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依然在進行時。
其實這個世界上正在進行的戰爭有不少,但絕大部分打了就打了,沒什麼波瀾,更引不起人的興趣。這場戰爭之所以搞出這麼大的反應,引發大家這麼大的關注,原因就是一個——它是對冷戰後國際格局的一次重大顛覆。
我們知道,冷戰過後,西方就一直持續壓縮俄羅斯的生存空間。而這個過程中,俄羅斯基本上是保持隱忍的,雖然偶爾也有抵抗(比如08年的格魯吉亞和14年的克里米亞),但總體來說都是止損型的被動防守。這一次烏克蘭不一樣,俄羅斯這次出兵,是一種防禦型的反擊——它的目的不僅僅是止損,更是要將烏克蘭這個西方已經基本拿到手的既得利益給掰過來。如果普京此舉得手,那不僅僅意味著西方對俄羅斯進逼勢頭被遏止,更是對西方一手划定的國際格局的直接顛覆和逆轉——而且是以強力模式!
這也是西方這次如此上頭的原因。
而站在俄羅斯和普京的角度,這次冒的風險也是很大的。進攻烏克蘭會引發什麼後果,普京可以說是一清二楚,可以說,這次是賭上了俄羅斯的國運和普京的政治生命。如果最後俄羅斯頂不住西方的瘋狂制裁和反撲,那不僅普京的政治生命就將結束,本就已經十分危險的俄羅斯,也將進入急劇的衰落崩潰,甚至最終走向二次解體。
那麼,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甚至賭上國家和自己的老本,普京此番掀桌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其實關於俄羅斯的目的,在戰前烏東危機談判中普京對西方開的條件里,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由淺到深分為三個層面:
第一,也是最基礎的,烏克蘭永久中立,不加入北約;
第二,北約書面承諾不再東擴——這種書面承諾必須具備法律約束力;
第三,北約撤出在1997年後加入北約國家領土上的所有軍隊和裝備。
在普京剛提出這些要求時,我們都以為普京是在喊高價——西方連最基礎的第一個條件都不大可能答應,後面兩個更是絕無可能——最重要的是,以西方與俄羅斯的實力對比和當時的態勢格局,俄羅斯也沒實力逼西方答應。所以在當時,大家都以為普京這只是漫天要價著地還錢的手段罷了。最終的落地目標,應該還是局限於烏東的頓巴斯。
但等俄烏開打,普京押上了這麼大的賭注,我們再回過頭來看,就赫然發現,這個還真不是什麼談判策略,而是普京的真實訴求!也只有這些條件,才值得普京把自己和國家全端上賭桌!
那麼,我們不禁要問,普京憑什麼?他開這個賭局的邏輯何在?或者說,明顯實力居於下風的俄羅斯,憑什麼認為自己能贏——至少有不小的勝算?
帶著這個問題,我們仔細復盤了一下整個態勢,大致摸索到了普京的思路。簡單的說,普京這次的真實想法,應該是自損三千,殺敵一萬。通過承受一定的損失,給予美歐更大的傷害,最終讓它們因為承受不起巨大的損失,而最終在上述三個目的方面對俄羅斯妥協,一舉打破三十年來西方對俄羅斯的進逼態勢,徹底擺脫套在俄羅斯頭上的國運枷鎖。
這個看上去有些異想天開,但實際上,普京敢賭,自然還是有所持的。而這個持,就是我們領導人這兩年屢屢提到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眾所周知,現在的西方,尤其是美國經濟,正處於一個極度危險的狀態。十幾年的大放水,讓美股、美債、美房都處於歷史高位,通脹也逐月飆升,一旦最後玩爆,那就是遠超2008,直逼1929的的經濟危機和大蕭條,屆時美國勢必遭重創,國力也將遭遇越戰以來最大的史詩級滑坡。
