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鐵路是中國陸權戰略之綱

4月20日-21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巴基斯坦展開正式訪問，外界預測「中巴經濟走廊」將是此行的重點，而喀什至瓜達爾港的中巴鐵路，正是「中巴經濟走廊」的主動脈。

本文作者高柏多年來一直主張儘快修建中巴鐵路，指出中巴鐵路是中國陸權戰略之綱，綱舉目張，進而影響整個地區國際政治經濟格局的走向。它將幫助中國融合巴基斯坦經濟，安定阿富汗，從根源上抑制和減少中國境外恐怖主義勢力對中國西部邊疆安全的威脅；它將幫助中國建立與印度之間的共同戰略利益，減少印度對中國進入印度洋的海權戰略的猜疑；它將幫助中國為陸權戰略的下一個關鍵步驟——通過幫助解決伊朗與阿拉伯世界和以色列的宗教衝突，確立中國在中東和非洲地區的影響力做好準備。

本文節選改編自作者2013年3月撰寫的一篇研究報告。

巴基斯坦與阿富汗時局動蕩對中國國家安全的威脅

巴基斯坦局勢動蕩的根本原因是，長期以來，巴基斯坦政府與軍方出於對印度的恐懼一直縱容和支持伊斯蘭教極端組織。巴基斯坦自1947年獨立以來一直擔心被印度吞併，利用各種伊斯蘭教組織在克什米爾地區與印度抗衡。9/11以前，巴基斯坦存在着超過40個伊斯蘭教組織。這些組織被認為是巴基斯坦的愛國主義者，是反對印度霸權的主力。

自從9/11以來，巴國政府配合美國反恐。與阿富汗交界的巴基斯坦的聯邦管理部落地區，成為新形勢下各種伊斯蘭教極端組織與恐怖主義分子聚集的心臟地帶。他們既包括以普什圖人為主的巴基斯坦塔利班，也包括阿富汗為躲避北約打擊而逃到巴基斯坦的阿富汗塔利班，還聚集了來自中亞、車臣、非洲、中國和克什米爾的武裝分子，以及追隨本拉登的阿拉伯人。這些伊斯蘭教組織與巴基斯坦政界的伊斯蘭政黨和軍方有緊密聯繫。這就決定了巴基斯坦政府不可能真心地全面反恐。

不僅如此，這些組織在近年開始以巴基斯坦政府作為恐怖主義襲擊的對象。時至今日，巴國政府已經開始對他們失去控制，巴國境內的恐怖主義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恐怖主義與族群、宗教等因素緊密地交織在一起，活動日益頻繁，對巴國的政治與社會穩定構成巨大威脅。

巴基斯坦經濟也面臨諸多問題。雖然在本世紀的最初10年裡取得較快的發展，能源危機卻成為巴基斯坦經濟發展的重大障礙，電力短缺達40％之巨。電力的短缺制約着經濟發展，很多企業被迫停產，大城市居民區經常分片停電，引起民眾不滿。由此產生的示威遊行接連不斷，讓本來就很複雜的巴基斯坦政治經濟形勢更加惡化。嚴重的能源短缺危機、安全形勢差、政局持續不穩定等因素導致巴資本外逃和轉移至他國現象很嚴重，使巴失業率上升，出口增長受阻。而印度此前做出的允許巴直接投資的決定更是吸引巴基斯坦資本離開本國去印度。有專家警告如果上述趨勢得不到抑制，未來巴基斯坦經濟將受到嚴重的衝擊。根據非官方數據，約有40%的紡織工廠已經遷向其他國家，這意味着作為支柱產業的紡織業很有可能將走向下坡路。

除此之外，巴基斯坦的腐敗現象十分嚴重。巴基斯坦的選舉受親緣政治的影響。每個政黨領導人在上台前都花了很多錢拉選票拉關係，在當選后這些政黨領導人也需要在執政期間利用他們掌握的政治權力把本撈回來，同時也要感謝那些曾經支持過自己的政治勢力。腐敗不僅產生在這些政黨領導人的親屬身上，也產生在那些支持這些政黨領導人的政治勢力身上。腐敗這個頑症不是巴基斯坦一家獨有，在印度、阿富汗、斯里蘭卡、孟加拉等其他四個南亞國家都不同程度存在類似的情況。國際上有人預測，巴基斯坦很可能國將不國，出現國家治理崩潰的危機。

