檢察官還可以撤銷或改變控罪。
上司只能對案件提出建議,但無權改變檢察官的決定。只有在偵辦一些特別重大的案件時,大檢察廳才會成立特別檢察組,朴槿惠事件的特別檢察組就屬此類。
這種制度設計,源於日本殖民時期,日本為了控制韓國社會,設置了檢察官制度,全部由日本人擔任,然而韓國竟然把這種制度保存了下來,目前韓國共有1500名檢察官。
由於權力太大,所以大家都想當檢察官,但是門檻已經非常高了,順風順水十年時間通過韓國司考,至少也要近兩億韓元,折合人民幣一百二十萬元。
這種制度的不合理之處也顯而易見,那就是腐敗的重災區。只要搞定檢察官就能搞定一切,因此不少檢察官都淪為財閥統治的工具,司法考試花的錢,要掙回來啊。
有多腐敗我來舉個例子,2010年4月20日,韓國三大電視台之一的MBC的名牌新聞調查節目,抖出爆炸性消息,震驚了韓國全國。
韓國慶南地區某建築公司前總裁鄭某爆料,他曾經對100多名檢察官行賄,包括提供各種消費招待,甚至免費吃雞服務(免費飆公交車)。
他還提供了其親筆記錄的行賄清單,上面詳細記錄了57名受賄檢察官的姓名、職位、手機號以及接受賄賂的地點和內容。
他還提供了跟某地方檢查廳廳長的通話錄音,錄音中廳長樸奇俊稱自己跟鄭總的關係很鐵,並且要把這關係一直維持下去。
這件事情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民眾憤怒之餘,為該節目製作人員的勇氣喝彩。大檢察廳也迅速出面,還沒調查就斥責該節目胡說八道,捲入醜聞的檢察官也極力否認,甚至出言要挾。
這件事情後來不了了之,反正所有的刑事案件立案權、調查權、起訴權都在檢察官手裡,到底怎麼回事,反正都由檢察官說了算,各位就不要再問了,再問就是司法獨立。
文在寅也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打算讓自己的心腹曹國擔任法務部長,並推動司法改革,改掉財閥們的保護傘。
曹國領命後,開始推動韓國國會,通過《高級公職者犯罪調查處成立法案》、《檢察機關調查權調整法案》等韓國司法的重大改革法案。
這兩部法律一看名字就能明白,要分檢察官的權力給警察,改變檢察官一手遮天、想查誰就查誰、想怎麼查就怎麼查的現狀。
制約了檢察官的權力,削弱了財閥對司法的控制,文在寅在卸任之後也會安全一些,給財閥的清算增加了難度。
結果,曹國出師未捷身先死,自己剛上任,財閥就出手了,拿出了當年對付盧武鉉的那套,從曹國的家人入手。就算你曹國一身清白,你敢保證你家人全都清白嗎?
結果這一查還查出問題了,曹國的女兒曹敏,就讀名校高麗大學,在讀期間因為兩次考試不及格而留級,但留級了居然還能獲得1200萬韓元(7.2萬人民幣)的獎學金。
此外曹國的老婆鄭景心,是日本東洋大學教授,韓國檢方發現,鄭景心利用職務之便,偽造了東洋大學的獎狀頒發給自己女兒。
另外曹國老婆還出資10億韓元,給了曹國表弟去搞一個私募基金會,該私募基金涉足金融投資行業,有大量財產來歷不明。
財閥們利用自己控制的媒體,立刻加入了瘋狂的煽風點火的作戰中。原本為民請命、與權貴鬥爭一生的曹國,立刻成了韓國人民眼裡的「新過街老鼠」「偽君子」「小人」。
曹國上任僅僅35天,司法改革才剛起步,就迫於各種壓力而辭職(10月14日)。不過,文在寅沒有死心,換上了秋美愛繼續改革。這一改反而更糟糕了……
文在寅的四項措施,都不順利。第一,修憲未遂;第二,搬出青瓦台遇阻;第三,接班人出事;第四,司法改革遇阻。看來這個魔咒真不好解。
對於文在寅來說,更糟糕的消息是在野黨的尹錫悅當選。這個人非是旁人,正是自己的老部下,自己那把最鋒利的刀。
為啥這麼說,因為尹錫悅被譽為反腐鬥士。而文在寅就是用這把刀,把兩位總統(朴槿惠和李明博)送進了大牢。
2017年5月,文在寅上台後,尹錫悅被破格提拔為首爾中央地方檢察廳廳長。隨後,他拘捕了朴槿惠、崔順實和三星電子副會長李在鎔等人。
2017年12月,尹錫悅又負責處理「李明博貪腐案」,將李明博送入監獄。他以積極清算積弊,贏得了青瓦台的信任。
2019年6月,尹錫悅被文在寅破格提名為韓國檢察總長。這個時候,他跟文在寅的關係達到了頂峰,之後裂痕就開始出現了。
