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到底誰該調整戰略?

占豪

當今世界在發生着深刻變化,這是全世界都不得不承認的現實。美國實力在衰落,包括中國、歐盟、俄羅斯、印度等國的實力在增強,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從美國2010年宣布重返亞太以來,這5年的世界格局變化,超過蘇聯解體後任何一個時間段。而且,這期間對世界大勢的影響,甚至超過蘇聯解體時對世界的影響。如果說這5年當中哪個階段世界局勢變化最快、最劇烈?答案一定是過去的一年多時間。

Sino-US-strategic-adjustment

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裡,世界範圍內發生了幾件會影響世界走向的重磅大事件:

一、2013年9月,普京以武力支持敘利亞巴沙爾政權為威脅,迫使奧巴馬不得不放棄空襲敘利亞的計劃,而事實上美國總統在此之前已宣布將對敘利亞進行空襲。這一事件掃了奧巴馬政府的顏面,直接、徹底地撕裂了美俄關係。其結果是,2013年11月24日,在美國的支持下,烏克蘭騷亂爆發。這一騷亂,直接引發了烏克蘭亞努科維奇政府的下台、持續的內戰、克里米亞獨立並加入俄羅斯及俄與以美為首的西方世界關係快速跌入低谷。在美國的推動下,俄羅斯和歐盟距新冷戰僅一步之遙。至今,烏克蘭局勢仍未穩定,內戰在持續,美俄對抗也在延續,並無真正改觀跡象。

二、2013年10月,中國國家主席分別在哈薩克斯坦和印尼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戰略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戰略,簡稱「一帶一路」戰略。2014年11月北京APEC峰會前後,配套「一帶一路」戰略的亞投行和絲路基金成立。2015年3月到4月,英國宣布加入亞投行,這很快形成了多米諾骨牌效應,亞投行創始成員國迅速擴至57個,橫跨五大洲、三大洋,涉及人口46億。就在這一個多月期間,美國外交遭遇建國以來最大的滑鐵盧,顯得空前孤立。由美國自二戰以來制定並掌控的世界經濟遊戲規則體系,也因亞投行的出現而被打開一個缺口,這是二戰後第一次。

三、2014年7月1日,日本安倍政府在美國的默許和支持下,在內閣中通過解禁集體自衛權決議案。日本的這一決議,確立了日本軍事武裝自己的方向,並借扮演美國在亞太甚至世界範圍內霸權主義「跟班」盟友的角色,要求美國不斷鬆綁,向「正常國家」邁進。根據計劃,2015年美國和日本將修改《美日防衛合作指針》,並將矛頭直指中國。這意味着,美國加大了對中國的戰略遏制力。

四、經過多輪六方會談,美國和伊朗達成初步和解,簽署了伊核問題的「框架協議」,並打算在6月份簽署全面協議。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伊朗不可能再真正做出徹底讓步,美國若不在制裁上做出大的讓步,這個全面協議將無法達成。所以,能否達成全面協議,關鍵在美國。而美國是否會退一步,則關乎到世界博弈局勢是否會突然加劇,這也是個國際大事件的懸念。

上述重大事件表明,中美戰略方向上是完全相反的。中國追求的是多極化世界,是在中國周邊地區擁有大國的統治力,並帶領周邊國家走向共同可持續發展的繁榮之路,中國戰略上反對任何國家對中國的遏制,並會針對這種遏制展開反遏制。

美國則不同,美國追求的是一家獨大的霸權主義,是單極世界,他不但要控制歐洲和大西洋,還要控制亞洲和太平洋,通過掌控整個歐亞大陸來獲得人類世界的絕對霸權。為此,美國在21世紀初就不惜對阿富汗和伊拉克展開侵略,並在2011年推翻了利比亞卡扎菲政府。

現階段,美國想做的是,通過烏克蘭局勢引發歐俄的新冷戰,激活北約統治歐洲並遏制住俄羅斯;通過構建計劃中的「東方小北約」——美日韓聯盟,並以此為基礎構建封死中國的「U型包圍圈」(第一島鏈一直延伸到南海的東南亞國家,並從南海進入印度洋接印度,然後由印度連接中亞並串聯中東,這個包圍圈猶如一個大U,故占豪稱之為「U型包圍圈」)。

而接下來的延伸計劃更可怕,美國會將「U型包圍圈」通過與北約連接起來,將中國和俄羅斯完全困在一個大的包圍圈內。一旦這樣的包圍圈形成,則必然是一個新的世界性冷戰。至於中俄,要不是在彼此內耗中被肢解分裂,要不是被美國及盟友困死在一個圈子內而喪失發展動力。這種境況,有點像一個大朝鮮,不同的是朝鮮背後有中俄,而中俄背後則沒有任何力量支撐。

