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登在香港的驚險11天

《政府正在監控你──斯諾登揭密》中文繁體版摘錄

前中央情報局職員斯諾登揭發美國當局濫權監聽黑幕,引爆一場全球範圍的捍衛自由與隱私之戰,如今由英國《衞報》名記者格林華德與斯諾登攜手合作的《政府正在監控你──斯諾登揭密》,於5月13日全球同步發行,中文繁體版由時報出版。

《政府正在監控你──史諾登揭密全球稜鏡計畫》5月13日全球同步發行,中文繁體版由 時報出版 發行。書中透露了斯諾登揭露真相的始末,詳述了從匿名接觸到緊張刺激的香港會見之旅,細節與過程宛如驚險的間諜片,扣人心弦。在此,本網站特摘錄書中「在香港的11天」,以饗讀者︰

透過互聯網裝置 目睹探員搜屋

星期四,我到香港的第六天。我前往斯諾登旅館房間,他立刻說,他收到「滿警張」 的新聞。他和女友在夏威夷同居的住處安裝了透過互聯網啟動的安全裝置,現在偵測到中情局派了兩個人――一個人力資源處職員和一個中情局調查員――到他們家搜索。

斯諾登幾乎斷定,這代表中情局已查出他可能是洩密者,但我懷疑,我說:「如果他們認為是你幹的好事,他們會派出一群聯邦調查局探員,甚至還調特勤警力支援,拿著搜索令上門,不會只派一個中情局調查員、由人力資源處職員陪同到訪。」我猜這只是自動、例行的調查,只要中情局職員行蹤不明超過某一時限就會啟動。但是斯諾登覺得他們或許是刻意低調,避免吸引媒體,或驚動他湮滅證據。

不論這代表甚麼意義,都表示我們必須加快腳步,準備好公開斯諾登身為揭密來源的文章和錄影。我們決心要讓全世界先從斯諾登本人口裡聽到他是個甚麼樣的人、他的作為和他的動機;而不是他躲起來、被抓了、無法替自己說話的情況下,聽任美國政府抹黑他。

我們的計畫是再推出兩則報導,一則在次日(星期五)見報,另一則在星期六刊出。然後在星期天推出長篇的斯諾登人物專訪,配合錄影訪談,登出由艾文整理的問答集。

蘿拉已經花了四十八小時把我第一次訪問斯諾登的側錄剪輯好,但是她覺得太瑣碎、太冗長。她要立刻重新拍攝一段比較精簡、集中主題的訪談紀錄片,並且寫下二十多個問題,要我來問斯諾登。蘿拉架設攝影機、指導我們怎麼就坐時,我又添了幾個問題。

現在已經家喻戶曉的這個紀錄片,一開頭就是:「嗯,我是愛德華.斯諾登,今年二十九歲,受雇於博世.艾倫及漢彌爾頓公司、在夏威夷替中情局擔任分析師。」

斯諾登接下來對下列問題逐一給予簡潔、合理的回答:他為甚麼決定揭露這些文件? 為甚麼這件事重要到他願意犧牲他的自由?最重要的爆料是那一項?

這些文件中似乎有犯罪或不法的部分?他預料自己會有甚麼下場?

顯露痛苦神情 眼眶充滿淚水

他舉出不法和侵入性監聽的例子時,變得活潑和熱情。唯有我問到他是否預期會有反彈時,他才顯露出痛苦神情,擔心政府會拿他家人和女朋友當做報復對象。他說,他要避免和他們接觸,降低風險,但是他曉得他無法完全保護他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樣,這是唯一讓我輾轉反側失眠的一件事。」他說著說著,眼眶已充滿淚水。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如此激動。

蘿拉剪輯錄影帶時,艾文和我把接下來的兩篇報導潤飾定稿。當天見報的第三篇報導揭露奧巴馬總統二0一二年十一月簽署一道絕密命令,命令五角大廈和相關單位準備在全世界發動一系列攻擊性的網路作業。新聞第一段導言就說:「《衛報》取得一份絕密總統令,透露高級國家安全及情報官員奉命擬定一份海外目標的可能名單,以備美國發動網路攻擊之需。」

第四篇報導按計畫於星期六見報,討論的是中情局追蹤資料的「無限制的線民」計畫,敘述中情局正在蒐集、分析和儲存數十億筆經過美國電信設備收發的電話及電郵紀錄。報導也提出質疑,當中情局官員拒絕回答參議員詢問截聽多少通訊時,聲稱他們沒有保存這種紀錄,不能匯集這種資料。而這是否已構成對國會說謊。

「無限制的線民」新聞見報後,蘿拉和我預備到斯諾登的旅館會合。我在走出我房間前,坐在床上,突然靈光一閃,想起六個月前化名辛辛納圖斯發給我電郵、頻頻要求我安裝PGP、才好提供給我重要訊息的那位仁兄。現在,我已經鬥志高昂,心想他或許也有重要訊息可以提供給我吧?我已經記不得他的電郵地址,透過關鍵字搜尋才找出他一封舊電郵。

我寫給他說:「嗨:好消息。我知道已經過了一段時候,但是我終於使用PGP電郵了。因此如果你還有興趣的話,我可以一談了。」我敲下發信鍵。

我一到他房間,斯諾登有點挖苦地說:「喔,對了,你剛才發電郵去的那位辛辛納圖斯老兄,正是在下。」

我隔了幾分鐘才回過神來。好幾個月前一再試圖要我使用加密電郵的那位老兄竟然就是斯諾登。我第一次和他接觸並不是上個月的五月份,而是更早好幾個月前。早於接觸蘿拉、早於接觸任何人,斯諾登早就試圖找我一談。

我們三個人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天,開始出現親密感情。初次見面時的生澀、緊張已經變成合作、互信的關係。我們曉得,我們已經聯手啟動這輩子已最重大的一件事。

「無限制的線民」新聞已經見報,我們透過彼此信賴所建立起來的稍微輕鬆的氣氛, 此刻又轉變為明顯的焦慮:離揭露斯諾登的身份已經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們曉得,一旦踏出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尤其是他的生活。我們三個人已經一起度過一段短暫但格外緊張又令人喜悅的經歷。斯諾登很快就會退出三人小組,很可能長久坐牢,而打從一開始,這件事的後果就一直籠罩在心頭,至少我只要一想到就會很沮喪。唯有斯諾登似乎不以為意,現在還能說笑。

笑言「到關塔那摩睡下舖」

斯諾登在思索我們未來景況時還能開玩笑:「到關塔那摩時,我要睡下舖。」我們討論未來的文章時,他說:「這可以列入起訴書。只是不曉得擺進你的、還是擺進我的。」大部分時間,他鎮靜得令人不敢相信。即使現在,自由時光已經迅速流失,我在香港這段時間,斯諾登依然每天夜裡十點半上床睡覺,蘿拉和我只能勉強睡個兩、三個小時,他卻生活作息正常。每天夜裡他會輕輕鬆鬆地宣布:「我要上床囉!」然後酣睡七個半小時, 次日醒來,精神抖擻。

我們問他,在這種狀況下,怎麼還能一夜好眠呢?斯諾登說,他對自己所作所為覺得心安理得,因此睡得安穩。他還開玩笑說:「我想,會有舒服的枕頭的日子不多了,還是及時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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