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議會選舉剛結束，但對德國人來說，更關注首都柏林的公投。大家都關心，公民社會力量能否撂倒政府，推翻不良的都市規劃，奪回話語權。
剛結束的歐洲議會選舉，德國投票率高達百分之四十六，不是德國人對天高皇帝遠的歐洲議會特別熱衷，實在是因為同一時間許多鄉鎮首長重選，首都柏林更有令人囑目的公投，順便多投一票而已，大家更關心的是，公民社會力量能否撂倒政府，推翻不良的都市規劃，奪回話語權。
果然，七十四萬柏林人，也就是一半之上的有效票，選擇給柏林市政府一個大耳光，反對官版舊機場開發案，民間的對比方案，則獲得六成五的壓倒性支持。這個公投案，只靠熱心人士業餘奔走，門檻又高，勝算原本不大，最後公民力量卻過關斬將，大獲全勝，大快人心，顯示民眾對劣質施政的忍耐已到盡頭，高高在上，無法尊重民意的，都該被當重修一堂民主課。
一個廢棄的機場有多大? 大概有五百個足球場或紐約中央公園那麼大。即使只拿周邊來蓋房子，既疏解住房緊張，又可刺激經濟，應該蠻理想的，如果能再加蓋一個新的圖書館，更氣派，柏林市政府這麼盤算；柏林人雖同感住房危機，但不相信政府的誠意和能力，他們說政府其實一如既往，壓根就打算蓋毫宅高價出售，低收入戶平價屋只是障眼法，圖書館也不一定要花大錢蓋新的，市府財政已捉襟見肘，還要打腫臉充胖子，舊的整修一下也可以用。同樣的預算，可以連續十二年多聘一千名老師、或在未來五年把各級學校的體育館修繕完畢，真正花在刀口上，所以堅決反對官版的規劃案，寧願先讓一望無際的跑道空地(Tempelhofer Feld)空著，等到政府願意放下身段，誠心和民眾一起從長規劃時再重議。
和倫敦、巴黎比起來，柏林雖稱不上寸土寸金，但放任市中心精華地段留白，其實也不是柏林人承擔得起的奢華。抵制政府的最大理由是對政府施政能力失去信心－做為柏林門面的首都機場蓋了好幾年都蓋不好，早已成國際大笑柄，預算不斷追加，但沒人有把握幾時開張，光是擱置在那養蚊子，每月就要吃掉納稅人兩千萬歐元 (約合兩千七百萬美元 )，已任十三年市長的克勞斯·沃維萊特(Klaus Wowereit)不願承擔政治責任，這樣的政府，如何託負重大開發案? 既然政府執政團隊戀棧權位，只能等下次選舉用腳投票，但人民並非任人宰割的可憐蟲，公投雖難，但事實證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柏林滕伯爾霍夫舊機場（Flughafen Berlin-Tempelhof）是房地產業者覬覦的大肥肉，但也是古蹟聖地，具重大歷史意義，四零年代末蘇聯封鎖西柏林時，盟軍曾在此空投食物解圍；三零年代初，納粹在此建立德國第一個集中營，紀念碑清楚記錄者不光彩的過去；零八年停飛後，開放民眾使用，成了柏林最大的休閒空間，每年兩百萬人次造訪，放風箏、滑直排輪、烤肉、種菜，只要不妨礙別人，做什麼都可以。
當然，公投勝利，不全出於教訓政府的動機。對許多桎梏水泥叢林的都市人來說，這塊空地，單純滿足人們對空曠的渴求，是這個城市自由氛圍的指標，還呈現未完成的混沌美感，千載難逢的機緣，豈容短視近利的政客草率糟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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