美國的這些計劃,本質上是將世界各國通過威逼利誘割裂開來,然後分而治之。各國的發展與死活與美國無關,美國關心的就是自己的霸權主義是否繼續存在。

中國要的是地區的主導地位,國家的可持續發展權和周邊國家的可持續繁榮與發展。美國要的則是遏制中國、分化世界、惡化世界形勢,增加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國之間和內部的消耗,以保自己的世界霸權。

中美戰略方向完全相反,使得中美之間在未來某個時候爆發直接戰爭的風險一直存在。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時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才在2012年向美國提出了構建「新型大國關係」的倡議。

如今,雖然中美「新型大國關係」正在不斷邁進,但美國遏制中國、分化世界、惡化世界形勢的戰略戰術並未發生方向性改變,甚至有些變本加厲。為此,美國不惜給日本「鬆綁」,為日本正在醞釀的「新軍國主義」張目。那麼,中美這種最高戰略的相左,長期持續下去很難說是不是真的引發中美的直接衝突。在這方面,美國保守派力量和軍方一直有討論,甚至已經為此制定了一些針對中國的第三次世界大戰計劃。

而現在的世界格局,中美在經濟、政治和意識形態方面的競爭,很多方面都與一戰前的國際形勢及當時的英德關係類似,這也是為什麼在國際政界和學界近幾年一直有擔心中美無法管控好分歧引發新一輪世界大戰。而美國的外交精英很多將中國視為威脅,在政界很多人都認為中國經濟之所以取得如此成就,正是「採取了自私自利和不自由政策的結果」,他們對中國充滿敵意。

在一戰前,由於德國的崛起,英國也頗為擔心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也曾為到底採取遏制還是安撫政策而進行過激烈辯論。最終,戰爭還是在一次意外刺殺事件中爆發,並釀成人類世界截止到當時最大的一場戰爭。在當時,英國對德國採取的策略是遏制加安撫。英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當時的國際形勢對英國來說,並不僅僅只有德國這一個挑戰者,包括法國、俄國都有挑戰英國的意思。但當時更為激烈的矛盾是德國和沙俄的矛盾,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也正是因此而爆發。

與當時相比,今天中美的相同點是,今天美國對中國採取的也是遏制加安撫策略。只是,相比當時,美國遏制中國的力量甚過當時英國遏制德國的力量。今天的美國,對中國一邊是展開全方位遏制以實現困死中國的目標,另一方面又和中國搞「新型大國關係」試圖麻痹中國。不同點是,今天的中國本意上沒有任何挑戰美國霸權的意思,中國只是在為自己的可持續發展之路謀划。正是基於這種原因,中國領導人才向美國提出構建「新型大國關係」的倡議,並稱「太平洋足夠大,容得下中美兩國」。

在「構建中美新型大國關係」方面、在不挑戰美國霸權方面,中國對美國是真誠的,美國對中國則是虛情假意的。當這種虛情假意及遏制中國的戰略走得越深,當中國的大國戰略邁出去的步子越大,那麼中美之間的戰略衝突必會進一步加劇。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能管控好分歧,大的戰爭爆發將並不奇怪。而如果想避免戰爭,中美兩國必須有一國調整國家戰略。

中美該誰調整國家戰略呢?

中國的可持續發展權利是13.5億中國人的共識,中國政府必須保證這一點,這是中國執政黨執政的民意基礎,中國的大國戰略就是在這種基礎上誕生的。中國的大國戰略背後不但有13.5億中國人民的支持,戰略發展利益不但利己,更是利他,是包容性的發展,是發展利益可共享,並能實現互利共贏的發展。中國的大國戰略,具有天然的正義性,這種正義性不僅僅是中國13.5億人民的利益,也是所涉及到的所有國家的利益。這也是為什麼中國的「一帶一路」戰略提出一年就有60多個國家熱情參與,亞投行宣布成立后不到半年就有57個國家要加入創始的根本原因。換句話說,中國的大國戰略具有世界範圍內的民意基礎,是正義且具有普世性、普惠性的人類繁榮戰略,是代表全人類的利益而非中國一家。

美國的戰略是什麼呢?美國的戰略是基於華爾街利益集團和政治家族利益的,莫說世界範圍內的普世性和普惠性不存在,哪怕在美國國內都不具有普惠性。這一點,看看2007年次貸危機后美國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美國政府和美聯儲救助的利益絕大部分肥了華爾街的結果可知,美國在內政方面都難以做到普惠性。

這種情況反映到美國國內,就是在2011年發生了持續了數月的「佔領華爾街運動」和爆發在去年的「弗格森全國大騷亂」。這兩件事表明,美國經濟看似復蘇,實則並未惠及普通民眾。這些證據都表明,美國的內政政策方向是不具有普惠性的。外交是內政的延伸,外部戰略是內部政策的體現,美國在國內尚且如此,國際範圍內更是自私和利己。在這方面,美國的戰略不但不具有普世性和普惠性,還在世界範圍內製造了大量亂局和麻煩。這種戰略,天生具有非正義性,某種意義上說是不道德的。

