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背景信息:
1.今年年初蘇林上位之前,曾和南方派領袖,大買辦阮晉勇高調、親密互動。
2.蘇林上位後,從越南公安系統提拔多人至重要崗位。
3.越南表面上是中美地緣競爭的賽場,實質上是中美貿易的中間商,中美關係的樞紐。
2024年10月21日,越共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梁強,被越南國會代表選舉為2021-2026任期的第四位國家主席。(前三位分別是阮春福、武文賞和蘇林)。
梁強,1957年生於越南北方的富壽省越池市。
順便說一句,越池市是越南雄王廟的所在地。朝鮮半島有檀君神話,越南有雄王傳說,都是為了自外於中國,搞的國族構建。
作為一名四十多年軍齡的軍人,越南人民軍的第十五位大將,梁強也參加過1979年中越的戰爭。
不過,以上這些都並不影響梁強作為越共和國家領袖時,比較親中的立場(相對)。
2021年越共十三大時,阮富仲原本希望由人民軍總政治部主任,也就是梁強,升任國防部長。但計劃遭到軍方激烈反對,最終還是按照舊例,由總參謀長升任國防部長。
如果梁強在2021年升任防長,那麼他很可能也會訪問美國,也會和菲律賓總統私下嘀咕,支持「南海仲裁案」。(越南效仿蘇聯,國防部長是職業軍人的最高職位)
可是梁強在軍隊政工系統一直幹到了2024年5月,緊接著又當了越共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他的職權從頭到尾,都沒法和西方國家搭上線。
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客觀條件決定了,梁強只能相對親中。在升任越南國家主席的前十天,梁強以越南第五把手的身份訪華。
這是強烈的政治信號,可見梁強上位越南第二把交椅,在那時已經是十拿九穩。
不過,越南國家主席的位置類似於美國的副總統。從地位來看確實是第二號,但從實權上來看,除了在一把手去世時能補位的優勢,平時不如三把手的總理,四把手的國會主席,連五把手的常務書記,日常實權都比二把手大。
所以作為北方派的梁強,在升任越南國家主席之後,第一個問題就是——誰來接替越共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
這對北方派來說非常關鍵,要是得了二把手,卻丟了五把手,那就是明賺實虧了。
常務書記這個位子的替補人選,大概率會從越共中央政治局裡面挑選。而2021年1月選舉出的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共18人。
現去世1人,辭職7人,再去掉國家一二三四把手這四個人,還去掉前不久剛升任的常務副總理和不大可能挪窩的國防部長,只剩下四人了。他們分別是:
(1)胡志明市市委書記阮文年
標籤:南方派大佬
在南方派的大佬中,阮文年的職位不如國會主席陳青敏,畢竟你是市級的,人家是國會的。
然而就實際影響力而言,他可能更勝一籌。此人的牛逼之處在於,他既給南方派領袖、前總理阮晉勇當過辦公廳主任,又給北方派大佬阮富仲當過辦公廳主任。
南北都吃得開。
在這三年的腥風血雨中,他牢牢掌握著越南第一大城市,南方派的總壇,如果他升任常務書記,標誌著南方派在經過幾年的憋屈,出現了復興。
(2)越共中央檢查委員會主任陳錦秀
標籤:廢太子餘黨、北方派。
所謂廢太子,就是指陳國旺,當年阮富仲試圖扶持他接班,陳錦秀是他的副手。
據小道消息,陳錦秀和蘇林關係不睦。如果此人調離中央檢察委員會主任的位置,那麼蘇林安插過去的、公安部出身的一名副主任,將會直接補位。
這一點雖然有利於蘇林,但考慮到常務書記是個實權位置,蘇林不大可能交給陳錦秀。
(3)越共中央書記處書記,越共中央內政部部長潘庭鐲
標籤:存在感低下、北方派
潘庭鐲日常沒啥存在感,政績平平,在反腐敗消極工作上,完全被蘇林碾壓,是個大劣勢。
另外,他是公安部出身的,如果上位常務書記,那麼越南的前五把手裡,就有三人出身公安部,給外界觀感就不大好看。
(4)越共中央理論委員會主席、胡志明國家政治學院院長阮春勝
標籤:金牌理論家
蘇林作為一個警察出身的總書記,如果要在十四大上連任,確實需要倚重理論家,輔佐他構建自己的指導思想。
另外,如果跳出這四個人的話,還有一位有可能補位常務書記,那就是——越共中央組織部部長黎明興。
他的標籤就是四個字:光環疊滿
他的父親黎明香是前任公安部部長,蘇林就是他爸提攜的,對蘇林有提攜之恩;
他的經濟工作水平得到大買辦阮晉勇的賞識,因而被提拔為國家銀行行長;
他的政治站位又得到已故總書記,白頭翁阮富仲的認可,被提拔為中央辦公廳主任。
更重要的是,他是現任越共中央政治局里唯一的70後。
但是他現在的資歷,已經在十四大時,對現任總理範明正的連任構成了威脅。如果黎明興再進一步成為常務書記,下一步會謀求繼續晉升,考慮到國會主席實權不算大,他勢必更看重三把手,也就是總理的位置。
那麼現任總理範明正,就不太爽了。
綜上,從蘇林的角度出發,新一任常務書記的人選,大致有三類結果。