當然,美國不會束手待斃。所以我們看到美國現在一邊啓動加息,一邊通過各種手段炒高全球通脹,其之目的,就是要借此逼海外的美元回流美國,接盤美股美債的同時;拉升全球通脹,引爆全球經濟危機,將各國優質資產打到骨折,等這步驟完成;美國再重啓放水,屆時華爾街和跨國公司再拿著放出來的廉價美元全球抄底,這樣就能以最便宜的價格,抄到足夠的海外資產,對衝掉美股和美債的泡沫,讓美國經濟重歸平安。
這就是我們多次提到的美元潮汐。而鑒於美國這次的窟窿前所未有的大,所以這次的美元潮汐也至關重要。成,美國回血,繼續傲視群雄;敗,美國將元氣大傷。
全球有錢的地方就三個——北美、東亞、歐洲。所以美國想割到足夠的肉,目標只能是歐洲和東亞——這兩個地方撈夠,美國才能回血。
而這一次,美國面臨一個最大大麻煩,就是美國之外全球最大的肥肉——東亞的中國,由於經濟底盤相對穩健,政策準備充分,所以這次它估計很難割到。不僅割不到,中國還會憑借自己的良好基本面,在美國驅趕美元回流的過程中截流資金,並在美國點爆全球經濟危機後,衝出來抄底,跟美國搶飯碗。
這對美國來說意味著什麼?首先,意味著美國割不到足夠的肉,所以回血會大受影響;其次,因為中國割不到,美國要想填平自家大坑,就只有盡可能的去割其他國家——而主力就是歐洲。
這對俄羅斯來說,其實就是難得歷史級的機遇。俄羅斯要想打破西方持續幾十年的壓迫,需要幾個條件,而這幾個條件,正好可以在這次大變局中全部滿足。
首先就是西方,尤其是美國嚴重衰落。畢竟俄羅斯跟西方的實力差距,是俄羅斯幾十年步步吃癟,卻無力突圍的最根本原因。相應的,西方,尤其是美國的衰落,也是俄羅斯破圍解困的最基礎條件。這次即將到來的經濟危機,實際上是對過去十多年西方無節制放水引發了一系列經濟、金融、社會問題的總清算。只要這次美國搞不定中國,那注定割到的肉不足以完全覆蓋其需求,美國的實力下滑就是必然的事。
而歐洲更慘。歐洲的經濟底子比美國還差,而歐洲這次不僅不能收割,反而還是美國收割的對象。尤其是,鑒於美國搞不定中國,所以為了填補虧空,只能死道友不死貧道,對盟友重點照顧。而盟友之中,又數歐洲最肥,被美國鉗制的最嚴重。去年底今年初的北溪二號事件,已經充分暴露歐洲在美國面前的無力——管道都修好了,只需要打開閥門就可以通氣,可德國頂著天然氣價格五倍十倍的狂飆,卻就因美國扶植的綠黨牽制,以及美國在烏東的拱火,而無法開通。
既然歐洲都成了這個德行,那注定歐洲在接下來的經濟危機中,會成為大棒槌。被美國狠狠大割一把。這次被割後,歐洲大概率會掉咖——也就是掉出原先由中美歐三方組成的全球經濟第一陣營。
對手的根本性受損,對俄羅斯天然就是利好。而且,由於這次美國多半會把歐洲割慘,所以美歐矛盾,勢必會在這個過程中嚴重激化。
這其實是俄羅斯非常想看到的。其實說白了,自打蘇聯解體,俄羅斯之於歐洲的威脅就已經基本消除。這些年北約東擴,以及俄羅斯的持續衰退,更讓俄羅斯之於歐洲(西歐)的威脅大幅降低。這種格局下,歐俄之間根本就沒什麼過不去的矛盾——反倒是能源合作,對歐洲的經濟和社會運行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但歐俄始終還是保持著敵對。為什麼會這樣?說白了就是英美攪屎棍不放手。歐洲內受英國掣肘,外被美國在政治和意識形態上高度滲透控制,以至於歐洲明明跟俄羅斯(包括中國)可以合作共贏,卻經常卻又不得保持距離甚至敵對。
而美國對歐洲的收割,勢必會激化歐美矛盾,這對俄羅斯來說其實是非常有利的——畢竟歐洲是美國針對俄羅斯的抓手,只要歐洲擺脫美國鉗制,從本位利益出發,歐俄關係就有緩和的空間。
不過這裡面有一個問題——既然經濟危機真的有這個效果,那普京何必掀桌子?直接坐享其成不就完了?