阿富汗問題同樣嚴重。其塔利班勢力一直是政府擔心的重點。前總統卡爾扎伊能力平平，西方輿論稱其為「喀布爾市長」，指其控制地區不超過首都方圓200公里範圍。阿富汗的選舉被國際上認為充滿造假行為。雖然北約撤軍后，阿富汗政府沒有崩潰，但國際上有人指出，如果北約從阿富汗撤軍后不再關心這個國家的命運，就等於是給中國留下一個身邊的定時炸彈。

如果中國對巴基斯坦局面的惡化採取聽之任之的態度，巴基斯坦面臨著很強的潰敗可能性。由於巴基斯坦與阿富汗的緊密相關性，美國現在已從阿富汗撤軍，阿富汗局面惡化的可能性極高。由於巴基斯坦-阿富汗交界的巴基斯坦聯邦管理部落地區是來自周邊各國各種宗教極端組織和恐怖主義組織的集聚地，他們也會順着這些渠道向周邊各國蔓延。這不僅將在中亞產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也必然對中國西部邊疆的安全構成巨大威脅。因此，對中國而言，儘快上馬瓜達爾港-喀什鐵路不僅僅是一個能否獲得印度洋出海口投資的問題，也是一個能否對身邊鄰國正在形成的危機防患於未然的問題。一旦巴基斯坦與阿富汗出現全面危機，現在不出手的代價要遠遠高於現在出手的代價。

新疆分離主義分子策動的恐怖主義活動主要的外部影響來自中亞各國。而中亞伊斯蘭教原教旨主義與恐怖主義的主要來源是巴基斯坦與阿富汗。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宗教極端主義與恐怖主義的影響通過阿富汗的毒品產地與通道進入中亞。雖然目前中國新疆境內的分離主義分子策動的恐怖主義活動大多數根源於國內，但是已經有很多跡象表明境外極端主義的組織開始向中國境內滲透。源於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宗教極端主義與恐怖主義活動對中亞的滲透對中國的西進戰略有直接影響。如果不能控制宗教極端主義勢力支持的恐怖主義活動，中吉烏鐵路與中巴鐵路都很難建設，即使建設后也無法保證正常運轉。

巴基斯坦是中國21世紀陸權戰略的綱，綱舉目張

建設中巴鐵路，整合巴基斯坦經濟將為中國提供一個在印度洋上重要的出海口。

中國目前面臨著通貨膨脹的威脅。超發的貨幣亟待資本外流來減輕流動性過剩的壓力。與其讓過剩的資本在國內製造通貨膨脹，或者讓單個企業以產業轉移的形式零散地把資本投向印度和越南，或者以富人投資移民的形式將資本帶到西方國家，還不如由政府統一協調，與巴基斯坦政府談判，把整個產業鏈下游以經濟特區為支撐，轉移到巴基斯坦。這是因為投資巴基斯坦不僅僅具有經濟上意義，它還將極大地加強中國在地緣政治中的地位。因此，投資巴基斯坦，建設瓜達爾港－喀什鐵路應該成為中國下一步實施陸權戰略的主攻方向。