矛盾來自哪兒呢?來自於2019年9月文在寅刀口向內的改革——司法改革,改革掉檢察官權力太大的現狀,任命親信曹國為司法部長。
但你這麼一改,不就改到了尹錫悅頭上?人家就是檢察官出身,現在是檢察長。人家也是有同事、有上級、有老師,有下級的人。
所以曹國一上台,檢察官們就先出手了,從曹國的家人開始調查,剛上任,就遭到了首爾地方檢察廳的搜查,上任33天就被迫辭職,隨後被逮捕。
首爾地方檢察廳,那可是尹錫悅的地盤。不過文在寅陣營,並沒有因此而退卻,換上了秋美愛。秋美愛上台之後,對檢察系統下了重手,尹錫悅的核心團隊成員大部分遭貶。
但這時候,檢察系統也沒閒著,也在找秋美愛的黑材料。所以這一段時間,兩撥人槓上了,你調查我,我調查你。
2020年9月15日,韓國檢察機關突擊搜查了韓國國防部,以調查韓國法務部長秋美愛涉嫌幫兒子在服兵役期間違規休假一事。
2020年10月,司法部的案子真查到了尹錫悅頭上,他的家人涉嫌相關基金詐騙案,尹錫悅也涉嫌非法稽查法官、妨礙監察、違反政治中立原則等。
2020年12月16日是個鬥爭的高潮,秋美愛給予檢察總長尹錫悅的停職處分被文在寅批准,而她自己也宣佈辭職。
然而12月24日韓國首爾行政法院做出判決,裁定韓國總統文在寅對檢察總長尹錫悅停職2個月的處分決定無效,尹錫悅又回到了工作崗位。
2021年3月,尹錫悅辭去檢察總長的職務;2021年7月,他宣佈加入韓國最大的在野黨(國民力量黨)參選總統。
這注定了本屆大選火藥味很濃。2022年2月,尹錫悅表示,如果當選總統,將對文在寅政府進行積弊清算調查。
現在大選結果出來了,文在寅更是尷尬。尹錫悅當選了,自己還得給人家打去電話表示祝賀,還得派人送花,並探討交接方案。
按照慣例,近期文在寅將會與尹錫悅會面,這也將是尹錫悅自2020年6月後,兩人時隔21個月再次碰頭。
但需要注意,尹錫悅當選後第一個電話是跟拜登的通話,韓國解釋是美國主動的。但不管怎樣,這個尹錫悅是個鐵桿親美派,極端右翼,也是個財閥代言人。
為啥說是極端右翼呢?比如他主張擴建薩德,主張在半導體上跟中國脫鈎,主張把核武器引入韓國,極端反華,極端反女權,建議一周工作120小時……
可以看出,韓國人也對現狀非常不滿,不然怎麼能選出這麼個貨。韓國人選他當總統,搞不好要把韓國帶向危險的方向。
我們先從經濟上說,韓國經濟是最典型的財閥經濟,左派總統都反財閥。而他卻積極主張自由主義,反對政府干預經濟(財閥心裡樂開了花)。
在政治上,這個人極力吹捧韓美關係,聲稱只有韓美關係鞏固了,中國等其他國家才會尊重韓國,他主張韓國追隨美國在半導體上對華脫鈎。
咋說呢?誰能想到1912年了還有人去當太監(最後一個太監1916年淨身)?誰又能想到1950年了還有人投奔國軍?
在軍事上他的思想更危險。2021年7月,尹錫悅就拋出過臭名昭著的「部署薩德是韓國主權」論,他還主張擴大部署。
此前韓國政府辯解說,部署薩德是為了應對朝鮮核威脅,而他口中卻變成了應對中國的遠程雷達。這個人直接敵視中國。
更跟以往總統格外不一樣的是,這個人還精日。他說必要的時候日本自衛隊可以進入韓國,他還為日本排放核污水辯解。
在國內議題上,尹錫悅也有很多暴論。比如他聲言,要廢除文在寅政府實施的每周最多工作52小時和最低工資政策。
他曾說,一周不該只上班52小時,而是應該工作120小時,然後再盡情休息(一天得17個小時了,還沒週六日)。
更奇葩的是,他是個極端反女權者,表示上台就要廢除韓國婦聯(推動女性權益地位的行政機關女性家族部),女人全部回家。
這一條讓他獲得了年輕男性(18~40)中六成選票。我就很奇怪了,韓國的年輕男性,難道寧願一周工作120小時,也要讓媳婦回家?不用加班的隔壁老王要高興了。
此外,他還主張醫院民營化、公交民營化,稱贊反動軍閥前總統全鬥煥的政治治理,他還相信巫術。為了選舉,手中曾找人畫符。
就是這樣一個奇葩的政客,當選了韓國總統。可以感覺到,文在寅危險了,中韓關係面臨嚴峻考驗,而朝鮮半島,又將面臨一場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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