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台灣地區大選,本身已經沒什麼寫頭了。一來賴清德基本上已經穩贏,沒什麼看頭;二來以現在的形勢,台灣人自己怎麼想怎麼做,都已經不重要;他們接下來能做的,就是在中美台海博弈結束後,接受自己早已注定的結局就完事了——至於這個接受是心甘情願還是迫於無奈,都對大局沒有什麼實質性影響。
不過,雖然賴清德、侯友誼、柯文哲這幫三流政客無足掛齒,但郭台銘這個人,還是值得說道說道的。
8月28日,73歲的郭台銘宣佈獨立參加2024年台灣地區領導人選舉。
當然,這不是郭台銘第一次參選了。4年前他就參加過國民黨的內部推選,前段時間他又搞了一次,不過兩次都被國民黨內部做掉。當大家以為郭會就此偃旗息鼓時,沒想到他倒是跳了出來,以獨立身份參選。
為什麼老了,郭台銘卻突然熱衷於政治,非要去競選什麼台灣當局領導人?甚至為了撈選票不惜對大陸口出惡言(比如那著名的「我給大陸人賞飯吃」),動搖自己的生意基礎也在所不惜?
表面看來,這似乎是郭起了官癮。畢竟中國人嘛,士農工商的階級劃分植入基因。郭台銘70歲的人了,做生意搞企業也算是搞到了頂級,再往上也沒什麼追求——就算有追求,一個代工企業做到富士康這份上也算是做到了頭,所以老了搞搞政治,滿足下自己的政治追求,讓自己和家族的層次和地位進一步昇華,似乎也不是說不過去——畢竟有他信家族、特朗普這些先例在,郭台銘有這個想法不足為奇。
但其實沒這麼簡單。當政治領袖確實比當首富的社會地位和影響力要大的多,但也得看這個政治領袖到底是什麼含金量。特朗普那當的是美國總統,全球第一大佬的存在,所以他跨出這一步,那確實是可以讓自己和家族實現階級和社會地位乃至影響力的昇華;而郭台銘追求的這個所謂台灣當局領導人,跟美國總統那根本就是天上地下。這個位置,對於郭台銘這種級別的商界大佬來說,還真不是什麼香餑餑的存在——好處不多,麻煩事兒卻不少。
而且會很影響自己的生意。特朗普當上了總統,家族和企業在美國乃至全球的影響力都有了質級跨越;哪怕退位,政治上也陷入了麻煩,但只要自己山頭穩固,隨時保持對美國政壇的超級影響力,那也沒人敢輕易動他——誰知道他將來會不會捲土重來呢?
但郭台銘不一樣。他追求的這個台灣當局領導人,就是在中美的夾縫裡求生存。而郭台銘的生意,偏偏又同時靠中美——或者說靠全球化生存。這麼個狗屁「總統」,就算真當上了,影響力也出不了小島——沒什麼油水可撈,但卻很容易把自己的企業捲進中美博弈的旋渦。何況看這大趨勢,不出意外的話,無論中美怎麼鬧,大陸復台也都是未來幾年的事兒,未來兩屆的台灣領導人,大概率會是亡「國」之君。這樣的燙手山芋,普通政客去搶也就罷了,郭台銘一個家大業大,而且家業很大一部分在中國大陸,市場很大一部分在西方的商界大佬,何必去湊這個熱鬧?
最關鍵的是,郭台銘還是在明知大概率選不上的情況下,去接二連三的強湊這個熱鬧!
這就很吊詭了!
作為一個頂尖的商人,郭台銘這麼做,肯定不是為了過官癮,也不是單純想靠所謂台灣當局領導人的身份光耀門楣(亡「國」之君有什麼好光耀的)。他這麼做,是有真真切切的利益要圖的。
那這個利益是什麼?說起來也有點心酸,就是在即將到來的大變之前,為自己,乃至台灣這幫資本,謀一個出路。
鴻海,乃至於台灣這幫大的電子信息企業,或者說資本,說白了都是靠全球化混飯吃的。過去中美和睦,他們在中國開廠,給美國企業代工,或者採用美國的科技成果,自己建設品牌(宏碁、華碩這幫電腦品牌),在大陸生產組裝然後賣到全球,通過這個全球化產業鏈,吃盡了紅利。
但顯然,現在全球化已經走到了盡頭;中美兩大強國分道揚鑣,各自努力建設自己的經濟圈。
當全球化變成區域化,甚至變成中美分化,這就讓吃全球化紅利的鴻海,乃至於台灣電子信息產業處境越來越尷尬。這不僅意味著產業鏈被打斷,導致生產成本增加,更意味著市場被一分為二,彼此間壁壘越來越深。
而最關鍵的是,隨著中美矛盾的激化,雙方都都致力於構建自主可控的產業鏈——無論是中國的科技創新、產業升級,還是美國的再工業化產業回流,雙方都不約而同的開始追求電子信息產業的自主可控。
這就讓台灣電子信息產業資本非常無語——畢竟他們是典型的中不中、美不美。這種屬性,在中美蜜月、全球化蓬勃發展的過去,幫他們兩頭通吃,佔盡了便宜。但到了全球化over,中美對抗成為主流的現在以及未來,這種屬性,就導致了兩邊對他們都不信任,都不放心。
所以,我們看到中國這邊拼命砸錢扶植國產替代,自主可控;我們也看到拜登那邊強逼台積電遷美,然後又一味利用壓榨,試圖實現對產業鏈控制權的奪取和轉移。
這就是台灣電子信息產業資本面臨的困境。而且這種困境是大勢所致,光憑這幫台灣資本,乃至台灣政權,根本無力逆轉。
那鴻海,乃至於鴻海為代表的這幫台灣電子信息產業資本,前途何在?