瓜達爾離中東與非洲近在咫尺，這條物流通道大大縮短中國貨物運往這些市場，以及從這些市場進口的能源和原材料運回中國的距離。中巴鐵路支撐的瓜達爾港將不僅為新疆和西部地區，而且也為全國的製造業發展進一步擴大海外需求，並為中國經濟發展模式從外需驅動向內需驅動的轉變贏得寶貴的時間緩衝。如果中國－巴基斯坦經濟實現高度整合，瓜達爾港等可以變成中國在西邊的上海港或者寧波港。這對中國經濟實現東西部雙極驅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中巴鐵路與中巴經濟整合將為中國捍衛本國在印度洋、中東乃至非洲的利益提供重要的戰略支撐。從戰略層面看，巴基斯坦對中國的意義十分重大。如果在瓜達爾港建立強大的海軍基地，中國可以對任何來自中東地區對中國利益的威脅作出及時有力的回應。由於瓜達爾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在這裡建設軍事基地將使中國對中東地區的影響力發生質的變化。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當中國通過大筆投資高度融合巴基斯坦經濟后，對其他印度洋地區的國家，如斯里蘭卡、孟加拉及緬甸有很強的示範作用。這些國家將會大幅度增加與中國合作的信心。這將幫助中國深化與這些國家的關係，加強“珍珠鏈”的建設。如果中國繼續把鐵路從巴基斯坦修往伊朗、阿拉伯半島，甚至非洲，就可以使海權與陸權相互支持。中國準備獲得海上停留的地點，包括吉布提港、也門的亞丁港均可以通過為該國修建鐵路換取更優惠的條件。同時，如果一旦修成這些鐵路，中國的海上運輸也有了陸上運輸的進一步支持。如果中國將巴基斯坦與中國經濟的聯繫變成像越南，甚至是韓國的程度，中國就等於是在巴基斯坦支持下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印度洋國家。巴基斯坦作為“珍珠鏈”上的樞紐，將與其它環節一起為中國在21世紀的海權戰略提供極為重要的支持。

從歐亞大陸橋南線開始推動歐亞大陸經濟整合的陸權戰略，兩個最大的有利條件在於，巴基斯坦對與中國的合作在國內有強烈的政治上的支持，以及其它國家無法對此進行有效的“搗亂”。世間一般認為中國唯一的一個全天候盟友就是巴基斯坦。出於地緣政治中抗衡印度的需要，與中國友好是巴基斯坦跨黨派一致擁護的國策，巴基斯坦政府與軍方同中國有長期的合作關係。同時，巴基斯坦對印度不買任何帳。由於歷史上前蘇聯在冷戰期間支持印度，巴基斯坦也不會在意俄羅斯是否反對。儘管美國與巴基斯坦仍然算盟友，但是二者的關係由於巴基斯坦不全心反恐已經非常冷落。中國的南線建設，可以說無論是從國際政治的角度，還是從巴基斯坦國內政治的角度而言，勝算都很大。

這一點明顯有別於中線涉及的吉爾吉斯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在這兩個國家，建設中吉烏線既要克服其國內對中國擴大影響的猜忌和防範，更要面對美國、俄羅斯以及哈薩克斯坦在背後的反對。就目前而言，中吉烏線可以為這兩個國家帶來的利益遠遠小於來自以上兩方面的阻力。

建設瓜達爾港－喀什鐵路對推進中國的陸權戰略而言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好辦法。從最低的戰略層面上而言，哪怕是中國修通這條鐵路后不做其它任何事情，中國也將獲得西部通往印度洋的出海口。加上巴基斯坦與中國接壤，在中國的投資遇到重大威脅時可以很容易出兵保護。但是，瓜達爾港－喀什鐵路的戰略意義遠遠不止於此。這條鐵路將極大地改變地緣政治中的各種變量，使它們向有利於中國的方向轉變。

建設瓜達爾港－喀什鐵路是中國陸權戰略的第一步。以中巴鐵略為支撐，以經濟全面深度整合為基礎的南線戰略將幫助中國從根源上控制和減少新疆分離主義製造的恐怖主義事端，用走出去的方法從中國境外積極地強化西部邊疆的安全。

這一戰略將把中國變成名符其實的印度洋國家，不僅獲得重要的西部出海口，而且對目前中國為發展海權正在積極建設的印度洋上的“珍珠鏈”提供有力的軍事支撐，是實現中國作為海權國家的一個重要保障。

這一戰略將極大地幫助中國推動其歐亞大陸經濟整合計劃中的關鍵一步，即帶動國際政治經濟中的整個中亞板塊向中國經濟靠攏，打破俄羅斯主導的歐亞同盟代表的貿易壁壘，並推動俄羅斯更加積極地參與中國主導的歐亞大陸經濟整合。