原因很簡單——程度不夠。
這說白了就是個量變產生質變的問題。經濟危機確實會狠狠打擊西方,也會加劇歐俄矛盾,但西方的底蘊實在是太深厚,美國對歐洲的控制也實在太強——在英國脫歐和默克爾下台後,這種控制程度還更加嚴重。如果按照正常劇本走,想到達到西方無力繼續鉗制俄羅斯,以及美歐在對俄關係上鬧掰這種地步,還需要一個很漫長的過程,這裡面會有很多變數,而這其中美國也會用盡辦法挑事(比如拱火俄烏衝突)。
這對俄羅斯來說是很麻煩的。俄羅斯跟中國不一樣,雖然大家都是抗美大佬,但中國還在成長期,潛力依然巨大,增長趨勢和路徑也很清晰——所以中國是願意拖時間的,甚至願意在一定程度上用空間換時間。
但俄羅斯自蘇聯解體以來就沒真正好過過,而且自克里米亞事件開始,已經被西方制裁了整整八年,經濟遭到了巨大打擊,發展空間也被鎖死——這次俄烏戰爭爆發後,俄羅斯國內的抗議聲浪不低,本質上就是部分民眾對抗美招致更嚴厲制裁的不滿和擔憂。從現有趨勢來看,只要不打破西方制裁和擠壓,俄羅斯的國運下滑勢頭也根本止不住。隨著時間的流逝,俄羅斯的戰略轉圜餘地越來越小,且看不到希望。所以既然發現了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個重大戰略機遇,普京有必要在西方衰落和美歐離心的路子上,狠狠助推一把。加速他們的分崩離析。而反殺的起手佈局,就是這次出人意料的俄烏戰爭。
俄羅斯的這次出兵,給美國造成了兩大傷害——因為美國不可能出兵烏克蘭,所以其政治信用遭受沉重打擊,直接影響到未來盟友對美國的配合力度;同時,接下來美國借煽動台海危機逼東亞資金回流的計劃會受到非常大的影響——不僅很難再找人當槍,就算找到了,挑起了事兒,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美國不可能雙線作戰,所以在俄羅斯掀了桌子後,大家也都會認定美國不可能真在東亞挑起戰爭——否則一旦這邊真打,普京在歐洲進一步出擊,美國的霸權就真完犢子了。
這看上去是給中國的大禮包。但其實不盡然。對中國來說,這個大禮包本質上是有得有失的:
確實,俄羅斯這麼一鬧,美國借台海危機逼東亞資金回流的效果大打折扣——中國不僅自己受損更小,而且更有能力截流資金,危機爆發後出來跟美國搶蛋糕的底氣也會更足;但代價則是普京掀桌子後,東西方對抗烈度驟然加劇——不光是針對俄羅斯,西方對中國的態度肯定也會發生變化,中國紓緩新冷戰,盡可能給自己爭取時間的餘地自然就大打折扣。
之前我們說了,時間在中國這一邊,所以中國一直更願意拖延,甚至必要時不惜在一定程度上以空間換時間;而這種變化實際上是以時間換空間,其實跟中國的既定戰略是有衝突的。
但這正是俄羅斯所期待的。中國拖得起,俄羅斯拖不起。現在給中國一個大禮包,增強了中國實力和籌碼——這樣它就能更好的阻擊美國;但與此同時,普京的掀桌子,又大大擠壓了中國與西方的戰略轉圜空間,變相的把中國提前拉下水。這樣一來,中國要想利益最大化,就只能配合普京的節奏,順勢而為,索性把美國狠狠反殺一頓,最大限度的削弱美國收割全球的能力,讓美國因為回血不足傷的更重;而美國傷的越重,對歐洲的收割就會越狠——歐洲也因此會衰落的更徹底;而歐洲被割的越狠,與美國的矛盾就會越大。
這樣一來,普京就同時達到了傷美、弱歐,離間歐美三個目的——這玩意光靠俄羅斯自己的力量做不到,但通過給中國增力的同時逼其出手的雙管齊下,最大限度的調動了中國的力量,這樣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次即將到來的經濟危機,美歐已經要倒大霉了,如果因為俄羅斯這一番操作摔的更慘。只要它們的危機程度突破了量變到質變的那個度,那俄羅斯的戰略反轉機會就來了。
那麼,俄羅斯屆時會怎麼出手?答案就是四個字——逼歐妥協。
