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中不是戰爭片而是宮鬥劇

Omena K :中港青聯委員,時評作者

香港從來都不愁沒有好戲,「佔中」運動的十多天,就像歷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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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不難看出「顏色革命」的主線,很多朋友也闡釋過了,在此不贅。然而,即使是千篇一律的韓劇主線,不同角色的戲碼也是千變萬化的,何況不是韓劇。

海外勢力利用香港的內在矛盾發動「顏色革命」,目的是添亂,是扶植傀儡特首,是給一國兩制潑髒水。但是,一個腦子清楚的編劇應該明白中國自有國情,在別處搞「顏色革命」都衝著首都而來,但對香港動手的話,首先對內地的直接作用有限,其次更重要的是,這戲碼是做給女一號台北看的。要是搞得太過火,影響北京的既定政策,比如對女一號收起鑽戒拔出橫刀,對於反派大boss把女一號和女二號志玲姐姐金屋藏嬌的最終目的來說,是有利呢,還是不利呢,真是可圈可點。

所以香港的劇本,不會像中東、中亞等那樣,一油門踏到底,一定是進退莫測,點到即止的,是宮鬥片,不是戰爭片。既然如此,演員又不是反派大boss的扯線木偶,也是人精,不會給西方大boss一路走到黑的,一定各有各盤算。

三個主演之間的大戲

香港政治勢力可以分做三派:建制、傳統泛民、「本土派」街頭政客。至於學聯、學民思潮,還有愛港力、藍絲帶等等,都是小boss。小boss是給雙方刷經驗的,我們直接看三派的「羈絆」就行。

建制派一直掌權,當然想繼續拿在手裡不放,也很想快點普選,那麼泛民一直攻擊其統治沒有民意基礎的大招就再也站不住了。不過,普選拉倒也無所謂,只是回歸十七年以來的延續而已。

傳統泛民是最有趣的。他們在追求英美「普世民主」價值的道路上漸漸玩脫,但始終沒有和這宗旨偏離太遠,近年的「本土、獨立」浪潮,也基本上沒有摻和。從成分而言,黨員多為律師法官會計師等專業人士,很多公職和官職都有他們的份,如果泛民能夠得到名額競逐特首,無疑是屬於他們的。他們的迴旋餘地最大,但必須等待適合的時機和理由,華麗轉身。

至於「本土派」街頭份子,力能所及就是選選立法會、進去丟丟香蕉和水杯,至於競逐特首,無論從成分上還是形像上來說都不太可能,那麼「佔中」這事就跟他們關係不大,可以趁機擴一擴軍,演練一下,但沒有根本利害在當中,成則分不到多少肉,敗則引火燒身。

還有一匹黑馬「公民黨」,常被叫做律師黨,而香港律師普遍藍血。這個黨派親近西方利益立場和意識形態,沒有「民主回歸」的包袱但又不抗拒,成分上又夠格競選。它既能代表本土,亦可以跟「民主黨」合流甚至取而代之;如果選擇後一條路,需要的也是一個轉身。

於是,即使追韓劇的大媽也看得出來誰最可能搞事了。平日鬧得最兇的「本土派」最不可能主動生事。這些人走街頭基層路線,以這個城市必然的經濟軌道來說,日後只會壯大,他們能等,不急於在這時強充別人的馬前卒和擋箭牌。

等不來的是傳統泛民。當中央一再表明堅定的意志後,大部分傳統泛民支持者都意識到,是不能超出《基本法》談政治的,所以必然與建制派媾和。反共路線難以長期延續,必須一個華麗轉身,趨近「愛國愛港」的政治要求,否則他們的基本盤就只有跟建制黨派走了。

搞出暴力的話,成則「顏色革命」,敗則變臉譴責;搞不出暴力也一樣是成功的靜坐活動,賺的是下一代的選票。所以從罷課到「佔中啟動」,事情都按這​​個劇本走。傳統泛民黨派彷彿不存在似的,都是「佔中三子」跟學生的戲,就是為了方便撇清關係。