這一戰略還將為實現歐亞大陸經濟整合過程中最具有挑戰的一步，即推動整個中東板塊的地域經濟整合，奠定十分重要的基礎。

與此同時，這一戰略將極大地改變目前中印關係中相互猜疑的局面，為形成中印兩國共同的戰略利益創造條件。全面深度地整合巴基斯坦，將幫助中國走活整個陸權戰略這盤大棋。

建立中巴鐵路，與巴基斯坦實現經濟整合將為巴國反恐，維護中國西部邊疆的安全提供有力的保證

過去巴基斯坦的擔心是，如果真心反恐，就會失去伊斯蘭教極端組織這一與印度抗衡的有力手段。美國在9/11之後單純要求巴基斯坦反恐，又出於防範中國的需要拉近與印度的關係。巴基斯坦出於保護自身利益的需要不可能與美國緊密合作反恐。如果中國的資本大筆進入巴基斯坦，將意味着中國會為巴基斯坦的安全利益背書。有了在巴基斯坦巨大的經濟利益，中國決不會允許印度侵略巴基斯坦。只有當中國為巴基斯坦的安全提供保證時，伊斯蘭教極端組織對巴基斯坦國家安全的戰略意義才會下降，巴國政府和軍方才有可能真心反恐。通過幫助巴基斯坦發展經濟可以換取巴基斯坦在反恐方面對中國的全面支持。

中國也可以把這個策略用於阿富汗。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巴基斯坦局面的改善不僅僅為中國在阿富汗和中亞國家採取同樣的策略提供經驗，更從源頭上遏制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和恐怖主義活動在中國周邊國家的蔓延。中國目前需要轉變國家安全的觀念，應該認識到與其守在家裡被動地反恐，不如積極地走出去把恐怖主義控制甚至消滅在源頭。

巴基斯坦與阿富汗在宗教極端組織與恐怖主義活動方面的緊密聯繫，既給中國解決這個問題造成額外的障礙，也為解決好這個問題、進一步擴大中國的影響提供了一些便利條件。儘管阿富汗迄今為止與中國的關係並不太多，但是這個國家的最大特點是先後被俄羅斯和美國入侵，對這兩個國家沒有好感。同時，阿富汗與巴基斯坦的關係很緊密。在阿富汗建立一個親巴基斯坦的政權，一直與反對印度霸權、發展核武器同列巴基斯坦國家安全的三大目標之一。從這個角度而言，中國如果能夠有巴基斯坦作盟友，擴大在阿富汗的影響比其它國家要容易得多。因此，中國在外交戰略上應該把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一併考慮，制定統一、協調的外交政策，這樣就可以化被動為主動，化消極為積極。

中國外交在西邊的戰略目標不應該僅僅是被動地防禦新疆地區的分離主義和恐怖主義活動，而應該是更為積極地走出去，主動地建立中國對周邊國家與地區的影響力，擴大中國陸權戰略的基礎。如果我們能夠通過建設瓜達爾港－喀什鐵路，同時向巴基斯坦進行大規模的低端勞動力密集型產業的轉移，幫助他們建設電力和水利等基礎設施，並對其社會發展進行綜合規劃，從根本上減少貧困，中國將從根源上遏制伊斯蘭教原教旨主義和恐怖主義勢力在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中亞地區的發展，為新疆的長治久安創造一個有利的外部環境。更重要的是，通過建立中巴鐵路，中國將能極大地改變目前停滯不前的與中亞、南亞、中東地區進一步實現經濟整合的被動局面，為建立自己的陸權邁出關鍵的一步。

印度與巴基斯坦之間在克什米爾的領土糾紛，以及印度與中國之間在藏南地區的領土糾紛，一直是印度與中國和巴基斯坦之間關係的首要問題。同時印度又一直視印度洋為本國的後院，對任何外來勢力的出現都高度戒備。正是因為這個理由，印度對中國在印度洋的出現一直疑神疑鬼，並企圖通過干預南海問題作為對沖。

