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階段，俄羅斯空軍會活過來嗎

在當前的烏克蘭戰爭中，俄羅斯空天軍（簡稱空軍）確實表現得比較拉跨。不僅沒有全面奪取制空權，竟然還有零星烏克蘭作戰飛機在戰場活動。烏軍武直突襲別爾哥羅德的油庫，估計俄羅斯空軍要有人丟腦袋了。俄羅斯空軍也沒有在俄軍快速挺進中提供足夠的空中火力。按照對現代戰爭中空中力量的一般使用理念，按照俄烏空軍力量對比，這樣的拉跨很不可思議。

俄軍依然是大陸軍主義，空中力量在理念和使用上從不領先，美國在這方面領先世界所有主要軍事強國。如果美軍來打烏克蘭戰爭，空中力量在第一時間打掉敵人的空軍基地、防空導彈和雷達陣地、指揮通信中心（包括軍事和政治領導機構），緊隨其後就是電站、水廠、電話交換中心、橋樑、立交、鐵路樞紐，然後是兵力和物資集散地、陣地和工事等，並在部隊開進時提供近距空中火力支援，打掉威脅地面部隊的炮兵、裝甲、反坦克火力。從海灣戰爭看到現在，這也成為人們對現代戰爭的基本認知了。但俄羅斯空軍到現在並沒有多少這樣的行動。

俄羅斯空軍的技術水平不及美國，甚至不及中國，但對於烏克蘭，上述目的並非達不得，在敘利亞作戰中已經體現了更高的水平。俄羅斯總參不可能不知道空中力量的作用。在烏克蘭這樣拉跨，為什麼？

有幾個可能。

1、俄烏空軍都使用本質上相同的裝備，敵我識別可能是大問題。在俄羅斯具有壓倒空中優勢而真的大舉出動時，不可靠的敵我識別可能造成大部分被擊落的飛機都是俄軍自己所為。敵我識別設備具有一定的故障率，戰損也可能導致設備不能正常工作，加上乾擾、欺騙等，虛警率不可忽略。越南戰爭中美國戰鬥機規定必須目視識別後才能發射導彈的規定被所有人詛咒，但這也是敵我識別困難造成的必然結果。海灣戰爭中，美國預警機可以在己方空域就觀察到伊拉克戰鬥機從跑道滑行到升空，然後全程跟蹤，直到交戰，所以可以可靠確認，與機載敵我識別沒有多大關係了。新一代主動、非合作敵我識別系統也更加精確，可以對目標的發動機「數葉片」，然後根據數據庫比較確認敵我。新一代俄羅斯戰鬥機不知道是否具有同等技術，更重要的是，俄羅斯預警機的技術水平和數量都不足，而烏克蘭太大了，僅僅躲在邊境線另一側有點力不能及，但前出又不放心。

2、烏克蘭空軍本來就弱，俄羅斯有把握大體壓制住。零星攻擊沒法避免，包括蘇-25和無人機，但成規模的行動有把握制止。這也是基輔外俄軍車隊敢於蜿蜒幾十公里的原因，對制空權沒有一點把握的話，這是尋死，幾架蘇-25就可以製造「地獄公路」。

3、俄軍缺乏精確制導彈藥。不是沒有，是數量不夠，也用不起。現代技術使得低空精確投放鐵炸彈也能相當精確，但烏軍手頭大量的「毒刺」防空導彈使得這樣的行動非常危險，俄羅斯空軍接連損失了好些飛機後，很快停止了。中高空攻擊可以避免損失，但需要精確制導彈藥，否則就是無差別的狂轟濫炸了。

在第二階段，俄羅斯空軍會活過來嗎

4、北約是否會介入，並不能單聽口頭。俄羅斯有核大棒，但俄羅斯並沒有自殺衝動，也不想被動地被帶到不可收拾的俱毀局面。北約任何介入必定空中先行，俄羅斯空中力量對烏克蘭是壓倒優勢的，但對北約就沒有優勢了，不管從數量還是質量。在烏克蘭戰場上，俄羅斯空中拳頭盡出的話，可能會被動。

5、俄羅斯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打爛烏克蘭，在烏克蘭製造大量的平民傷亡。去軍事化的重點在於迫使烏克蘭正規軍放下武器，但要消滅新納粹武裝。這樣的針對性消滅特別要避免濫殺無辜，避免傷及平民，避免過度刺激烏克蘭民族憤怒。所以到現在也沒有攻擊民用設施，對空軍基地只有有限攻擊，實際上只有烏克蘭飛機升空後才予以獵殺，這與烏軍開火才遭到打擊，否則以繞道、躍進為主是一致的。俄軍3月25日公佈的傷亡為1351人喪生，3825人受傷；聯合國3月23日公佈的烏克蘭平民傷亡為1081人死亡，1707人受傷。

換句話說，按照俄軍統計，俄軍喪生人數甚至高於聯合國的烏克蘭平民死亡，這是非常注意避免平民傷亡的打法了。按照烏克蘭的說法，俄軍已經喪生14000-15000人，那更是10：1的進攻軍人對平民的傷亡比，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那一場地面為主、大量平民陷在戰場的地面戰爭是這樣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俄羅斯空軍也不宜大規模轟炸，很難避免平民傷亡。