第一類,由年富力強,光環疊滿的黎明興,效仿張氏梅的先例,常務書記兼任組織部長。掌握中樞,威壓範明正。
第二類,從含權量比較低的內政部長潘庭鐲、中央理論委員會主席阮春勝兩位當中,選擇一位升任常務書記,把廢太子余黨的陳錦秀踢過去,再由蘇林自己的親信補位中央檢查委員會主任。
第三類,提拔胡志明市市委書記,復興南方派。
這三種究竟是哪一種,目前還不太好猜,只能拭目以待。但相對來說,第三種的可能性要大一點,因為越南政壇的主要矛盾,已經從南北兩派矛盾,變成了南北合力保政權。
於是就延伸出了下一個問題,什麼是南方派?由於資料的稀缺,我們對越南南方派的理解很容易出現混淆。
南方派1.0版本指的是戰爭年代,以黎筍為首的親蘇派。
南方派2.0版本指的是革新開放以後,以大買辦阮晉勇為代表的親美走資派。
我們很容易把這兩個版本的南方派看成一路人,然而越來越多的資料顯示,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
南方派1.0版本比北方派更接近蘇聯的經典社會主義。其遺留的政治遺產,最明顯的就是越南的機構設置,和中國不一樣的那些地方。
比如格外強力的強力部門——國防部和公安部。比如黨政重疊,在越共內部設立的經濟部、內政部。
通俗點說,南方派1.0雖然疏遠中國,但在堅持社會主義道路方面,和北方派是一致的。
南方派2.0在阮晉勇擔任越南總理期間確實一度得勢。不過在白頭翁阮富仲十三年的熔爐反腐行動,尤其是蘇林一系列讓人目瞪口呆的大手筆之後,已經在高層衰落不剩幾個人了。
之前我一直以為,儘管在高層遭到了嚴重打擊,但是南方派2.0在中下層還是人多勢眾。如此一來,北方派就需要持續不斷地打擊南方派才能保得住政權。
不過最近閱讀材料時發現,越南並不是只有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的北方派,堅持走資的南方派2.0,以及調和兩派矛盾的和稀泥派,其實越南還有別的勢力。
這是一股從外國人的視角來看,不怎麼起眼,但正在威脅越共的勢力——大大小小的土皇帝們。
我們中國人看越南,有一個障礙就是我們常常太看重越南和我們相似的地方,而忽略那些不同的地方,尤其是在基層治理這種不起眼的方面。
眾所周知,中國的人民公社在經濟上因為大鍋飯導致的生產積極性問題而失敗了。但我們很少提及的,是人民公社整合了自然村落,打散了封建宗族,才能打破秦朝以後官無封建吏有封建,王權不下縣的傳統。
越南也搞了農業合作社,但在統一以後急於求成,造成南方農民的激烈抵制。直到現在,越南南方人還存在抵制「胡志明市」的稱呼,仍將其稱為西貢的現象。
且越南統一之後,很快把工作重心投入到入侵柬埔寨和越中邊界戰爭,對農業合作社等基層事務,就不怎麼管了,沒有完成改造。
結果就是,越南從農村到部委,都密密麻麻地分布著一堆世襲資源的土皇帝。
這些土皇帝們和南方派2.0的共同點在於,他們都不喜歡限制特權的社會主義道路。所以之前我一直錯把他們也當成了南方派2.0。
但在閱讀更多資料後,我發現,如果越南真的發生了顏色革命,那麼流亡在美國的一百多萬南越遺老,對南北兩派都未必有多好。所以在反對顏革這一點上,南北兩派其實有共同利益。
在經過阮富仲十三年熔爐反腐,尤其是蘇林一系列驚天大手筆之後;在越南金融地產暴雷,經濟瀕臨崩潰的今天,把南方派改造成3.0版本,更符合越共的利益和實際。
佐證這一看法的證據有:
1.今年年初蘇林和大買辦阮晉勇的高調親密互動。
2.蘇林上位後,大買辦阮晉勇的長子阮清誼變得特別活躍,他一個建設部部長居然經常上國際新聞。
3.越南官媒第一次披露了蘇林和阮晉勇的親密舊照。
4.蘇林改變了阮富仲生前關於反腐無禁區的提法,改為反腐不能耽誤經濟建設。
根據越南當前社會的主要矛盾,我認為越南的北方派不會繼續打壓南方派2.0,而是會將其改造成共度時艱的3.0版本。如果從中美地緣競爭的視角,很容易會把南方派的復興,看做蘇林對中國的背刺。
但如果從越南是中美關係樞紐的視角,就不一樣了。如果越南繼續由北方派一家獨大,很可能無法繼續充當樞紐。(如果特朗普今年勝選,可能對越南加徵關稅,連中國帶越南一塊排斥)
中越命運共同體的前提,是越共繼續執政。如果蘇林能夠成功改造出南方派3.0,那麼他將超越胡志明、阮富仲,成為越南第一位真正的核心。
這些話,寫在越共選出新一任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之前,有被打臉的風險。
但考慮到一旦南方派復興之後,我再說這些,很容易被認為是給「背叛了我們」的蘇林強行洗地。所以現在發佈,等待不久之後的新聞檢驗。
越南南方派的適度復興,對中國不見得是壞事。
就像梁強出身雄王傳說的發源地,參加過越中邊界戰爭,並不耽誤他親近中國一樣。
南方派2.0為了他們自己,阮晉勇為了他兒子的前途,也需要配合蘇林更新迭代成為南方派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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