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沙特阿拉伯拒簽《石油美元》協議的消息，全球社交網絡廣為流傳。有人說，這是石油美元坍塌的徵兆。
然而，美國媒體卻說，不是這麼回事，也有媒體說，這是假新聞。甚至一些外媒還說，當初根本沒有這樣的協議，也因此沒有所謂拒簽的問題，沙特仍然堅定使用美元作為其石油結算的貨幣。
這其中暗藏一些玄機。
我們不去爭論當初到底有沒有這樣的協議，不需要每一個新聞細節或爭論都去探討。大家只要清楚知道，50年前美國和沙特的確簽訂了協議，外界把這份協議的精神內容稱之為「石油美元」。這是石油美元的由來。
至於協議中是否使用了「石油美元」的字眼嗎，我們不需要去爭論，那只是一些美國媒體混淆視聽的手法。
根據美國媒體的說法，拜登政府計劃和沙特簽署一份《美沙安全協議》。這則新聞的說法肯定是有的，因為從去年2023年6、7月以來，美國一直想要說服沙特和以色列建交，作為補償，美國將確保沙特的國家安全。
事實上，所謂的確保沙特的國家安全，實際上可以視為確保沙特王室的安全。這一點我們先理解一下。
當時，美方對外還極力宣稱，沙特和以色列的和解協議已經接近完成，頗有製造一些國際聲勢的感覺。
然而，10月7日哈馬斯武裝力量向以色列發動大規模空襲，打斷了沙特和以色列簽訂協議的談判，當然，沙特和美國之間的安全協議也就泡湯了。
但是，美國仍然不死心，巴以衝突爆發後沒多久，美國繼續努力說服沙特。前陣子，又傳出了沙特即將和美國簽訂安全協議。這是美國高度關切的協議，已經和沙特談了至少一年。
美國為什麼這麼重視美沙安全協議，非得要簽下協議才覺得安心呢？有幾個理由。
一，美國想要為在中東地區的外交頹勢扳回一城。
2023年3月，在中國的斡旋下，沙特和伊朗關係正常化，兩國恢復外交關係，促成了中東地區兩大宗教派系的遜尼派和什葉派走向和解之路。
美國立時感到不妙，如果放任此種趨勢下去，中國的勢力將會深入中東，而美國將會失去在中東地區的主導性力量。
拜登政府總算看明白了，這幾年美國和沙特的關係不睦，先是美國開發出頁岩油開採技術，不再那麼需要沙特等石油輸出國家的支持，也因此覺得不再那麼需要「石油美元」，作為美元世界貨幣地位的支撐。
美國為此感到飄飄然起來，覺得從此在全球地緣政治上，可以憑借一己之力，不需要沙特的支持，不需要石油輸出國組織。美國也因此對沙特輕慢起來。
因此，美國此舉就是要修復和沙特的關係，從而恢復在中東地區的主導性地位。
二，美國需要維繫中東地區的「制衡」政策。
長久以來，美國利用以色列來制衡沙特，制衡中東地區的阿拉伯國家。然後，又利用沙特等阿拉伯國家制衡以伊朗為首的什葉派國家。
美國這是一套接著一套，一個制衡接著一個。美國再從中扮演調節、平衡的角色，如此，美國將能夠在中東地區維繫美國想要的均衡局面。
然而， 當沙特和伊朗恢復外交關係之後，美國長久以來在中東地區規劃的力量均衡局面，被打破了。
因此，拜登政府需要重新打造「以色列=》沙特=》伊朗」的制衡關係。
三，更重要的是，美國需要遏制中國在中東地區日漸茁壯的影響力。
美國如果和沙特成功簽訂這份安全協議，之前規劃的相互制衡關係，將能夠重新建立，並且確保排除中國的影響力。這幾年，中國敦促沙特以人民幣作為雙方石油交易的結算貨幣，也將徒勞無功。
如此，美國將成功阻止中國在中東地區擴張影響力的努力。
同樣的，中國希望在沙特這邊取得突破，在人民幣國際化、數字人民幣等獲得一個突破口。
中國是全球第一大石油進口國，是沙特原油出口最大的買家，當然有資格要求沙特，以人民幣作為部分石油交易的結算貨幣。
中美兩國的金融角力，在中東地區上演一場拔河比賽。
不得不說，美國這個主意打得好，而且是對症下藥。
只不過，目標設定對了，並不表示一定可以成功達成目標。
首先，美沙安全協議於去年被哈馬斯對以色列的襲擊“破壞”了，破壞了美國的好事。
其次，沙特就真的那麼想和美國簽訂新的安全協議嗎？有關這方面，我們得要客觀的來評估。
為什麼傳出消息，1974年沙特和美國簽訂的協議，50年到期後，沙特不想和美國簽訂新的協議？
因為沙特看清楚了現今的國際形勢。
第一，美國不再是全球唯一的主導性力量。
有關這一點，不用來噴，不只是我們在說，美國本土也有一些人有同樣或類似的說法。也許只是我們說得早了些。
對沙特王室而言，很簡單嘛！這不過是一個「投資」決定。沙特王室當初和美國簽訂協議的時候，也是一個投資決定。因為在這之前，以色列這裡已經連續四次打贏中東戰爭，聲勢浩大，沙特身為阿拉伯國家的一員，得罪不起以色列，擔憂以色列。
