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6日,伊朗南部的哈克爾島上,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伊朗石油部長穆赫辛·帕克內賈德。穆赫辛來這裡的目的,是抓緊時間,轉移一些石油儲備和設備。
自從10月1日,在遭到伊朗200枚導彈的打擊後,以色列政府上上下下都放話要報復。
按照這一年以來內塔尼亞胡的作風,報復是一定的,烈度取決於自身的損失。4月那一次伊朗的導彈打擊,以色列的損失微乎其微。
就沒怎麼報復。
而這一次伊朗的導彈打擊,給以色列造成的損失真不小,初期我也以為不太大,但隨著越來越多的衛星照片出爐,已經有了初步的損失統計。
至少包括兩座防空導彈陣地、一座海上油氣平台,還有內瓦蒂姆空軍基地的機庫,清晰地顯示被穿了好多個洞,只是裡面的F-35有沒有受損,誰也不知道。
還被命中了跑道和一些房屋,總體而言,損失不算小了。
目前來看,以色列提出的報復方式有三種:一是轟炸伊朗的核設施,二是打擊伊朗的石油相關設施,三是襲擊伊朗的軍事設施。
要是按以色列政府的想法,肯定是想優先襲擊伊朗的核設施,但拜登會努力拉住。起碼在大選的衝刺關頭,不會把事情搞得這麼大。
而單純襲擊軍事設施的話,以色列又會覺得不過癮。折中之下,襲擊石油設施的可能性比較大。
伊朗的石油出口中心,是南部的哈克爾島,這裡不僅出口了伊朗八成以上的石油,還擁有能夠儲存2300萬桶原油的設施,實在是太重要了。
一旦遭到打擊,後果不堪設想,為了降低損失,必須提前進行疏散。身為石油部長的穆赫辛親臨一線,島上到處瀰漫著緊張的氣氛,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地工作。
除了疏散石油出口基地,伊朗還臨時取消了全國的航班,局勢之緊張可見一斑。
以色列能使用的襲擊方式,主要是空中打擊、導彈遠程打擊和內鬼滲透三種。考慮到伊朗的篩子程度,以色列要是真的想打,打擊到一些關鍵設施是不太難的。
從以色列的國家利益來說,其已經來到了生死存亡的臨界點。
我多次說過,以色列的根本問題,就是體量太小,縱深太淺,在有一定體量的工業國面前,是不夠看的,很容易被打得亡國。
以前沒有這個問題,是因為中東沒什麼工業國,海灣王爺們只會賣石油,可以說毫無威脅,土耳其倒是有一些工業,但它是北約成員國,部分融入了西方。
而且,土耳其的工業本質上是西方的一個分支,沒有獨立運轉的能力,隨時可以被卡斷,比如近年來大火的TB-2無人機,其零部件基本靠進口。
土耳其自己只是組裝和設計。
因此,以色列也不太怕土耳其。兩國矛盾不小,吵鬧歸吵鬧,卻從來沒有失控,埃蘇丹明面上問候了內塔祖宗十八代,私底下生意一樣做。
要麼不搞工業,要麼是西方的體系分支,這種環境下,以色列當然沒有生存焦慮。
但伊朗這個例外發展起來後,事情就變了。伊朗的工業體系並非西方的分支,而是獨立運行的,雖然技術含量不高,卻勝在體量夠大。
以色列應對起來很吃力。
真主黨為什麼難對付?和伊朗的援助有密切聯繫,伊朗不僅援助了武器,還援助了部分武器製造方法和工業時代的組織形式。
這讓真主黨不再是佔山為王的鬆散組織,而是實現了從技術到意識形態的全方位升級。通過不斷的技術輸出,以色列的外部環境不斷惡化。
一開始只是地面打不過真主黨,現在連傾國之兵收拾哈馬斯,都有難度了,優勢在不斷削弱。
如果不及時打掉伊朗這個中東工業技術輸出的總BOSS,那麼再過幾年,越來越多的抵抗組織會實現「轉型升級」,到時候更沒法打。
這是最後的窗口期了。
能把伊朗全國顛覆自然是最好,如果做不到,那就先敲掉其石油設施,讓其短期內財力被重創,無力輸出。
從內塔尼亞胡的個人利益來說,也必須動手。
首先,在9月28日炸死真主黨主席納斯魯拉後,內塔的地位得到了一定的穩固,新希望黨的吉迪恩·薩爾,加入了以色列內閣,擔任不管部部長(虛銜,非實職)。
這個事情國內沒什麼報導,實際上挺重要的。
我們知道,內塔在過去一年裡,之所以地位尷尬,就在於他和左派中間派鬧翻了,還和部分世俗右派鬧翻了,只能拉攏極右的本格維爾等人。
偏偏極右翼又覺得他太軟弱,連在加沙屠殺兩百萬人都不敢,打了一年也沒拿下來,還說你不軟弱?