地球人都知道,俄羅斯一直想跟歐洲和解,而且歐俄也確實有和解的基礎——只是英美攪屎棍不停的搞事,讓俄歐和解不了。
那麼,怎麼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以前俄羅斯的做法是釋放善意,希望通過拉攏的手段來達到目的。但經過北溪二號項目的擱淺,以及烏東危機,大家已經很明顯的看到,歐洲(主要是法德)在政治和意識形態上被美國滲透裹挾的太嚴重,所以根本無法從自身利益出發來做政治決策——寧願拼著天然氣十倍漲價,都不能開通已建成的北溪二號——這簡直就是奇葩到頂。
而隨著默克爾的退休,情況還變得更糟——雖然默克爾的個人威望跟普京這種完全沒得比,但已經是歐洲近20年來最有號召力的領袖。她退休後,德國乃至歐洲的凝聚力更差,更難擺脫美國的控制。
那怎麼辦?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敬酒不吃吃罰酒,以戰促和。
俄烏戰爭,必然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雖然短期內,歐洲與俄羅斯的矛盾驟然加重。但長期看,這或許是讓歐洲擺脫美國鉗制,與俄媾和的契機:
首先,俄烏戰爭,確實顛覆了西方追著俄羅斯打,俄羅斯被動防守的既有地緣政治格局。但如果仔細琢磨,這其實依然只是反擊,而並不是反轉。
俄羅斯在烏東危機中提出的三層訴求:烏克蘭中立、北約承諾不東擴,北約撤出1997後東擴國家的軍隊和裝備——這裡面哪怕要價最高的第三個,本質上依然是為了謀求自身安全的防禦性訴求,並不帶有侵略性;而在這次的俄烏戰爭實踐中,俄羅斯的訴求也非常清晰——它只是要烏克蘭中立,去軍事化,清除納粹影響——這依然只是為了自保——它甚至都沒有要求一定要建立一個親俄政權。而且俄羅斯也一再聲明,不會佔領烏克蘭,目的達到後就會撤軍。
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了俄羅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謀求自身安全保證——說白了就是自保而已。
當然,嘴巴說什麼和心裡想什麼是兩回事。北約過去還一直說東擴不是針對俄羅斯——但傻子都知道這是鬼話。
但俄羅斯這個話確實是真的。這倒不是說普京這人很講誠信,而是實力決定了,現在的俄羅斯確實沒有戰略西進的能力——別說歐洲了,哪怕就是烏克蘭,以俄羅斯的實力都消化不了。如果強行吞併烏克蘭,俄羅斯的財政用不了多久就會破產。
當然,現在普京掀了桌子,由於過去歷史慣性的戛然而止,會讓歐洲感到恐慌,並加劇歐俄敵對。但這種敵對,並不改變俄羅斯無力威脅歐洲的本質——這是國力決定的,做不了假。
所以,直到現在,歐俄其實仍然存在握手言和的戰略空間。
只不過,這個空間要兌現,還是需要合適的環境。
其實歐洲之所以一直不能緩和,一方面固然是受美鉗制,另一方面也是俄羅斯一直軟癟癟的,不欺負白不欺負——反正大家都知道俄羅斯國力衰微,欺負了它又不能把自己怎麼樣,所以為什麼不欺負?而除了這兩點,還有一個因素,就是歐洲本身經濟還過得去——所以歐俄衝突對歐洲的經濟影響有限,它消耗的起。
現在俄羅斯掀了桌子,首先上面的第二點因素就已經不復存在——現在的俄羅斯不再是個軟柿子,他居然也敢反擊了!
而如果這次經濟危機的影響如俄羅斯預期,那歐洲經濟勢必遭受雙殺——不僅要自爆,還要被美國狠狠收割。以歐洲現在的狀況,這種雙殺的傷害程度是非常高的,直接會讓歐洲掉咖,跌出全球經濟的第一陣營。
而歐洲的經濟衝擊還不止於此。俄羅斯雖然跟美國沒什麼經濟瓜葛,但是對歐洲經濟乃至社會安全至關重要——它供應了歐洲原油的30%、天然氣的40%、小麥50%、玉米50%。
這對於歐洲來說,是中短期內無可替代的。歐俄衝突,還會直接加劇歐洲能源危機,讓其經濟和社會遭受重創。
這等於是三殺!