俄羅斯可能對烏克蘭的抵抗民心低估了，但沒有低估烏軍的主動善戰。小股烏軍一直在出動，但烏軍主力按兵不動，不戰不降不死不走。戰前預計的搶佔第聶伯河沿線高估了俄軍的決心。俄軍出動的兵力太少，在這樣廣闊的戰線上全線出擊也確實單薄，遇到抵抗不敢強攻，繞過去又怕被人斷後，打得束手束腳。

從一開始，筆者就認定基輔方向是佯攻，現在看來屬實，只是代價大了點。南方的進展最大，但前出到尼古拉耶夫的目的不明，還是俄軍實力不足問題，戰線拉得太長了，赫爾松就已經強弩之末了。馬里烏波爾打得很辛苦，但這不僅是打通克里米亞陸地走廊的關鍵，更是關閉頓巴斯烏軍從海上撤退或者得到增援的關鍵。亞速海差不多是俄羅斯的內海了，但看來也沒有那麼內海，否則那些冒險進入馬里烏波爾營救亞速營要員的直升機是哪來的？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馬里烏波爾的戰鬥主體結束，基輔方向撤出。按照俄軍的公開宣示，第二階段轉入頓巴斯作戰，預計以殲滅烏軍東線9個旅為主，可能也會攻打哈爾科夫，但未必需要佔領，只要把哈爾科夫的重工業打盡拆光就可以了。拿下哈爾科夫對連接戰線或者鎖定包圍圈用處不大，東線烏軍要突圍也不能朝那裡突圍。

東線烏軍原來就在進攻位置，準備攻入東烏民兵控制地區，結束2014年以來的割據狀態，所以他們主要在野戰狀態。在戰前的幾個月里，他們可能加緊構築工事、囤積物資。一旦北線俄軍轉移到東線，可能就是會攻的時候了。

對於野外的烏軍，俄羅斯空軍缺少精確制導彈藥就不是大問題了，這可能是俄羅斯空軍終於大打出手的時候。這種地毯式轟炸不需要多少技術，老式的圖-95就行。戰爭打到現在，時間也不是大問題了。東線烏軍離俄羅斯也近，從境內基地起飛直接攻擊就行。東線烏軍殘存的防空力量也不是太大的威脅，只要一冒頭，立刻用「圓點」、「伊斯坎德爾」打掉，不可能成為持續威脅。海灣戰爭中，美國空軍轟炸了一個月後，才發動地面進攻。在頓巴斯，地面的重炮轟擊和空中的轟炸不知道是否需要一個月，可能不需要，然後就看烏軍還有多少能剩下的了。

最後俄軍衝進去的時候，不免會有坦克戰，所以美國現在也開始向烏克蘭移交蘇制坦克了，來源不明。在說到「波蘭米格進烏克蘭」的時候，筆者就認為移交東歐的蘇制（或者仿蘇）T-72坦克更有用。波蘭現有721輛T-72M1的不同升級版本，保加利亞有80輛現役加350輛預備役，斯洛伐克倒是只有象徵性的22輛，但捷克還有659輛，匈牙利195輛。這是很可觀的數量，上手容易，可以迅速形成戰鬥力，實質性地影響俄軍的地面作戰，但進攻性實際上比米格-29更強。

不過現在戰場重點轉移到頓巴斯，這些坦克即使進了烏克蘭，怎麼橫貫烏克蘭運到前線是一個問題。自己摩托化開進肯定是不行的，1000公里遠，一路拋錨下來，還有多少能爬到戰場都不好說。用大平板車是西方的標準做法，烏克蘭肯定沒有那麼多大平板車，俄羅斯也沒有，而且公路上浩浩蕩蕩不被「地獄公路」就太說不過去了。鐵路更沒戲，一有苗頭，肯定被掐斷。還有第聶伯河上的大橋問題。只要這些坦克一冒頭，不管是在公路、鐵路上，還是在大橋、停車場上，也是俄羅斯空軍大打出手的時候，「逆火」乾這活拿手。除非北約空軍下場，烏軍基本沒救。

北線都可能是俄羅斯空軍翻本的地方。俄軍迅速撤出了，照道理，烏軍應該迅速跟進，儘管恢復對國土的控制。但這帶來兩個大問題：1、烏軍將離開基輔，開始運動，運動中的烏軍不再有城市平民的掩護，格外容易受到空中打擊；2、離開基輔也意味著離開既有工事，在野外，即使烏軍最終達到目的地，也缺乏工事，缺乏隱蔽，還是容易遭到空中打擊。

俄羅斯空軍都不一定需要配合地面的戰術動作，可以純碎為殺傷烏軍而發動空中打擊，去軍事化本來就是俄羅斯的戰略目標之一。但烏軍遲遲不填補俄軍撤退留下的空隙，在政治上說不過去。

俄烏之間正在和談。烏克蘭似乎原則同意永久中立，這是俄羅斯的關鍵條件之一，但也只是之一，不是全部。烏克蘭的「同意」也帶有很多「如果」。和平還很遙遠，戰爭還將繼續。難民人數已經超過1000萬，其中400多萬已經離開烏克蘭。除了馬里烏波爾還有十幾萬，有可能第聶伯河以東要逃難的難民已經大體離開。這對難民當然是慘劇，但對俄軍可能反而是放手的機會。

普京不是個麥克風政治家，他奉行狠人話不多的原則。烏克蘭戰爭不是即興而為，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戰爭的進展或許不盡如普京的願，但他更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俄軍宣佈第一階段達到目的，第二階段開始。誰都說不上第一階段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第二階段不是說說而已的。

在第二階段，俄羅斯空軍會活過來嗎？這可能是最大的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