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的「政府效率部」：能行不能行與怎麼弄

關於特朗普任命Elon Musk和Vivek Ramaswamy負責的「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DOGE），以下是一點分析：

1. 儘管名字起成這樣，包含「部門」，兩字，但它不是政府機構，只是個外部咨詢機構。之所以在政府以外設立機構，是因為只有國會才有權設立政府部門並划撥預算。這都需要國會的立法行動。所以，最簡單快捷的方式是在聯邦政府之外成立一個咨詢機構，向政府提供咨詢服務。而馬斯克有足夠的財力可以資助這個機構，不需要依賴國會/政府撥款。

2. 名字起成這樣，只是就馬斯克喜歡的一個「梗」（秋田犬doge）。馬斯克力推的虛擬貨幣也叫Dogecoin（「狗狗幣」）。有了「部門」這個詞，才有「D」這個字母。

3. 外部咨詢/顧問機構是很常見的。僅在聯邦層面就有上千個這樣的咨詢機構。這些機構有的由聯邦政府、國會提供資金，有的是民間獨立資助的；有的包含政府僱員，也有純民間組織。聯邦層面，有專門的法律《聯邦顧問委員會法》（The Federal Advisory Committee Act）負責相關的監管。考慮到馬斯克的財力，做這個咨詢項目並不需要依賴聯邦政府或國會的財務支持，合理邏輯是，與政府的邊界划得越清楚越好，這樣隨時就能啓動開張，不受相關法律的管理和約束。

4. 由於這個機構在政府體系外，所以馬斯克和Vivek也不會成為「政府員工」——至少馬斯克不會。他只是投入一部分時間去做一件事情。

5. 這個外部咨詢機構會在白宮的OMB（行政管理和預算局）的支持和配合下一起工作。OMB是白宮的一部分，傳統職能是協助聯邦政府管理預算，並與國會進行相關的協調與溝通事項。DOGE不可能在外面閉門造車、脫離政府體系工作。而OMB擁有足夠的權限，能夠獲取有關預算的準確信息，並可鏈接所有聯邦政府機構、國會的所有相關委員會和重要議員，以及各種外部咨詢智庫等。有了OMB的支持，DOGE才能有效開展工作。

6. 馬斯克聲稱要將超過400個聯邦政府機構裁減到100個以內，將聯邦政府的預算減少2萬億美元。有的人以為，馬斯克擁有足夠的權限，可以像企業裁員一樣大刀闊斧的裁減部門和員工。並非如此：所有這些聯邦政府機構（及其預算）都是國會以立法形式創立，目的是滿足特定功能；這些機構的基本預算也由國會確定的。一切都有法律依據，不能「說砍就砍」，最終必須通過國會程序。

7. 所以「正確的打開方式」（及DOGE的工作邏輯）應該是：

1) 研究所有機構所基於的底層法律：當年（國會）為什麼要設立這些機構，其背景、初衷、宗旨、目標是什麼。

2) 研究哪些聯邦政府的職能是重合的，即多個機構「重復」監管同一件事情。這種情況下，應該明確職能，進行優化和精簡。

3) 研究哪些聯邦政府機構（及其底層的立法）已經不再「與時俱進」，是當下不再需要的，可以進行裁減。馬斯克說的，政府體系永遠只做加法，不做減法，那麼政府和立法體系只會越來越大，法律越來越多，直到最後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為止。所以必須定期進行裁減，就像給後院除草以外。

4) 以「去監管」、「少監管」、「小政府」的角度出發，研究哪些聯邦政府機構可以進一步精簡。請注意，這裡是包含價值判斷的：例如有的政府職能可能是民主黨/左翼認為必須存在的，但MAGA/共和黨認為不必要存在，建議裁減。這和公司一樣，比如DEI（多元化）、CSR（企業社會責任）部分是不是必須存在？有的人需要存在，有的人認為不需要存在。馬斯克/MAGA的價值觀是傾向於裁撤這些部分。

5) 最後是流程層面的，即假定一個機構有職能重要性，可以也應當存在，那麼就進一步研究：如何通過精簡編制、優化流程（包括引入科技賦能），減少預算。

6) 然後，由DOGE給白宮（及國會）提一份綜合建議報告。國會同意之後，再通過國會立法行動完成實質的部門裁減和預算縮減。

8. 馬斯克號稱要裁減300個聯邦政府部門，縮減2萬億美元預算。實際情況是，2萬億美元對應的無非就是工資和採購；300個政府部門涉及無數的公務員崗位，就是他們的飯碗。大規模裁員後，這些人可能就此失業，未必能夠找到同等收入的工作。政府採購部分，許多部門被裁撤後，就不再有採購了，這部分需求就不復存在了。剩下還有採購需求的，馬斯克的方向是進一步精簡開支。例如他認為聯邦政府招投標太少，八成以上都是定向採購，裡面可能存在很多的腐敗和貓膩。如果通過引入競爭機制，就能減少預算。但無論如何，美國GDP也就20多萬億美元，2萬億美元已經是美國經濟和社會的一部分，大規模的裁減，相當於進行超大規模的產業重組（舉例，中國房地產/建築行業佔GDP的直接比重為13~14%）。所以情況只會比馬斯克想像的要更複雜。

9. 時間點考慮：特朗普稱，DOGE的工作要在2026年7月4日完成，「給美國建國250週年送一個大禮包」。這裡要考慮的關鍵時間點是：新一屆國會（119屆）自2025年1月3日開始，2027年1月3日結束。2026年11月就是中期選舉。中期選舉結果是有不確定性的，共和黨不能保證100%控盤。倒推一下，DOGE的工作要在2026年年中完成，給國會提出建議，共和黨要趁還能控制兩院時加緊推動，一錘定音。列根總統當年也推動過類似的政府精簡計劃，其委派的委員會給白宮和國會提出了2,500條建議，但最終很少被採納的。這次特朗普-馬斯克一定不希望重蹈當年的覆轍，而要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