群眾演員不給力,劇本全亂套

筆者上一篇文章亦提到,「佔中」人數預料不出五千之譜,這個數字加上圍觀醬油群眾,不超出一萬人。從學聯罷課、在政府總部外聚集和衝擊、到「佔中啟動」,現場人數亦與之相差不遠。

遊行前線雨傘一陣亂捅,然後催淚彈發射了,再然後全城炸了窩一般,聚集堵馬路的人數陡增一兩倍。 ——這也是有原因的,第一,那幾天適逢國慶、重陽,還有雙休日,街上本來就熱鬧。第二,因為人們出離的憤怒了,覺得放個催淚彈是「殘暴鎮壓」,說這話的很多還都是飽學之士。

劇本至此全亂套了,群眾演員不給力。催淚彈本來是各種驅散手段中最溫柔的,你都一陣傘子亂桶,差點把警察叔叔戳瞎了,還不許放個催淚彈?但在運動中,執著這些是非曲直沒有意義,關鍵是:前戲剛剛開始,就高潮和退潮了。

要知道,香港男生連女一號裙下的草​​莓學生兵都不如。這個城市的男孩子很多連實心鋼鐵都沒有摸過,在大家成長歷程上,跟「武裝」二字基本是絕緣的。香港的防務在二戰後一直不讓香港人自己沾手,僅有的民兵「皇家香港軍團」在回歸前解散時才不足千人,對城市的儒弱氣質不無影響,反而形成了一些人對英國不加干預感恩戴德的理由。

有趣的是,現場視頻顯示最初的衝擊是黃洋達在後方鼓動的。這老兄可真是人精中的戰鬥機,他大概看出香港民情、民風、以至前線警員所能接受的極限無非催淚彈,在運動剛剛組織的時候提早發洩民意,免得組織起來猛烈爆發,把自己燒著。

於是,催淚彈既是前戲,也是高潮,群眾的熱情被過早消耗掉,真正有動作指導的「顏色革命」劇是拍不出來了。果然,國慶假期結束後,現場人數就恢復到數千核心加上數千醬油的規模。

剩下就是怎麼收場的問題了

就這樣,運動走進了相持階段。大學生雖然熱血,但絕大多數還是斯文的,何況是香港的大學生。所以正如很多人的觀察,「佔中」的確很和平,儘管是無聲的暴力;而人民力量、社民連那些街頭運動份子,也沒有理由造次動手,徒為眾矢之的。

這樣一來,警方就無法鎮壓抓捕。固然在法例上有很多理由很多條例,可以構成警察採取行動的法律依據,但民情就是:說到底不過是學生和青年在「和平表達意見、又沒動手打人燒砸搶」,所以厲行清場的話,無疑會引起民意反彈。這是最不得已的下策。

不過,對建制派而言強硬抓捕也沒什麼。一次對「鎮壓」的聲討將成為歷史烙印,使傳統泛民在相當一段時間內無法「轉身」,所以普選方案必拉倒,還不止2017這一次,意味著建制派固有政治地位雷​​打不動;而對傳統泛民來說,不普選的話就永遠只能當反對派,有如上述。

一個合理的推斷是,既然暴力升級、國際干預的戲碼拍不出來,那麼就變成一次長期靜坐好了,最好人數少些,別堵馬路,別引起民眾情緒,無疾而終是最好的,事情淡了再給政改方案投五個贊成票。所以戴耀廷才呼籲學生別堵旺角和銅鑼灣了,去堵金鐘吧。前者是旅遊和民間消費區,後者是金錢中心,引起的民情不一樣。而其他小boss諸如律師公會、教協等,也紛紛軟化,甚至指責學聯,劃清界線。