這三殺一下來,歐洲經濟整體基本上得回歸中等發達水平。更慘的是,鑒於歐洲現行體制已經不堪重負,這種急速下挫,極有可能衝破體制承受力的極限,進而引發廣泛的社會暴亂和秩序瓦解。
所以,隨著未來兩年歐洲形勢的急劇惡化,歐洲內部矛盾肯定會激化。
說白了,這就是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築的較量。前面我們已經分析了,歐俄的和解和經濟合作,其實是符合歐洲自身的經濟利益的,但歐洲在政治和意識形態上被美國操縱的太厲害,以至於上層建築在一時間壓倒了經濟基礎,才導致了歐洲現在被美國裹挾,犧牲自家利益給美國當槍的奇葩狀況。
那怎麼解決?辦法就是加重經濟基礎在博弈中的分量。具體來說,就是加重歐洲的經濟危機。
其實歐洲內部也是分化的。有依託美國的買辦資本和政治勢力;同樣也有民族資本和本土政治勢力。以前,歐俄衝突對歐洲的經濟傷害還不那麼大,所以民族資本和本土勢力或許還能忍受,但如果經濟惡化到嚴重威脅本土勢力生存,那他們跟本土買辦,乃至美國的利益衝突自然會加劇,勢必會竭盡全力的壓制買辦,清除美國影響——形勢惡化的越嚴重,這種力量和訴求越強烈。
而民眾也是一樣的。現在的歐洲民眾,在意識形態上被美國高度洗腦,所以支持打擊俄羅斯。但存在決定認知,而不是認知決定存在。現在大家日子還能過得下去,所以還能被意識形態操控,願意為了反俄而忍受通脹,但隨著未來經濟基礎的急劇惡化,越來越高的通脹,越來越多的失業,越來越少的收入,民眾還能不能忍受,答案是可想而知的。
而根據全球經濟形勢,這一切極有可能會在未來兩到三年發生。所以接下來只有兩種可能:要麼,美俄能通過制裁,在兩三年內逼俄羅斯妥協,恢復歐洲糧食和能源保障——這樣它對歐洲政治和意識形態桎梏還有可能持續;如果不能,屆時逼瘋了的民族資本、政客乃至人民,勢必要出於現實考慮,擺脫美國控制,尋求對俄媾和。
這就是普京的算盤。只要能扛住兩三年,讓經濟危機,美國收割,以及能源、糧食短缺把歐洲逼到爆炸的地步,屆時歐洲基於經濟基礎的對俄媾和現實訴求,就會突破美國基於上層建築的政治和意識形態的鉗制。而且這個突破過程中,美國在歐洲內部的政治、經濟影響力會被大幅清除,民眾的思想認知,也會因為物質的窘迫而出現反俄到親俄的轉變。
屆時,只要俄羅斯的要求不過分——也就是不突破僅謀求自身安全的底線;那麼烏克蘭中立、北約承諾不東擴,甚至撤出97後東擴國家的軍力和裝備,歐洲都有可能去答應——視歐洲屆時的危機程度,越嚴重,它們願意妥協的級別就會越高。
當然,歐洲答應,並不代表美國答應,也不代表北約答應。但北約和美國的反俄抓手,終究還是落在歐洲頭上。只要把歐洲逼到那個份上,美國想不答應也不行——畢竟再不答應,屆時就輪到歐洲掀桌子讓北約散伙了。如果歐洲退出北約,美歐同盟解體,那美國還怎麼反俄?
這就是普京的終極目的。通過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充分利用,四兩撥千斤,最大限度的削弱美國和歐洲,並離間二者關係。只要美歐經濟垮到一定程度,美歐關係惡化到一定程度,歐洲出於自身生存需求,就必須擺脫美國鉗制,並與俄羅斯和解。只要歐洲反水,美國就是想繼續反俄,也沒了抓手,這樣俄羅斯不僅可以實現地緣上的安全訴求(把北約反逼回去),同時也趁機大幅清除了美國在歐盟內部的政治、經濟影響力和民意基礎。套在俄羅斯頭上三十年的國運枷鎖,就被一舉砸破!
