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傘下面的警察角色

一場看似群龍無首、又紊中有序的「佔領運動」（又稱雨傘運動）不但令香港這個蕞爾小島再次成為國際媒體的焦點，也令香港人被迫歸邊為非黑即白的兩大政治陣營，壁壘分明，唇槍舌劍，更令在國際上聲譽良好的香港警察成為磨心，甚至「淪」為小孩子心目中的「壞蛋」。

「佔領運動」至今持續個半月以上，可說是香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跨區群眾運動，現場沒有指揮，卻人人自覺自律，所以至今，雖然偶有衝突和爭端（主要在旺角），但幸無大礙，佔領人士基本上安然無恙，除了以學生為主體的佔領者具有良好的公民素質外，其實，香港警務人員的專業精神功不可抹。

因為，由於佔領規模大、時間長，參與者的背景日益複雜，前線警員不但要延長工作時間，更要面對少數抗爭者突如其來的衝擊和忍受情緒化的辱罵，乃至刻意的挑釁，難免感到疲勞轟炸，壓力爆裂。以致上月中凌晨出現了七名便裝警員（包括2名督察及5名初級警員）涉嫌拘捕示威者後把他拉到暗角毆打的不幸事件。

雖然事後警方指稱，懷疑被打的公民黨黨員兼社工曾健超當日曾在高處向警察潑不明液體，有多名警員被潑中，警方也以曾健超涉嫌非法集結、阻礙警員執行職務及襲警而被捕。但作為持械的執法者，這七名警員也難逃「濫用私刑」的指控，遭到即時停職、接受調查的懲罰。

這是佔領運動以來前線警務人員最失控的個人行為，加上向來龍蛇混雜的另一個佔領區──旺角連日來出現佔領者和該區居民、反佔領人士多次身體碰撞，乃至受傷，前線警員又被指「選擇性執法」等，一時之間，向以「公正秉直」形象示人的警察叔叔居然被描繪成跟黑社會掛鈎的「魔警／黑警」。

事緣近日有一段短片在網路瘋傳，片中一名幼稚園教師在金鐘佔領區附近商場向一批幼童講故事，她以森林選舉作比喻，指有爭普選的猴子爬上樹時，遭到警員用胡椒噴霧「噴到好痛」；另有社交網絡流傳某間幼稚園學生的蠟筆畫作品，描繪警員驅散示威者的場面，並掛上黃絲帶，等等；而社交網頁上謾罵警察的污言穢語更不計其數，而截至上月28日，投訴警察課就警方處理佔領事件接獲1,303名市民投訴，其中806宗涉濫用職權。反映了社會日益政治化下，警察執法的分寸不易掌握。

雖然同情、理解乃至支持警察者也大有人在，在臉書平台上，不但有「我支持香港警察」和「向香港警察致敬」等網頁為之打氣，但是，由於佔領運動曠日彌久，對公共交通和市民生活造成不便，反佔領者也開始對警方遲遲沒有依法清場表示不滿，以致部份人士「代警執法」清除路障等。

然而，香港警察是否真如媒體所報道或網絡所流傳般「如此不堪」乃至被部份人指控為「警黑合作」呢？根據以瑞士為總部的「世界經濟論壇」今年九月初公佈的2014至2015年《全球競爭力報告》，其中「警察服務的可靠程度」一項，香港警務處在144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第六(前五名依次為芬蘭、新西蘭、卡塔爾、智利和瑞士)，而過去七年的排名也在第四至第十之間上落，反映香港警隊的國際形象相當正面，其服務精神也具持續性。

只是，佔領運動的爭議性及其造成的社會撕裂把本為政治中立的執法者──香港警察捲入其中，以致出現兩面不是人的尷尬。警察身兼治安維持與犯罪控制的雙重功能，肩負保障市民生命財產的責任，在一般情況下，警務人員只要秉持專業操守、按章行事、維護法紀即可，但在一場主催者事先張揚、自認違法又承諾自首的政治角量中，佔領者以「為將來，爭取真普選和追求公義」而站在道德高地，以致警務人員遇到前所未見的角色衝突和價值觀矛盾，陷入維持秩序和維護公義、捍衛法紀和支持民主的兩難之中，表現得進退維谷。

也因此，以往威風凜凜的香港警察似乎成為人人可罵的出氣筒，稍有差池，就要面對佔領者義正詞嚴般即場指責和潮湧般的絡網欺凌，更甚者是把其家人的資料、照片放到網上，呼籲同道中人去騷擾，宣洩仇警情緒。

雖然作為訓練有素的執法者，警察理應冷靜地面對各種挑戰，然而，警察也是人，他們在長時間的執勤和超負荷的工作壓力以及惡意挑釁下，難免有情緒失控時。

這次的佔領運動不但給香港社會帶來前所未有的衝擊，也令新時代潛藏的「警民信任危機」浮上水面，仇警意識雖然不是主流，但隨著香港政治活動日益增多，警察將面對更多這類理想崇高的違法違章分子，要做到果斷執法又兼及情理，的確要具備更敏感的政治觸覺和更高的政治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