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 中國外交今年最神奇的一天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10月18日，中國外交今年最神奇的一天。

再說神奇之前，先說中國外交這兩年，有兩件很吉星高照的事情。

第一件，亞投行推出，美日全力抵制，喝令所有盟國不得參與。哪知冒出來個英國，率先加入亞投行，美日圍堵長城轟然倒塌，各國爭先恐後加入，這如同給美國狠狠打了一個耳光。這也是美國重返亞洲以來最被動最失敗的一次事件。

第二件，就是南海爭端了。南海仲裁裁決出來后，美國洋洋得意步步緊逼，中國則處於被指責的被動局面。哪知道菲律賓冒出來個杜特爾特，對美國破口大罵，對中國謹言慎行，對爭端擱置不問，奧巴馬被罵得拂袖而去，南海圍堵就此破局。

10月18日，杜特爾特要來中國了。這種神轉折，確實峰迴路轉得讓很多人趕不上趟了。

要知道，在三個月前，誰能預測到這種180度大轉彎？當時美國兩艘航母迫近南海，軍艦更突入我島礁12海里挑釁；中國海軍司令督戰南海，大規模軍演針鋒相對，戰爭似乎隨時都要打起。

但三個月後，原先如膠似漆的美國和菲律賓，由親密盟友變成了開罵冤家；原先怒目而視的中國和菲律賓，倒眉目傳情不斷暗送秋波，而且，杜特爾特還親自要到北京訪問了。

外交真奇妙，處處有高潮。但10月18日的訪問，裡面還是有很多看點的：

第一，這是杜特爾特上任以來首次訪華，而且，中國將是除東盟成員國之外，他訪問的首個國家。第一次，總是人生中的大事，杜特爾特把這樣的第一次獻給中國，也顯現了他對中國的某種特殊感情。

第二，這還是一次最高規格的國事訪問。據說，原先初步磋商是工作訪問，但後來可能郎情妾意，索性來個最高規格的，這意味着在一些重大問題上，雙方早達成了一致，只等領導人來簽字畫押了。

第三，這從杜特爾特任命的中國特使拉莫斯行蹤也可見一斑。但拉莫斯只到了中國一次，而且還只是去了香港，他甚至北京都沒去，現在總統卻先去北京了，這也說明，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現在都不需要這個老特使穿針引線了。

第四，杜特爾特的嘴也似抹了蜜般，譬如他行前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時，更是大打親情牌，說：「我外公就是華人，只有中國才會幫助我們。」

哦，原來他還是中國人外孫啊！

但對中國這麼客氣，似乎與杜特爾特風格不符啊，這個菲律賓總統，可素來以大嘴巴出名！

比如，9月5日，去老撾參加東盟峰會前，杜特爾特在機場召開的一場新聞發布會。

有個路透社的記者撩撥他：「很多人在關注菲律賓打着正義旗號大肆殺人的事，您會在外國領導人面前解釋這個問題么？」

真是西方記者不怕事多，哪壺不開偏要提哪壺，杜特爾特還是沒經驗，竟然沒想起圖樣圖森破這種經典，馬上就掉到了坑裡，他的第一反應是：誰會問這個問題？

下面有人弱弱地補了一刀：「奧巴馬？」

然後，杜特爾特就發飆了！

老杜越說越來氣，於是高潮來了。他最後警告：「你必須放尊重點，不要隨意扔出問題和言論，妓女的兒子(Son of Bitch)，我會在論壇上咒罵你。」

罵奧巴馬，捎帶上了奧巴馬已去世的母親。氣得奧巴馬立刻取消了原定於6日和杜特爾特的會面。本來兩人的一個重要話題，就是談談怎麼加強南海合作。

雖然，最後，考慮到菲律賓關係很不一般，奧巴馬在東盟峰會晚餐會上還是和杜特爾特握了握手，並短暫交談了幾分鐘。

但尷尬依然存在，而就在東盟峰會上，用外國媒體的話說，杜特爾特發表了一場「狂怒的演講」。

一名在會場內的印尼外交官稱，杜特爾特當著奧巴馬的面，單刀直入，講述了美國人當年在菲律賓殖民時期對當地人殘酷的軍事殺戮。他講述了美國殖民主義給菲律賓造成的傷害，留下了很多歷史遺留問題，其中就包括現在面臨的嚴重毒品泛濫問題。

甚至杜特爾特還拿出一幅美國士兵當年殺戮菲律賓原住民的照片稱：「我們的祖先被他們殺了。他們現在卻來跟我們談論人權。」在杜特爾特的演講時，一名外交官形容會議大廳里「一片寂靜，令人震驚」。

當然，這也不是杜特爾特第一次罵美國。比如美國駐菲律賓大使古德伯格，就經常成為他練嘴的對象，他的各種罵戰絕招，其實就先在這位大使身上練過。

比如，就在上個月，對於美國大使指責菲律賓的一些做法，杜特爾特突然破口大罵：「我與美國國務卿克里關係還可以，克里人還不錯，但我和古德伯格就有過節，這個大使是偽娘炮。」

杜特爾特之所以表揚克里，是因為不久前他訪問菲律賓時，承諾提供3200萬美元援助。

但在杜特爾特嘴裡，克里成了「送錢先生」。這名菲律賓總統這樣說：「他（克里）甚至還給我和洛倫薩納（菲國防部長）留下3200萬美元，這看起來不錯」，「讓我們再罵他們一次，這個瘋子還會再來巴結我們。這都與錢有關」。