只有當中國進入印度洋成為一個不容懷疑、無法反對的現實，印度才有可能接受它，並在這一現實基礎下尋求與中國發展關係。對中國的海權戰略而言，不可能因為印度反對就遠離印度洋。因此，中國應該做的是，確立本國在印度洋的存在，然後尋找與印度和平相處的合作基礎。瓜達爾港交給中國管理已在印度引起很強的反響。不難想象，在建設瓜達爾港－喀什鐵路的過程中，印度還會積極反對。中國對此應該一概置之不理，因為這事關中國的核心利益。

印度在中亞和中東地區有重要的能源與資源利益。這些利益目前面臨的最大障礙來自西方對伊朗的經濟制裁，以及印度與中亞國家之間沒有能源和交通通道。一旦瓜達爾港－喀什鐵路修通后，中國恰恰在這兩個方面都可以為印度提供一些方便，從而形成與印度共同的戰略利益。

首先，中國可以與印度一起商量修建通往伊朗的鐵路。印度沒有理由不幹，因為它不幹，經巴基斯坦通往伊朗土耳其以及歐洲的利益將被中國獨佔。只要印度同意，就會減少印巴之間的敵意，因為印度只有在接通印巴鐵路的條件下才能通往伊朗。同時由於印度的地理位置，東南亞與西亞的陸上通道必然要經過印度，這又將為印度帶來經濟利益。其次，中國修通瓜達爾港-喀什鐵路將為中吉烏線的建設提供動力。中巴經喀什，經中吉烏線也可以為印度通往中亞提供戰略通道。因此，印度沒有不修通印巴鐵路的道理。換言之，修通瓜達爾港-喀什鐵路將從經濟上捆綁中國、印度與巴基斯坦的利益，從而促進合作，減少敵意。

中巴鐵路將為解決伊朗問題，確立中國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打下重要的基礎

幫助解決伊朗問題將是中國陸權戰略的第二階段，也將是中國真正確立世界大國地位的轉折點。伊朗問題是國際政治中宗教起重要作用的典型例子。國際政治中，中東地區各種矛盾的焦點體現在伊朗問題上，它既有伊斯蘭教與猶太教的對抗，也有伊斯蘭教內部什葉派與遜尼派的對立。如果中國能夠對此有所貢獻，則意味着中國找到了與伊斯蘭世界打交道的個中秘密。找到與伊斯蘭世界相處之道是中國在21世紀建立歐亞大陸陸權的一個根本前提。伊斯蘭與猶太教的對抗，以及伊斯蘭教內部什葉派與遜尼派的對立這二者之間有着緊密的聯繫。如果伊斯蘭教內部什葉派與遜尼派的對立能夠大幅度緩和，伊斯蘭世界與以色列之間的實力對比將發生巨大變化。一個相對來說團結的伊斯蘭世界將迫使以色列回到談判桌上來，推動巴以問題的最終解決。如果中國能緩和上述兩大宗教矛盾，中東的各國必將十分感謝中國。只要中國在中東地區確立自身的影響，伊斯蘭世界的支持將會有效地幫助中國控制新疆的分離主義問題。

建設瓜達爾港－喀什鐵路將極大地凸現中國在中東的存在。瓜達爾港離霍爾木茲海峽只有600多海里。如果能把瓜達爾港與中國製造業的出口相連，中國與中東的貿易將更為活躍。尤其是目前中東的許多國家紛紛執行向東看的政策，中東的石油生產國都在為爭取中國這個未來最大的能源市場想方設法與中國加強經濟往來。瓜達爾港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正像德國《明鏡》周刊指出的那樣，美國通過阿富汗、伊拉克戰爭，將中東幾乎完全征服。當前，敘利亞和伊朗已成為美國在歐亞大陸上包圍俄羅斯的最後版圖。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近幾年一直試圖通過顛覆敘利亞、伊朗，來完成對俄羅斯的戰略遏制。如果中國進入巴基斯坦，等於是在直接與伊朗接壤的國家有了直接的利益。中國對伊朗問題將更有發言權。