內塔的執政聯盟合計只有61個席位,剛剛過半,而本格維爾所在的猶太力量黨有6個席位,只要本格維爾等人退出,就要重新大選。
IDF在加沙的糟糕表現,再加上嚴重得罪了左派和中間派,注定了內塔不敢大選,否則下台就進監獄的概率極大,只能被極右翼架著走。
而吉迪恩·薩爾的加入,對內塔來說是久旱逢甘霖。
吉迪恩·薩爾本來也是利庫德集團的人,2020年另立門戶,成立了新希望黨,2022年和本尼·甘茨的藍白黨組成民族團結聯盟,一起競選。
順便說一下,這種聯盟式競選的方式,在以色列很常見。民族團結聯盟有14個席位,其中新希望黨6個,藍白黨8個,但前段時間,吉迪恩·薩爾和本尼·甘茨鬧翻了。
於是聯盟解散。
他倆鬧翻是正常的,本尼·甘茨是中間派,總覺得內塔太極端了,在今年初得到拜登的支持後,一度有取代內塔尼亞胡的態勢。
這讓作為盟友的吉迪恩·薩爾很不爽,覺得被搶了風頭。何況兩人的主張也不同,薩爾對內塔的看法,和極右翼是一樣的,覺得他太軟弱。
新希望黨重新獨立後,內塔就想讓吉迪恩·薩爾加入內閣,這樣一來,內塔的執政聯盟就有68個席位了,哪怕本格維爾退出,依然超過60個席位,政府不用解散。
不那麼怕要挾了。
雙方談了很長時間,也沒談攏,吉迪恩·薩爾想擔任有實權的戰時內閣成員,而內塔只願意給個不管部部長,不管部部長是什麼呢?
曾國藩在立功後,曾經「領兵部尚書銜」,但「領兵部尚書銜」不等於你是兵部尚書,你只是有一個頭銜而已,實際上,兵部的工作跟你沒什麼關係。
以色列政府的不管部,情況差不多。頭銜上你是部長,卻不領導具體的部門,是個榮譽位子,薩爾瞧不上也正常。
一直到納斯魯拉被殺,內塔在以色列國內的聲望上漲,吉迪恩·薩爾覺得再不進去就沒機會了,終於選擇了加入。
如此一來,內塔的地位就穩了不少,那兩個極右部長的影響力,會被顯著削弱。但僅僅這樣,還不足以確保內塔的平安落地,需要對伊朗再出一次重手。
趁著這次機會,如果給伊朗造成的損失夠大,哪怕只是摧毀一部分石油設施,內塔的聲望也能再漲一波,就真的實現政壇軟著陸了。
更重要的是,內塔可以借著打伊朗來拿捏民主黨。
現在距離美國大選不到一個月了(11月5日開始),只要中東大打,從選舉影響上說,部分白左會不投民主黨,而猶太金主則加大對共和黨的支持力度。
結果顯然有利於懂王,嚴重不利於哈里斯。
所以我們看到,10月3日,懂王公開說「支持以色列打擊伊朗核設施」,這是唯恐天下不亂。
內塔必然會通過戰爭威懾,迫使民主黨在關鍵問題上讓步。
其實,無論怎樣和民主黨做交易,內塔終究是有安全焦慮的,最安全的方法還是讓懂王回來,懂王家族和內塔早在上世紀80年代就認識了。
兩家密切交往40年,利益早就交織在一塊了。
反倒是和拜登,內塔沒那麼多利益關係。懂王在位時,又是親自下令暗殺蘇萊曼尼,又是支持美國大使館搬到耶路撒冷,還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那叫一個忠心耿耿,而拜登做了啥?
換了誰是內塔,也會覺得懂王更放心。
打擊伊朗上利國家利益,下利個人,就沒有不打的道理。除非各方私下達成重大利益交易,否則這一次,可能不再是回合制的報復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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