所以,從國際道義層面上說,中國的國家戰略應該得以延續,因為它是普世的且普惠世界人民的,是能給世界人民帶來幸福的;美國的戰略應該調整,因為它是損人利已,且主要惠及少數人,不具有普世性和普惠性。

當然,在國際博弈中還得靠實力說話。在占豪看來,從實力層面上說,美國也只有調整遏制中國的戰略才對自己有利。為什麼這麼說呢?原因有四點:

一、美國在亞太打不贏對中國的戰爭。

我們知道,大國博弈歸根結底還是拼實力。拼實力,最終拼的除了經濟實力外就是「拳頭」——軍事能力。

在軍事能力的較量上,中美曾在上世紀曾進行過多次。最著名的是1950年代新中國剛建國1年時的抗美援朝戰爭。那場戰爭,中國從鴨綠江打到38線,攻破韓國首都漢城,打破了美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我們不要忘了,中國可是在新政府剛成立,百廢待興的情況下,用小米加步槍打贏的這場戰爭。當時的美國不但擁有超級強大的軍力,甚至還有威力巨大的核彈。中美第二次較量是代理人戰爭,1962年印度在美國為首的西方和蘇聯的支持下,面對中國不堪一擊。中美第三次較量是美國赤膊上陣中國背後支援的代理人戰爭——越南戰爭,最後以美國向中國求和、尼克松北京拜見毛澤東而告終。

今天的中美在實力對比上遠非過去幾十年可比,中國雖然經濟總規模上還不如美國,在科技發達程度上還不如美國,但中國在工業總能力上已超過美國,中國在經濟能力上已不亞於美國。中國不但擁有打到美國的核彈,擁有已經不被美國拉開代差的常規裝備,甚至可以在第二島鏈內以反介入戰術實施對美的反擊。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美國在亞太打不贏對中國的戰爭,這一點相信美國人自己也心知肚明。

中國的大國戰略呢?總體上並未出第二島鏈,是在拓展東部空間的情況下總體向西發展,這和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並沒有直接的劇烈衝突點。美國面對中國的戰略,經濟上和政治上也毫無辦法。本質上,中國的大國戰略是由解放軍的戰爭能力和經濟能力作為雙重支撐的,美國有魄力和中國在西太平洋或南海展開與中國的一戰嗎(陸地上就不提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中國更強大的陸軍嗎)?顯然沒有,否則早已行動。在這種情況下,美國不調整戰略,難道還讓中國調整嗎?

二、美國的國家戰略難以真正對沖中國的國家戰略。

中國的「一帶一路」國家戰略不但普世,更加普惠世界各國的人民群眾,世界人民都希望和平發展,和平發展是人類發展的大趨勢。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到處煽風點火雖可能在某個點上取得一子,但在全局上整體是必輸的。因為,你的戰略不能普惠各國,打點各國精英的那點小恩小惠,最終無法改變越來越覺醒世界政治走向。美國要想搞出和中國一樣的普世、普惠戰略,就必須得和中國一道搞,那就不存在遏制中國了。所以,美國的遏制戰略是不可能得逞的,最終必然失敗,因為它是逆世界潮流的。

三、除了日本,美國的其它盟友不會真正跟着美國遏制中國。

在這個世界上,連美國的世界盟友英國都和中國搞亞投行了,連美國最重要的盟友以色列都和中國搞亞投行了,這滿世界除了加拿大不得不跟班和日本為了私利跟班外,美國的其它盟友根本不可能真正與美國一起展開對中國全面遏制的合作。至於日本,當有一天美國把其餵飽了,誰知道是不是會反咬美國一口呢?所以,本質上,美國現在的戰略是在害人害己,最終會貽誤國家戰略調整的大好時機。可以毫不客氣地說,用不了20年,美國的後來戰略家和政治家們,就會痛罵今天的戰略家和政治家們,罵他們是敗家子,誤國誤民。個中情景,可能會和今天的一些俄羅斯戰略家和政治家罵當年戈爾巴喬夫們一樣。

四、美國在這個世界上敵人遠比中國多。

在這個世界上,美國的敵人比中國多。在擁有15億人的伊斯蘭世界,與美國為敵的國家有很多,與美國為盟友的伊斯蘭國家多是形勢所迫,在伊斯蘭世界美國人的印象很差,甚至連去也門撤僑都擔心受到攻擊。如今,美國又與俄羅斯為敵。美國在世界上,客觀上已與大多數國家離心離德。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搞這種到處煽風點火的事,最終大概率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事倍功半、得不償失的戰略。看看亞投行美國的孤立情況,難道還不該反思自己的國家戰略嗎?還要繼續執迷不悟下去嗎?

綜上所述,美國到了必須調整自己國家戰略的時候了。否則,用不了10年,美國必然會為今天的選擇而感到追悔莫及;用不了20年,今天的政治家和戰略家們就會背上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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