連接一條從喀什出發，經巴基斯坦去伊朗，再在霍爾木茲最窄處建設通往阿拉伯半島的伊朗-安曼海底隧道，經過沙特、也門通過紅海大橋與非洲大陸的吉布提相連，將為以經濟手段解決中東問題提供重要的支持。中東問題的實質在於解決伊斯蘭世界與以色列，以及伊斯蘭世界中什葉派與遜尼派的衝突。長期以來，軍事手段一直是西方國家的解決途徑。這導致了該地區長期以來不間斷的衝突。如果中國可以用地緣經濟的手段去減少甚至解決這些宗教、族群及地緣政治緊密糾纏在一起的衝突，就會確立自己在該地區的領導地位，就會建立自己作為世界大國干預國際事務時的道德高地。

瓜達爾港－喀什鐵路的一個戰略意義是徹底改變伊朗在地緣政治中的地位，幫助中國確立在中亞和中東地區的領導地位。如前所述，瓜達爾港－喀什鐵路的建設將會極大地促進中吉烏線的實現。而中吉烏線再經過土庫曼斯坦就可以進伊朗，並成為中亞國家另一條通往歐洲的通道。當印度、巴基斯坦、土耳其以及中亞國家都看到自己在伊朗的地緣經濟利益，中國、俄羅斯牽頭反對西方對伊朗的政策將會獲得該地域各國在政治上的支持。這將大大有助於中國確保自己從伊朗以及中東地區進口石油。

從經濟方面整合巴基斯坦的另外一大戰略意義在於為中國幫助解決伊朗問題獲得重要盟友。巴基斯坦與阿聯酋和沙特阿拉伯長期以來有着極為緊密的關係。巴基斯坦在兩國有大量移民。目前沙特阿拉伯關注的一個重點是，本國未來的產業結構如何在面臨裏海與美國這兩個新能源產地競爭的條件下，為這些外來移民的後代提供工作機會，以保證本國的社會穩定。阿聯酋是巴基斯坦重要的援助提供國，沙特阿拉伯雇傭軍的主要來源之一是巴基斯坦。如果中國修通瓜達爾港-喀什鐵路，並從經濟上整合巴基斯坦，就有可能通過巴基斯坦說服這兩國出資建設伊朗與安曼之間在霍爾木茲海峽的海底隧道，將鐵路通往阿拉伯半島。通往阿拉伯半島的鐵路最終還可以在也門與吉布提之間通過架橋把鐵路通往非洲大陸。如果這些鐵路都建成，喀什至非洲大陸的距離與喀什到北京、上海的距離差不多。中國對中東地區與非洲的輻射力將大為提高。

結語

綜上所述，修建瓜達爾港至喀什的鐵路具有極大的戰略意義。它不應該僅僅被認為是中國通往印度洋的出海口。更重要的是，在它的建成推動中吉烏線的建設后，它還是中亞諸國通往印度洋的出海口，以及印度通往中亞的重要交通要道。這樣一種重要的戰略地理位置，將幫助中國在參與整個地區的國際政治經濟博弈時，處於十分有利的地位，並可帶動一系列對中國有利的連鎖反應。中巴鐵路將通過掌握重要的交通要道，來構建與印度共同的戰略利益，還可以為中國實施陸權戰略的第二個關鍵步驟——解決伊朗問題，確立在中東的影響打下重要的基礎。因此，把這樣一條重要的交通要道掌握在中國的手裡，對未來中國的陸權戰略有極為重要的意義，中國應該大力推進這一項目。■

（作者高柏是西南交通大學中國高鐵戰略研究中心主任、首席專家，美國杜克大學社會學系教授。主要著作有《經濟意識形態與日本產業政策：1931年至1965年的發展主義》、《日本的經濟悖論：繁榮與停滯的制度根源》、《西方社會科學與日本研究》、《高鐵與中國21世紀大戰略》（合著）和《向西開放：亞歐大陸經濟整合與中國的國際戰略對沖》（合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