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為全國擋病毒, 這一環節不應疏忽

唐駁虎:鳳凰新聞客戶端榮譽主筆

1. 本次廣州荔灣區的神奇感染,大概率也就是首發病例(郭某,75歲老太太)意外接觸到防疫隔離酒店外泄的物品或者垃圾。或者是在解除隔離前,安排普通非新冠癥狀患者外出就醫,醫院未按閉環管理,導致同去醫院看病的郭阿婆被感染(類似去年10月的青島疫情)。

2. 這次廣州本土疫情傳播途徑很清晰:歸國入境人員寧某某——間接物傳——郭阿婆—早茶鋪—宋阿婆——家人——鄰居。失控的環節主要應該是出現在隔離酒店。源頭應該是盧旺達歸國人員寧某某,且大概率是在轉機(如迪拜)時,不慎感染了印度變異毒株,成了無癥狀感染者。

3.印度毒株的變異點主要就是傳播力強,因此4月以來引爆了此前相對平穩的印度疫情,但重症率、死亡率其實並沒有增加,且印度毒株對疫苗的逃避能力也不強,現有疫苗均能有效控制。

近期,廣州、深圳相繼出現社區疫情。由於深圳疫情主要是在港口工作人員中發現,我們先重點看一看廣州。

5月20日,荔灣區在醫療機構發熱門診監測中,發現1例新冠肺炎核酸疑似陽性人員。

郭某,女,75歲,住龍津街道錦龍社區。

5月20日周四下午,郭某因不適步行至荔灣區中心醫院就診。5月21日凌晨,核酸檢測初篩陽性。

右下角為荔灣區龍津街道錦龍社區錦龍匯鑫閣(搜狗地圖,下同),左端為荔灣區中心醫院

要知道,這次的首個確診病例郭阿婆,既沒有離開過廣州,也沒有接觸過入境人員,行動軌跡比較簡單。

當然,郭阿婆所住的的,就是廣州老城區著名的陳家祠附近,相當於上海的豫園,人口密集、流動性大。

那麼,她是怎麼染上變異病毒的?

一時間,公眾迷惑不解。經過一周多的流病調查、核酸檢測,疫情的傳播途徑逐漸浮出水面。

廣州16名系列感染者情況

先來看一周以來廣州系列疫情的16名感染者。

21-確1:郭某,女,75歲,常住荔灣區龍津街道錦龍匯鑫閣東座。5月18日有咽痛等不適癥狀,自服感冒藥。19日周三上午,在家附近的又一間茶點軒中山七路店喝早茶,同一時間「26-確2」宋某某也在這裡喝早茶。當天出現低熱。20日周四下午,步行到家附近的荔灣區中心醫院發熱門診就診,當晚核酸檢測初篩結果呈陽性,21日疾控中心複核陽性,即轉隔離治療。

25-確1:陸某,男,76歲,21-確1的丈夫,當日集中隔離。23日診斷為無症感染者,24日CT檢查顯示肺部有炎症,轉為確診病例。

錦龍匯鑫閣東座(圖中心黃色高樓,百度街景)

25-茂無1:姚某,女,47歲,茂名市電白區那霍鎮馬路舊屋村人,為廣州市荔灣區《又一間茶點軒》服務員。曾於19日上午為21-確1郭某所在餐桌送餐,期間未佩戴口罩。後返回茂名老家。21日傍晚18時50分,廣州市荔灣區發函通報茂名市,茂名接報後立即啟動應急響應,將姚某及經核查在茂的14名密接者集中隔離觀察。22日凌晨第一次核酸檢測結果均為陰性;24日對姚某進行第二次核酸檢測,初篩陽性。25日凌晨疾控中心複核為陽性,對14名密切接觸者進行第二次核酸檢測,結果均為陰性。

26-確1,許某某,男,11歲,常住荔灣區鶴園小區東片,培真小學(海珠校區)五年級學生。24日周一出現頭痛發熱等癥狀,25日奶奶(26-確2)陪同前往荔灣區人民醫院(明心院區)就診,當晚反饋核酸陽性。

26-確2,宋某某,女,73歲,26-確1的奶奶。19日上午,在又一間茶點軒中山七路店喝早茶,同一時段,21-1確診病例郭阿婆在該餐廳就餐。25日,陪同孫子就醫期間,一同檢測新冠陽性。

26-無1,雷某某,女,38歲,26-確1許某某的母親。密接檢測陽性。在中海花灣壹號A區美容院上班,25日晚作為密接檢測,陽性。

26-無2,宋某明,女,17歲,26-確2宋阿婆的侄女(26-確1許某某的表姑)。家住海珠區南洲名苑怡居街,廣州輕工高級技工學校學生。22日周六隨母親(28-無4)到前述宋阿婆家庭聚餐。25日晚因發熱頭痛,前往中山二院南院就診。26日凌晨檢測核酸陽性。

