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賞辭職,越南政壇巨變的前菜?

武文賞

2024年3月20日,越共第十三屆中央委員會召開會議,同意武文賞辭去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和越南國家主席職務。

《越通社》報導說,根據越共中央檢查委員會和其他有關部門遞交的報告,武文賞違反了越南共產黨黨員行為禁令,身為越共中央委員、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中央書記處書記,未能發揮模範表率作用。

武文賞的缺點過失對社會輿論造成不良影響,損害了黨、國家及其個人的威望。武文賞認識到自身對越共、國家和人民的責任,向越共中央遞交了辭去各項職務的申請書,請求退休。

越南國會常務委員會21日發佈通知,由國家副主席武氏映春出任國家代主席。

老讀者都知道我在引用官方新聞的時候一貫都是只摘重點,這次全文摘錄,實在事出有因,大家看到後面就會明白。由於本文牽涉人物眾多,我盡量使用代號。

一、 南北和解路線

簡要回顧一下之前幾篇越南主題文章寫到的關鍵背景。

1.越共的派系分為北中南三派。分別起源於長征、胡志明和黎筍。北派親中,南派先親蘇後親美。中間派負責和稀泥當粘合劑。

2.北方派的代表人物是現任一把手阮富仲,代號白頭翁。南方派代表人物是前總理阮晉勇,代號大買辦。

阮富仲

3.越共只是分派系,還沒有到撕裂成南北兩黨的地步。派系受籍貫、履歷、伯樂等因素影響,可以橫跳,也可以曖昧。南北之分,只是我們觀察越南政治時的一根拐棍。

4.北方派的優勢,一是白頭翁三連一把手,二是打鐵確實自身硬——不怕查。南方派的優勢,一是在經濟戰線績效好,二是人多勢眾。

5.北派掌門人白頭翁最發愁的,是接班人難產。第一個接班人病重,第二個接班人被票死。

去年三月,武文賞接替南方派大佬笑面虎成為越南二把手,似乎標誌著南北兩派合流。武文賞從履歷上看,長期從事黨團工作,符合北方派的特點。但他的外祖父又是南方派前總理。南北兩派合流的另一個標誌是阮富仲親手恢復了他在上一個任期打破的「刑不上大夫」傳統——越南高官出事只需要退休。

簡而言之,這是北方派迫於無奈向南方派做的妥協讓步。兩派也進入了一段蜜月期,2023年越南在國際政治舞台上大放異彩:

6月,韓國總統尹錫悅訪越,簽署17項協議和諒解備忘錄;印度國防部長訪越,免費贈送越南護衛艦一艘。越南總理范明政應邀訪華。

9月,美國總統拜登訪越,越美兩國升格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為紀念日越建交五十週年,日本皇位第一順位繼承人秋筱宮文仁親王訪問越南。

10月,在北京一帶一路高峰論壇時,越南主席武文賞與俄羅斯總統普京會談並互相接受對方的訪問邀請。

11月,越南主席武文賞至美國舊金山出席APEC峰會,之後武文賞訪問日本,越日兩國升格為全面戰略夥伴關係。

12月,中國國家主席對越南進行國事訪問,雙方宣佈兩黨兩國關係新定位,在深化中越全面戰略合作夥伴關係基礎上,攜手構建具有戰略意義的中越命運共同體。日共總書記志位和夫訪越,與白頭翁會談。

誰曾想,到了2024年年初,南北和解的形勢突然急轉而下。

二、打破不戰之約

從2023年12月26日會見日共總書記到2024年1月15日參加國會臨時會議,白頭翁有20天的時間沒有露面。

在這20天裡,訪問越南的印尼總統和老撾總理都沒有見到白頭翁——總書記阮富仲。這期間,白頭翁病重垂危甚至已經去世的消息滿天飛。從白頭翁參加國會會議的新聞資料來看,他已經需要國會主席(他的心腹)攙扶才能緩步行走。

之後,訪問越南的德國總統和菲律賓總統還是沒有見到白頭翁。

緊接著,1月31日,一個當時在中國國內沒有掀起任何水花,現在看來大有文章的事件發生了:

越共第十三屆政治局裡第二年輕,前主席陳德良之子,越共中央經濟部部長,被視為準總理的陳俊英突然辭職。

考慮到大伙兒可能已經忘了這位陳大少爺是何許人也。我給各位提個醒,他用一段話,同時內涵了越南兩屆總理——

2022年12月6日,越共中央經濟部部長陳俊英表示,越南到2020年成為現代化工業國家的目標沒有實現,有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這是指責前任總理沒幹好)

他指出,越南應加快建設獨立自主的經濟,將實現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與建設基於國家內力的獨立國家經濟相結合,將內力發展視作先決條件,而不是仰仗別人。(這是內涵現任總理不會幹)

