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賭局

盧永雄

投資銀行瑞信陷入困境,在3月15日,瑞信股價一度暴跌30%,這家擁有超過5萬員工、有1.6萬億美元資產的百年投資銀行,正陷入財政危機。當外界估計瑞信會否成為另一個矽谷銀行或如投行雷曼兄弟在2008年那樣倒閉時,我倒想起一本經典金融小說《老千賭局》(Liar’s Poker)了。

《老千賭局》講述當年曾經叱吒風雲的投行所羅門的故事。所羅門一位星級交易手藍尼爾里,發展出一個全新的抵押債券業務,令所羅門飛黃騰達。不過這個抵押債券部門最後分崩離析,連所羅門銀行也不復存在。瑞信的下場又會怎樣呢?

崩壞通常來自貪婪。瑞信陷入困境,主要因為3件大事:

一、格林希爾事件。相信瑞信的CEO和軟銀集團的孫正義,都十分後悔遇上格林希爾(Lex Greensill),没遇上他,就不會投資他的公司了。格林希爾本來是摩根士丹利的投資銀行家,後來出來創業,在英國搞了一間供應鏈金融公司「格林希爾資本」(Greensill Capital)。供應鏈金融公司是在上下游企業之間提供貸款融資,例如汽車零件供應商,在發貨給車廠後,車廠可能要幾個月之後才能付款, 格林希爾資本貸款給車廠,讓車廠能夠快速付款給供應商,格林希爾資本則從中賺取利息。瑞信和軟銀下重注支持格林希爾,瑞信公開募集三個供應鏈基金,規模100億美元,投資格林希爾。

格林希爾資本借錢給巨企,只能夠賺到低微利息。為了增加收入,格林希爾就將大量資金投向英國鋼鐵大亨古普塔手下的一系列「垃圾債級」的公司。

新冠疫情爆發,古普塔的公司捉襟見肘,但投資者因資金緊張急需用錢,反而從瑞信的供應鏈基金中撤出數十億美元,令格林希爾資本的資金來源枯竭。格林希爾聘請了英國前首相卡梅倫成為公司高層,想借卡梅倫向英倫銀行尋求資助,結果遭到拒絕。最後,格林希爾資本於2021年宣布破產,瑞信深受重創。瑞信的問題是在於風險管理不足,因為她的大力支持格林希爾資本,格林希爾資本有69%的收入來自古普塔一個客戶。幾間公司的投資銀行家,就把垃圾貸款重新包裝,賣給渴望高收益的客戶,情況和當年的雷曼兄弟完全一樣,爆煲只是遲早問題。

二、 黃成國事件。韓裔人黃成國(Bill Hwang)旗下的對沖基金阿古斯本管理(Archegos Capital)在2017年風頭正勁,在2017年資產淨值翻了 20 倍,包括瑞信的很多投行排隊找上門,想和黃成國做生意,賺取巨額的服務費。而黃成國亦想借助投行,獲得更大的信貸槓桿以賺取暴利。黃成國瞄準了「總收益互換」(TRS)這種場外衍生產品,透過瑞信等投行的貸款建立巨額好倉。這類衍生產品的好處是只需很少的保證金,就可以獲得5倍以上的槓桿,同時也不用向證監會披露,可以隱藏自己的投資動向。巴菲特早於2003年已經指出,「總收益互換」(TRS)是大規模殺傷性金融武器。結果,爆倉來臨,美妙故事走向終局。

阿古斯資本因為市場的變化而陷入要不斷追加孖展按金的困局,很多投行得到風氣之先而脫困,但瑞信行動太慢,未能止蝕。瑞信早一年之內在黃成國身上賺了1750萬美元,但一年後阿古斯資本爆倉,瑞信虧損了55億美元。回報和付出不成比例。

瑞信因阿古斯資本蒙受巨大損失,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她容許阿古斯資本進行相關交易的時候,只投入10%孖展按金,而可以全身而退的高盛就要阿古斯資本投入50%按金。瑞信在這個交易出事之後,其CEO哥特斯坦怒不可遏,說:「我甚至不知道瑞信對阿古斯資本有200億美元的信貸額,也不知道阿古斯資本的存在。」由此可見,瑞信的內部風險控制,出了嚴重問題。

三、為罪犯洗黑錢。瑞信出現一件離奇事件,有3萬個客戶帳目資料被人泄露給德國報刊《南德意志報》,這些賬戶合計持有超過1000億瑞士法郎資產,被泄露的名單當中有巴爾幹販毒集團頭目、菲律賓人販子、下令謀殺黎巴嫩流行天后女友的億萬富翁、搶劫委內瑞拉石油巨頭的高層以及埃及前領導穆巴拉克的兒子。名單暴露了瑞信涉及眾多洗錢的案件,令人擔心它遲早出事。

至此瑞信已陷入了一個不斷失血的惡性循環,巨額虧損令到銀行蒙受重傷,其失效的風險控制令到客戶的信心全失,資金不斷流走。最近,會計師對瑞信的財務報表提出否定意見,認為2021年和2022年的財年的財務報告有「重大缺陷」,更令到瑞信的狀況雪上加霜。

在美國暴力加息之下,全球的金融風險急速浮現。而事件的核心問題是西方的金融就像一個老千騙局一樣,成者為王、敗者破產。

在聯儲局瘋狂印錢下,老千賭局好像變成真實生意;但當聯儲局暴力加息時,音樂驟然停頓,水落石出,賭局還是賭局。正如股神巴菲特所講的,一個巨浪湧來後,大家要低頭一看,是否還穿著泳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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