27-無1,女,14歲,26-確1許某某的託管班同學。

27-無2,女,85歲,曾同一時段與26-確2宋阿婆在小區邊上的其賢酒家就餐。

27-無3,男,76歲,26-確2宋阿婆的丈夫,28日轉為確診病例。

28-無1,男,11歲,26-確1許某某的同班同學。26日甄別為密接者,並轉運隔離觀察;當天17時初篩陽性。

28-無2,男,45歲,26-確1許某某和26-無1母親雷某某的共同密接者。26日甄別為密切接觸者,並轉運隔離觀察;27日初篩陽性。

28-無3,女,39歲,培真小學學生家長。26日按要求核酸採樣,27日初篩陽性。

28-無4,女,52歲,26-無2宋某明的母親(26-確2宋阿婆的弟媳)。26日甄別為密接者,並轉運隔離觀察;27日初篩陽性。

28-無5,女,53歲,荔灣區居民。26日進行核酸檢測,27日初篩陽性。

28-佛無1,王某,女40歲,常住佛山市禪城區綠茵鳴苑,24日周一曾與廣州26-無1雷某某在佛山南海區桂城街道濱江一號參加培訓。26日早上即作為雷某某的密接者隔離,當日核酸陰性,27日核酸陽性。

28-佛無2,陳某某,女,56歲,廣州戶籍,現住佛山市南海區桂城街道華福御水岸小區,在廣州大規模核酸篩查中初篩性。

28-佛無3,梁某某,男,31歲,陳某某的兒子。作為密接者核酸結果陽性。

28-佛確1,梁某某,女,1歲1個月,陳某某的孫女。

第一次跳躍——從隔離酒店到隔壁社區

經過溯源調查,廣州這輪感染的源頭目前認為是歸國人員寧某某。

寧某某,男,34歲,4月25日從非洲盧旺達轉機回國。

航班落地入境廣州後,在荔灣區隔離酒店集中隔離14天,5月10日核酸檢測均為陰性,解除隔離。

10日晚,寧某某在一家「城市之光精品公寓」臨時過渡了一晚。

11日中午,寧某乘坐一站直達動車D204(廣州南12:10發,南寧14:57到),回到廣西南寧西鄉塘區金陵鎮家中。

25日凌晨,被重新召集的寧某某,核酸檢測結果顯示陽性,判斷為無症感染者。

截止25日傍晚,南寧已排查寧某某在本地的密接者21人,次密接者67人,對金陵鎮等關聯人員擴大核酸檢測14098人,迄今未有陽性感染檢出。

目前,我們尚不清楚,在荔灣區酒店封閉隔離的寧某某,與行程相對簡單的退休老嫗郭某,具體是如何產生交集的。

從廣州、南寧兩方面公布的兩人行程軌跡來看,從寧某某10日解除隔離、暫住公寓一晚,到11日中午在廣州南站返回南寧,寧某某與郭阿婆應該沒有交集。

但注意到,廣州荔灣區疾控中心,24日就已經主動將重點人員協查函發給南寧方面,說明已經大致判斷到了兩人之間的聯繫。

另外,在23日的荔灣區官方通報中,也已含蓄地承認「結合病例……流行病學調查……為境外輸入關聯……」「不排除是意外暴露造成偶發感染」。

雖然,寧某某的「荔灣區隔離酒店」,官方也未明確說明位於那裡,是哪一家。

但是我們直接注意到,就在郭阿婆所住的錦龍社區外邊大馬路上,就有一家知名的大型連鎖快捷酒店的陳家祠店,然而現在各大平台均處於不可訂房狀態。

有網友指出,現在這裡就是隔離酒店。

在小紅書上,還看到一位最近歸國飛機落廣州的網友,指出她的「荔灣區隔離酒店」,就是陳家祠地區的另一家知名連鎖快捷連鎖酒店。

大巴車從機場出發,開了將近一個多小時才到。到了以後,下車取行李;然後跟着隊伍走了一小段路,才到了酒店門口。

小紅書網友展示隔離酒店的窗外景象,隔20米就是居民樓

第二天一醒來,才發現房間對面不過20米,就是老舊居民樓,幾乎是伸手可及。

很多在荔灣區活動、實名認證的網友也指出,常有走路一抬頭就發現是一家隔離酒店,嚇得調頭就走。

筆者也諮詢了一位年初從境外回國落地廣州的朋友,他的隔離酒店也是位於荔灣區市區。

唉,雖然廣州承擔的入境隔離任務壓力最大(截至5月27日,廣州累計報告境外輸入確診病例828例,無症感染者還不算。同時廣州白雲機場躍升全球吞吐量第一)。

但總也不是把隔離酒店設在人口密集的中心老城區的理由吧。去年成都的經驗教訓還沒吸取嗎?