按說這麼張狂的二世祖,要收拾他早就該收拾了。可實際上陳大少爺在2023年簡直爽翻天啊。分管外交的局委範平明辭職以後,有過駐紮舊金山總領事履歷的陳大少爺,就接管了政治局里的外交事務,標誌性動作是會見了來訪的耶倫。

陳大少爺被迫辭職的罪名,是他擔任工貿部長期間的老部下的腐敗,他承擔領導責任。可早不查晚不查,偏偏白頭翁剛剛病重時把他給查了。以陳大少爺膽大妄為的一貫作風,可能是幹了什麼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逼得白頭翁打破了不戰之約。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收拾陳大少爺是白頭翁動的手,那麼把武文賞拉下馬上又是誰呢?

三、大買辦捲土重來

我們知道,越南人也和我們一樣過春節。不一樣的是,越共慰問老幹部的傳統,是各管一攤兒。比如一把手慰問退休的一把手,二把手慰問退休的二把手。

今年春節期間,武文賞倒是去慰問了兩位前任,可問題在於,另一位大佬,搶在他前面,把這活兒幹了一遍。

他就是越共第六號人物,兩次和二把手寶座擦肩而過的強力部門部長——蘇林大將軍。

蘇林

2021年的越共十三大,大將軍的票數比笑面虎(阮春福)還高,卻眼睜睜看著笑面虎坐上第二把交椅。2023年笑面虎辭職,大將軍積極踴躍地想補缺,居然又輸給了比他小十幾歲的武文賞。

是誰在壓制蘇林大將軍的野望呢?大概率是白頭翁,別人想壓恐怕也壓不住。

大將軍受到壓制的理由,第一是他在2022年傳出的醜聞,他在倫敦開會期間去國際網紅餐廳吃了頓奢侈的大餐,一塊牛排就過萬人民幣,被傳到了網上。之後越南有個小吃攤主拍了個擦邊視頻內涵他,被抓起來判了五年。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是大將軍與南方派掌門人大買辦(前總理阮晉勇)的關係

今年春節,大買辦居然和蘇林大將軍一起,去慰問了強力部門的老幹部,著實不簡單。

據知情人士透露,近期越共南方派系不斷地遊說,要求政治局改寫黨總書記席位競選規則。在阮富仲(白頭翁)身懷重病期間,越南南方派系的舊領導人如阮明哲、張晉創、阮晉勇(大買辦)、阮春福是黨內德高望重之人,有足夠的條件和威望競選越共黨總書記一職。

雖然前幾年被迫辭職,但現在大買辦有捲土重來的意圖,而蘇林大將軍,疑似把武文賞拉下了馬。

之所以懷疑到蘇林大將軍頭上,有三個原因。

第一,他兩次與二把手位置失之交臂,但對這個職位很感興趣。

第二,根據2018年陳大光去世後越共制定的原則,成為越南國家主席,需要兩屆局委的資歷。而現在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五個人。白頭翁年事已高,不可能再當一屆。對於現任總理和國會主席而言,這半屆二把手的位置也沒多大吸引力。五號人物張氏梅身兼書記處常務書記和組織部長兩個職位,如果讓她接替武文賞,那還得再找兩個人接手她原來的兩攤工作。

蘇林大將軍這次真的很有戲。

第三,越通社對武文賞辭職的通稿裡,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根據越共中央檢查委員會和其他有關部門遞交的報告。

這個其他有關部門是什麼意思?

蘇林大將軍主管的強力部門,相當於公安和國安的結合。如果是公安,那麼向中央檢查委員會報告是慣例,不需要單獨拎出來提一嘴,如果要提,也可以大大方方地提。

可現在是一反常態,提了其他有關部門又不明說,對武文賞的罪名也是語焉不詳。

武文賞很可能,是在蘇林大將軍授意下,被強力部門的情報系統舉報了。

四、結語

武文賞辭職只是前菜,他到底算不算親中派,已經無足輕重。

重點在於白頭翁尚未病危,只是精力大不如前,大少爺、大買辦和大將軍等人就已經等不及要動手了!

考慮到1986年南方派開山祖師黎筍死後,沉寂多年的北方派掌門人長征出山,並指定年輕一代開啓了革新開放。白頭翁作為黎筍以來越共執政時間最久的領導人,他的健康狀況,確實有可能引發變天。

現在由副主席武氏映春代理武文賞留下的位置。而武氏映春不是局委,等於四駕馬車變成三駕馬車。以現任越南總理和國會主席的資歷和不太和諧的關係,一旦白頭翁倒下,他倆很可能不是大買辦、大將軍的對手。

2024年,原本就因為幾十年不遇的超多選舉而格外熱鬧,這下可倒好,本來要等到2026年才選舉的越南,也來搶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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