正常路徑下,沒有前途!一個中美都不信任的產業資本,注定會在未來的逆全球化浪潮中,被中美同時拋棄!
那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對郭台銘,乃至台灣電子信息產業的這幫人來說,他如果還想維持資本家的地位,還想維持對電子信息產業這個重要生產資料的影響力和控制力,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台灣這個破島,化作自己的籌碼。
台灣是中美博弈的關鍵。這個島現在是被美國牽著鼻子走,沒有任何自主權——自然它的意見和想法自然也就無足輕重——不光美國不在乎,就連中國大陸,現在也不太重視了。
但如果郭台銘上位,台灣被電子信息產業資本控制,那他們就有了跟中美要價的籌碼。如果他們掌握政權後,抗拒美國對台灣控制,甚至願意攜島回歸,那這對中國來說就是大功一件——未來這幫資本不僅可以繼續保留自己控制電子信息產業,甚至接下來的的龐大中國電子信息產業體系的整合過程中,這幫台灣資本也會因為今日的大功,在其中獲得更大的份額和影響力——直白點說,這幫台灣資本會成為華為,郭台銘搖身一變成為紅色資本家。
而就算不倒向中國大陸,但只要獲得了政治影響力,那這幫資本也可以憑此對美國談條件——你不能拋棄我,否則我往小了說,阻礙你對台灣的控制,阻礙你把台灣烏克蘭化;往大了說,我可以挾台投共。所以,美國如果想好好利用台灣這張牌,那就必須給郭台銘,乃至台灣電子產業資本一個出路——最少,也得將他們納入自家資本體系,成為美國資本集團的組成部分,而不是利用完了甩掉的皇協軍!
這就是郭台銘搞政治的動機。台灣的民眾是被美國徹底洗腦了的,這種洗腦,導致靠選票台灣的政客也只能隨波逐流,所以在面對美國時完全沒有獨立性。但資本不一樣,資本不會像民眾那樣被洗腦,資本本身也有給民眾洗腦的能力;甚至台灣的電子信息產業,現階段對美國來說也是有較重要價值的。所以只要他們再獲得了政治影響力,就可以形成具備獨立性的政治勢力。
而形成了獨立的政治勢力,郭台銘就有了牌,就可以幫助他們在中美間選擇要價,為自己在未來的逆全球化世界中,為自己在未來的世界電子信息產業中,爭取到有利的生態位。只有這樣,他,乃至於和他同類的台灣資本,才能繼續維持對電子信息產業的控制。只有控制了生產資料,資本才能稱之為資本,才能繼續在未來的世界中持續下去,而不被時代的洪流吞沒。
說的更直白點,台灣對郭台銘這種資本來說,就是個寄主而已——就像美國是猶太資本的寄主一樣。
以前台灣這個寄主不錯,掛它的名頭可以中美兩頭通吃;但未來形勢逆轉,兩頭通吃變成了兩頭不靠,這導致郭台銘為代表的台灣電子信息產業資本,面臨喪失生產資料的風險。
要想活命,郭台銘們就必須另尋寄主。只是中不中美不美的出身,決定了這些台灣資本在中美兩邊都只被視作用完就甩的婊子,並不受到信任——所以自然也不願讓其寄生。
這種情況下,郭台銘就只能介入政治,通過構建島內政治影響力,進而對中美博弈產生影響。然後借此為牌,觀望形勢並擇機要價。最終,通過賣掉勢必完蛋的台灣,換取中美其中一家的赦免、庇護乃至認可、扶植,並讓自己這個資本,在新的寄主那裡,繼續的存在下去。
這就是郭台銘一大把年紀突然搞政治的原因。也是郭台銘明知這個政治領袖選不上,就算選上了也是亡「國」之君,卻依然對此樂此不疲的原因。對他來說,能當選最好,但哪怕當選不了,也要趁機把山頭建立起來,形成一股政治勢力,對台灣政治產生影響。只要政治影響力有了,郭台銘就有了跟中美要價的資格,他的影響力越大,他要價的本錢就越足,新寄主給它的價碼也就越高。對郭台銘來說,台灣這個即將覆滅的割據政權,以及那些醉生夢死的井蛙,就是他這位大資本家,甚至於他背後的台灣電子信息產業資本,向中國大陸或者美國尋求寄生權的墊腳石!
也正因為如此,雖然郭台銘早在四年前參選時就已出言不遜,大陸也沒有因此對富士康怎麼樣。
對大陸來說,反正台灣現在是被美國牽著鼻子走的。如果有台灣資本願意搞獨立政治勢力,那對大陸來說也沒什麼壞處;如果他最終成了氣候也依然投美,那最多就當沒這回事,咱們也不損失什麼;但如果郭台銘成了氣候,哪怕是把大陸當做跟美國要價的籌碼——只要它能給美國添堵,那對大陸來說也是賺的;而如果他成了氣候,還願意拿大陸當新寄主,那大陸就多了一個防止台灣烏克蘭化,阻滯美國控制台灣進度的新勢力。要是郭台銘接下來表現的好,那大陸也不吝於論功欣賞,根據他的貢獻,讓他在未來的中系電子信息產業鏈中,獲得一個不錯,甚至比現在的富士康還要好的生態位——反正這產業總是需要資本家的,誰來不是來呢?
所以,就看老郭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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