這就是普京這次下這麼大賭注,賭上俄羅斯的國運和自己的政治生命,在烏克蘭問題上掀桌子的根本原因——預期收益夠大,所以賭注才夠大!
當然,既然是豪賭,那肯定是有風險的。普京這次豪賭,最大的風險有兩個:第一,經濟危機和普京的反向拱火,其對美歐的殺傷力,能否達到預期;第二,就是俄羅斯內部能否挺住——如果歐洲還沒完蛋,俄羅斯自己內部就先爆了——因制裁而貧困潦倒的民眾,以及利益受損的資本背叛普京,那就是滿盤皆輸,不光普京政治生命結束,俄羅斯都有可能二次解體。
普京也意識到了這兩個風險,所以在俄烏戰爭前,他做了充足準備。這個準備,就是冬奧會期間出訪中國,幾乎全部滿足了中國的外交訴求——一帶一路、病毒溯源、台灣問題、日本問題、大數據信息化、上合組織,這些以前俄羅斯猶豫甚至不願意給的東西,在這次全答應了中國。再加上戰爭爆發後俄羅斯在經濟、金融方面俄羅斯跟中國體系的全面接軌和融合,俄羅斯這一次算是把除了領土和軍事技術外的所有籌碼全拿了出來。
普京之所以在中國身上下這麼大的血本,說白了就是要最大限度對衝上述兩個風險——中國這次在經濟危機中的表現,將直接決定美國收割全球的效果。所以雖然哪怕俄羅斯啥都不給,只要普京在烏克蘭掀桌子,中國同樣免不了被拉下水。但他依然拿出了幾乎全部能拿出的籌碼,給中國增力。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增加中國積極性的同時,也能讓中國在這次對美國的反收割中,迸發出最大的能量——中國反收割表現越好,美國的回血情況就越差——相應的它對歐洲的收割就越狠,美歐矛盾就會越激化,越有可能達到破局的臨界點;另一方面,普京顯然也明白掀桌子的後果。西方瘋狂反撲和制裁下,俄羅斯接下來經濟必然極度惡化,資本的利益也會受到重大打擊;所以現在支付給中國的巨大利益,也是相當於報酬的提前支付——畢竟只有中國才有能力給俄羅斯輸血,讓普京有資源熬過這段極度艱難期。而輸血是要有報酬的,反正這些報酬後面遲早都要給,還不如提前一次性給了,這樣中國的輸血會更痛快,力度更大,對普京的內部維穩效果也更好。
當然,普京的這種風險防範,到底能不能達到目的,現在尚未可知——畢竟經濟危機的殺傷力,能否達到普京想要的效果,現在現在也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就算有了中國的強力輸血,但能否對衝西方制裁對俄羅斯經濟的衝擊,讓普京能夠維持住局面,平穩渡過博弈關鍵期,這個同樣誰也不能保證。
不過,雖然存在未知,但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這一次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確實是俄羅斯聯邦建國30年來,扭轉頹勢的最大歷史機遇——很可能也是最後戰略機遇。所以普京這一次,拿出了自己的一切,拿出了俄羅斯的一切,把國家和個人的命運,全端上了賭桌——成,則俄羅斯國運逆轉,大國復興之路開啓,普京的功業也將直追葉卡捷琳娜二世;敗,則俄羅斯萬劫不復,未來二次解體幾成定局,普京個人也將身敗名裂,淪為尼古拉一世的翻版。
這絕對是本世紀迄今為止,人類世界最大的賭局。而這場賭局的大幕,已隨著俄烏戰爭的硝煙徐徐拉開;而眼下看似熱火朝天的俄烏戰爭,其實只是起手式,也是這場世紀豪賭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後面真正的驚濤駭浪,還將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形勢的發展層層襲來。
那麼,這也延伸出另一個問題:大國一般是不賭國運的。畢竟大國一向講究穩重,而賭國運的風險實在太高。何況從形勢上看,現在的俄羅斯雖然形勢艱難,但其實也未到山窮水盡,繼續這麼下去,雖然能不能有翻身機會不好說,但短期內應該也不至於走到絕境。而如果這一次賭局失敗,那俄羅斯則基本上再就無翻身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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