2020年11月成都郫都區太平村隔離(資料照片)

11月9日一批尼泊爾歸國入境人員進入郫都區太平村一隔離酒店接受集中隔離醫學觀察。11月16日、11月28日,該批人員中先後篩查出5名核酸陽性病例。

在此期間,該隔離點有工作人員未按規範將垃圾放入指定的存放點。

同時,首發病例(盧某某,69歲老太太)有撿拾垃圾的情況,最終導致14人感染。

可以想見,這一次廣州荔灣區的神奇感染,大概率也就是首發病例(郭某,75歲老太太)意外接觸到防疫隔離酒店外泄的物品或者垃圾。

或者是在解除隔離前,安排普通非新冠癥狀患者外出就醫,醫院未按閉環管理,導致同去醫院看病的郭阿婆被感染(類似去年10月的青島疫情)。

在此事件之後,既應該關注隔離條件是否嚴密、廢棄物品的處理是否合規,同時更應關注隔離酒店的選址是否安全。
畢竟如此眾多的工作人員,不可能真的萬無一失。外泄群體傳染都已經發生至少兩起了,單個工作人員被感染的更多。

為了盡量減少意外外泄的影響,難道不是應該將定點隔離酒店集中安排到遠離居民點的遠郊地帶?

歸國人員隔離點,從機場入境之後,難道不是應當盡量就近利用遠郊區度假酒店、培訓中心嗎?

為什麼偏偏要把有潛在病毒外泄風險的歸國人員隔離酒店,放在超繁華、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心區?

市內人口密度非常高、流動性也大,一旦疫情外泄,蔓延速度是幾何式的增長,排查難度大大增加。

總之,從隔離酒店到隔壁社區,從隔離人員寧某某到75歲的郭阿婆,病毒在此悄悄完成第一次關鍵跳躍。

時間應是5月10日之前,郭阿婆18日開始出現癥狀,並傳染了共同生活的陸阿公。

但由於兩人交際圈不算活躍,病毒在錦龍社區當地沒有造成傳播。迄今該社區已經做了六次核酸檢測,沒有發現新的感染者。

第二、三次跳躍——從早茶餐廳到另一個社區

5月19日,已經初步有癥狀的郭阿婆,到家邊上的茶點軒喝早茶。

又一間茶點軒中山七路店,位於一棟獨棟居民樓「美荔尚築」的附屬商業裙樓「美荔匯」三樓。

這裡就是中山七路與康王中路的路口、廣州地鐵一號線與八號線交匯換乘的陳家祠站站口,附近就是廣州著名景點陳家祠。

郭阿婆家住的錦龍大廈「匯鑫閣」,與路口的「美荔尚築」(搜狗地圖,下同)

與郭阿婆就在家邊上啖早茶不同,宋阿婆是從南邊6公裡外的廣船鶴園小區,專門步行一公里、乘六站地鐵來這裡啖早茶的。

廣東人有啖早茶(各種粵式點心)的習慣,上午的茶點軒常常食客爆滿。如果1~2人享用,則可能需要拼桌,各自買單。

「又一間茶點軒」中山七路店,位於路口的獨棟居民樓「美荔尚築」的附屬商業裙樓「美荔匯」三樓(圖中紅框處,百度街景)。

大家都知道,「食在廣州」,廣州也是酒廊食肆林立之地。疫情期間,餐飲業受到較大衝擊,而隨着疫情防控形勢好轉,餐飲業經營逐步進入正軌。

根據5月25日廣州市統計局發布的數據,今年1至4月份,廣州住宿和餐飲業已經基本恢復至疫情前水平。

在這裡,病毒在這裡完成第二次關鍵跳躍,從郭阿婆傳染給了未戴口罩的服務員姚某、同啖早茶的73歲老嫗宋某某。

廣船鶴園小區(百度街景)

宋阿婆回家後,病毒又不知不覺地傳染給了諸多家人,也在廣船鶴園小區附近造成了傳染。

如孫子的同學,培真小學的學生家長、附近居民、兒媳的同行等。

家人則包括同住的丈夫、兒媳、孫子,家住海珠區的弟媳、侄女等。

廣州疾控部門對傳播來源排查及時、病例間的關係梳理仔細、傳播鏈條調查清楚,有利於儘快阻斷疫情傳播。

廣州為全國擋病毒,別讓隔離酒店成為短板

這次廣州本土疫情傳播,傳播途徑很清晰:

歸國入境人員寧某某——間接物傳——郭阿婆—早茶鋪—宋阿婆——家人——鄰居。

失控的環節主要應該是出現在隔離酒店。源頭應該是盧旺達歸國人員寧某某。

不過,盧旺達,是東非的一個內陸小國。從全世界範圍來看,盧旺達相對封閉,疫情控制得相對還行。

而且國家要求返國人員出發前48小時必須檢測核酸、抗體雙陰性,並上傳提交中國使館審查,拿到國際健康碼才能回國。

所以估計寧某某大概率是在轉機(如迪拜)時,不慎感染了印度變異毒株,成了無癥狀感染者。

此後入境隔離後多次核酸檢測,由於感染量低,又沒有查出來。

就在郭阿婆去醫院就診、疫情顯現的這一天。5月20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舉行新聞發布會。廣東省衛健委主任段宇飛介紹:

目前每天全國入境人員,廣東佔到了90%。

全省在用的集中隔離點有300多個,每天在隔離點被隔離人員有近3萬名,工作人員有近2萬名。

另外,每天深港口岸入境跨境貨車司機大概6000到7000名。

2020年,廣州白雲國際機場成為全球客流吞吐量最大的機場,同時也是大部分國人歸國、隔離、入境的主要通道。

可以說,廣州以一市之力,為全國擋病毒。這是很多人還不知道的一個事實。

廣州,太不容易了!

作為口岸城市,廣州承擔的入境壓力之大不難想像。北京、上海都曾多次發生過意外擴散,唯有廣州保持了一年多的平靜。

這一次意外感染,還是應認真總結經驗教訓,改進入境隔離點工作。在保持最低限度對外人員聯繫、滿足同胞緊迫回歸需求的同時,把好國門。

海外同胞有歸國回家的權利,國內民眾也有正常生活的需求。入境隔離管控工作必須慎之又慎。

廣東省和廣州市的工作壓力確實非常大,但失誤也是客觀事實。

應當統籌考慮,將部分歸國航班的承接任務再分攤至其他省會城市,不要再將隔離酒店設在人口高度密集的廣州城市中心了。

畢竟現在大熱天(廣東正值雨季前高溫)上百萬人連夜做核酸,是可以亡羊補牢,但是代價也太大了!

印度毒株,主要就是傳染力強

從19日上午宋阿婆在陳家祠的茶點軒被感染,到26日下午宋阿婆以及同住的家人就診、隔離,病毒不到7天已經傳了3、4代。

例如,從郭阿婆19日傳宋阿婆,宋阿婆回家傳兒媳雷某某,雷某某24日在佛山南海培訓傳染同行王某,5天時間就傳了三代。

現在,目前主要是確認以鶴園小區為中心,整個荔灣區有沒有新的感染者。

經過荔灣區26~27日130萬人的全民核酸檢測,再加上重點地區的多次檢測,徹底切斷傳播鏈,就能結束此次疫情了。

由於這一輪廣州疫情傳播的是印度變異毒株,因此傳播速度快,傳播力強。

所幸,根據科學家的研究,印度毒株的變異點主要就是傳播力強,因此4月以來引爆了此前相對平穩的印度疫情。
但重症率、死亡率其實並沒有增加,而是體現為感染基數人群的極速擴增,進而增大死亡人數。

當然,印度毒株的傳播力也並沒有高到無遠弗屆、空氣擴散的恐怖程度。

從這次廣州疫情傳播來看,一般只有密切接觸者(家人、用餐、共同培訓)才會被感染。

另外,科學家實驗研究已經證明,印度毒株對疫苗的逃避能力也不強,現有疫苗均能有效控制。

在這輪疫情的推動下,人口眾多的兩廣地區(1.26億+5000萬)掀起了打疫苗的熱潮。

5月26日,全國單日接種首次超過2000萬劑次,累計報告接種5.67億劑次。

(另外,台灣省打了8000多針,總數不到30萬……)

自5月12日以來,全國已連續15天新冠疫苗單日接種超1000萬劑次,疫苗接種不斷加速。尤其在多地出現本土確診病例以來,全國單日接種量屢屢刷新紀錄。

現在全球一天打3000萬劑出頭,中國大陸一天就佔了2000萬劑,每天每百人平均1.5針,也是全球最快的。

全球新冠疫情持續到現在,時間已經不短了。但一年多以來,境外輸入製造的疫情此起彼伏。

雖然每次都能通過流調追蹤和普遍核酸檢測及時撲滅。但只有普遍接種有效的新冠疫苗,才能徹底回歸正常生活。

雖然針眼大的窟窿能漏過斗大的風,但只要防控慎之又慎,加快有效疫苗接種,就能徹底戰勝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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