此外，沙特是王國統治，不是民主社會國家，很擔心哪一天 一個不小心，就被（美國）顏色革命掉。
因此，沙特那時候決定抱美國大腿，在當時是一個正確的投資決定。
如今，眼看著美國逐漸失去全球主導性力量，中國勢力正在崛起，沙特王室想要分散投資，這也是正確的選擇。
這就像投資股票一樣，幾年前美國熱門科技大股是「放馬」（FANGMA），Facebook（Meta）、Apple、Netflix、Google、Microsoft、Amazon。投資人紛紛把大量資金佈局在這幾只科技大股。
然而這幾年英偉達（代號：NVDA）股票冒起，投資人把一部分資金分散投資於英偉達，這是正常的投資決定。您能說沙特王室做錯了決定嗎？
第二，中國是沙特石油最大的買家。最大買家要求以人民幣結算雙方的石油交易，過分嗎？
沙特可以不答應使用人民幣來結算雙方的石油交易，同樣的，中國也可以不買沙特的石油。現今石油市場是買方市場，多的是國家想要賣石油給中國，中國不愁沒有石油可買。
但是，中國很有耐心的等待沙特使用人民幣結算石油交易的決定。但這份耐心並非是無限長的時間，若是沙特遲遲不做決定，俄羅斯和一些國家都想要銷售更多的石油給中國。這一點沙特十分清楚。
結合第一個原因，沙特不想和美國續簽協議，也是很自然的表現。對沙特王室來說，也並非是不想要使用美元作為其主要結算貨幣，沙特只是想增加一些選擇，讓出一些空間，使用其他國家貨幣作為石油交易的結算貨幣。
再者，沙特想要在經濟上擺脫對石油出口的單一依賴，沙特擬定了《2030願景》計劃，為沙特經濟轉型。此一計劃需要大量資金，需要海外在資金和技術上的投資。
是以，沙特需要美元，不會因為不跟美國簽訂新的協議，就不會使用美元。沙特憑借這個說法，可以安撫美國。
另一方面，沙特也需要人民幣，需要中國的投資和工業技術方面的協助。因此，沙特會「留出」部分空間給人民幣交易和結算。
至於這「部分」是多少？這就是訣竅，這是沙特的選擇空間。
所以，美國媒體沒有什麼好吵的，美媒沒有說錯，沙特並沒有完全放棄美元交易。然而，如果美媒硬是說，沙特拒簽新《石油美元》協議是假消息，除非沙特真的和美國簽訂新協議，否則那就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重點在這裡，只要沙特不簽訂新的協議，即便沙特使用美元作為對外石油銷售結算貨幣的比例高達99%，只有1%使用人民幣或其他國家的貨幣作為結算貨幣，對美國來說仍然是「敗」了。
因為這揭破了一個缺口。只要破了一個缺口，沙特在未來使用其他貨幣的比例很可能會增高。
到底這比例會是多少呢？江湖說法，「視情況而定」（其實是決定在我）。
這個「視情況而定」足以讓美國頭疼，因為美元不再是沙特在石油交易的時候，「唯一」使用的貨幣。
或許，當一些社交媒體說，美元將因此崩潰是誇大了一些，但其影響的確很深遠。當美元不再是「唯一」的石油交易貨幣，未來一切都有可能。
我們做一個結論。
2023年初，我們說，該年是去美元化風潮的元年。既然是元年，許多去美元化的現象將「接踵而至」。例如，2023年的東盟會議中，決意要擺脫對美元的依賴，增加本幣結算。
下一波去美元化的風潮，得要看今年的金磚峰會。不要忘了，俄羅斯是今年金磚峰會的主辦國，或許會出現一些不尋常的措施和決定。
最後一點，一些美國媒體對此做出不少解釋，說什麼當初並沒有石油美元的決議，開始翻講歷史。
又說，依照美國政府的數據，今年3月沙特連續第八個月增持美國國債，達1,359億美元，較上季增加3.66%。
如果美國媒體堅持這樣的說法，想要掩耳盜鈴，就隨他們去吧！畢竟，2022年的時候，美國財政部長耶倫還堅稱，美元的世界貨幣地位無可動搖，沒有任何挑戰者。
另外再提一個消息，2023年中國和沙特簽署了價值 70 億美元的本幣互換協議，作為促進兩國貨幣貿易和減少對美元依賴的努力中的一部分。
最新消息是，沙特加入了由中國主導的央行數字貨幣跨境試點，這是全球石油貿易減少使用美元的又一措施。沙特中央銀行將成為「mBridge項目」的「正式參與者」。該項目是2021年由中國大陸、香港地區、泰國和阿聯酋的中央銀行所發起的合作計劃。
去美元化一直在進行，2023年的去美元化風潮只是個開端，當年風行的本幣貿易結算是第一步。石油美元的坍塌是第二步，往後還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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