當然,這得泛民他們一條心才成,相信好些人是吞不了這口氣的,所以2017普選拉倒的機會我看亦不少,但下一屆2022他們是必須爭取「入閘」的。
總之,傳統泛民最尷尬了,基本上半點目的都沒有達到。

目前的「佔中總結」是,給一國兩制潑髒水讓台北​​看看的戲已經拍完。大方向已經從「真普選」轉向梁振英身上,再來一波樂此不疲的倒梁運動。可以說,要推倒憲法的「顏色革命」至此已經宣布結束。當然學聯和學民思潮是還沒有發現問題,但他們已對全局沒有影響,早晚會被「絡繹抬出來」的。

我認識的一位大學畢業生,十多天全程參與「佔領」;其實他們絕大部份都是無知的,而且不打算造成流血衝突。

大戲餘毒,警惕「佔中」變成生活方式

要注意的是,目前的「佔領」已經從一種抗爭,演變成一種生活方式、城市文化,如果放著不管,運動將變成自治。誠然它是脆弱的,要拆掉那些帳篷是幾分鐘的事,但群眾一旦建立起新秩序,無異於告訴人們還有別的一套行之有效的選擇,那麼原有的法律權威就蕩然無存了,而且別忘記,背後的黨派是既是政黨,又是社區工作骨幹。這次運動中,從人群管理和物資管理,他們甩建制派不止幾條街。

別看現在商戶受影響,旅遊業大減,一旦索賠起來,我相信最積極的反而是他們,他們會搶著給虧本破產的商戶、被裁的勞工向政府要錢,叫價比建制方的工會更有吸引力。而商戶、勞工到了那個地步,也無法追究始作俑者了,哪邊幫得了忙走哪邊。

幸好,現在有愛國團體——包括我自己的中港青聯——開始收集商戶和勞工投訴,準備工作,把這事先攬上了。

反正旺角已是國中之國。當傳統泛民的戰爭片拍不出來退守金鐘、希望回復靜坐之際,「本土街頭派」卻展開一場大演練。他們不願意武力升級做傳統泛民的替死鬼,卻樂意在街頭坐等「鎮壓」的事,反正他們沒法競選特首,自然一往無前。

上週,有一些受影響的商戶跑到旺角與「佔領者」對壘,還真的拳腿相交。我就不學那種和稀泥的「譴責暴力」了,對於「本土派」,這已是鬥爭而不是講道理,不是和風細雨請客。何況是「佔領者」暴力在先,誰說舉起雙手就不是暴力?持槍打劫也沒淌一滴血,很和平是不?

不過,我們不能以為「民心可用,任占者自亂」,現在政府建製完善,是不會有自發湘軍淮軍的,最多只有情緒性的義和團,那對大局沒好處。如果有些商戶破產、有勞工被裁,一時看不開跟對方拼命,豈不更招人口實。
此外,旺角的事情已經涉及「xx和」黑社會趁機擴張地盤了,警方的拖延將失民心,也使旺角陷入勢力平衡失控之虞。

有貨運業把15號定為「最後忍讓日」,否則可能自己動手拆台。

對警察來說,現在就只有迂迴、旁敲側擊了。每天成噸成噸的補給物資不截斷,集會群眾過得很滋潤,沒有撤退的理由。人事上的工作也必定展開,比如鼓勵學校對犯事學生嚴厲處理等等。只有當堵街的人數足夠少,才可以和平清場。

希望政府盡快展開側翼的工作,瓦解他們,否則市民久了也會麻木習慣的,患上斯德哥爾摩症候。而受到「佔旺」拖累的人,在反政府、同情「弱者」的媒體邏輯下,是被吃定了的,搞運動的人也深知這是鬥爭,嘴上說對不起影響了你,心裡想的是,毀滅你,與你有何關係?

不過最後還是要說一句老話:高手的行為是可以預測的,但菜鳥則不行。香港政界菜鳥多少,大家不是不明白。只是,我對學生還是有信心的,香港這種冠於全世界的文弱氣質,其實不一定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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