在杜特爾特眼裡：

美國駐菲律賓大使，娘炮，狗娘養的。

美國國務卿克里，瘋子，要巴結菲律賓。

美國總統奧巴馬，直接是「妓女的兒子」。

所以，美國駐菲律賓大使搖頭，國務卿克里嘆氣，總統奧巴馬也是無可奈何。

怎麼聽話的阿基諾三世一下台，就換上了這麼個混世魔王？

當然，說杜特爾特光罵美國，那就太看重美國了，他這張大嘴皮子，什麼人都罵。

比如，他對罪犯大開殺戒，讓他贏得「杜特爾特哈里」的綽號。（哈里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在1971年的電影《骯髒的哈里》(Dirty Harry)的飾演的角色。）當人權組織指責他的行刑隊要對700人死亡負責時，杜特爾特立刻糾正他們說，這一數字更接近1700人。

他還公開炫耀自己性能力，在一個集會中，他說自己有兩個妻子，兩個女朋友，還承認自己是個好色之徒。他開玩笑說，他在一個低檔公寓養了一幫情婦，帶她們去汽車旅館度春宵。

以至於有一次競選集會，他一時興起，拿一名澳洲傳教士在1989年的達沃監獄暴動中被強姦和殺害的事情開玩笑。當時他正是達沃市的市長。

「她看上去像是一個美麗的美國女演員。」他說。「真是浪費。他們排着隊強姦了她。我很生氣，因為她遭到了強姦。這是一回事。但她太漂亮了，市長應該排在第一位。」

當然，這種話完全過頭了，最後杜特爾特道歉。但道歉後再接著說，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據說，他之所以這樣說話，與幼年時的遭遇有關。英國《電訊報》就引用杜特爾特的話說：「幼年被神父性侵影響了我的性格和政治觀。」

但千萬不要以為杜特爾特什麼話都敢講，牛彈琴總覺得，這其實正是杜特爾特非常狡猾的地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什麼粗話都敢說，但說起好話來，比蜜還要甜。

譬如，對中國。

在這次來中國前接受新華社記者採訪時，杜特爾特說，在中國，人民勤勞、政令暢通。中國得到國際社會一致尊重，可謂實至名歸。

新華社的報道這樣說：

杜特爾特盛讚中國有着大國擔當，慷慨助人，在實現自身發展的同時，還不忘幫助其他貧窮落後國家。中國幫助非洲和東南亞國家發展就是很好的例子。

杜特爾特說，菲律賓需要同中國保持友好關係，學習中國的成功經驗。在世界金融危機背景下，中國經濟和貿易運行平穩，中國的經驗值得借鑒。

談到南海問題，杜特爾特表示，在對抗和談判面前，菲律賓選擇談判。為一片水域而起刀兵，毫不足取。他說：「多談友誼，多談經貿合作，少談分歧。戰爭不是出路。」

杜特爾特明確表示，反對他國插手南海事務。他說：「我沒有興趣讓其他國家參與南海問題談判。我只願跟中國談。」他表示願意同中國共同開發這一水域。

杜特爾特對中國給予菲律賓掃毒行動的支持表示感謝。他說，與某些西方國家不同，中國不僅在口頭上對菲律賓的掃毒政策表示支持，而且付諸行動。中國幫助修建的戒毒所即將投入使用。

「有些國家只知道批評我們，明知道我們沒錢，也不願幫我們一把。中國人則不同。他們默默地幫我們建了一個戒毒所，大家卻還不知道。這就是中國人的真誠，」他說。

杜特爾特還表達了菲律賓加入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建設的迫切願望。他說，菲律賓目前百業待興，鐵路、港口等基礎設施建設亟須加強，但菲方缺少必要的資金支持。

「沒有鐵路，任何國家都難以實現快速發展。菲律賓需要鐵路，希望中國能給我們提供軟貸款。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慢慢還，」他說。

當然，最大的絕招，就是他搬出了自己的身世，原來他也有華人的血統。他說：「我外公就是華人，只有中國才會幫助我們。」

新華社還特意描述，說這句話時，杜特爾特「很誠懇」。

這簡直比共產黨員還要共產黨員。

所以，10月18日的這一趟中國之行，他早就想去了；將第一次東盟外訪問獻給中國，也完全是緣分到了。

本來，推動菲律賓與中國對抗，是美國重返亞洲戰略的重要一環。所謂南海仲裁案則屬於旗開得勝，下面正可以擴大戰果，所以美國大手筆給錢，軍隊也重返菲律賓，日本還贈送了多艘巡邏艇。

但一個混世魔王似的杜特爾特，將美日的如意算盤徹底打翻。

2016年，真是天助中國外交啊！

奧巴馬估計正在苦苦反思，他百般「幫助」菲律賓，又是送錢送炮彈，但杜特爾特卻不屑一顧，反而與「侵佔」菲律賓島礁的中國打得火熱。

或許，真的是美國的帝國心態，太不了解杜特爾特的思維了。

第一，杜特爾特當前的頭等大事。就是反毒，甚至不惜大開殺戒，他為此幾乎堵上了身家性命。這種做法自然不能為美國所接受，美國越在人權問題上批評，杜特爾特越反彈。自然各種粗鄙之詞滾滾來，甚至直接招呼上奧巴馬已去世的母親。

第二、作為前美國殖民地的憤怒。美國長期在菲律賓殖民，至今殖民主子的心態不改，難免讓菲律賓民族主義人士強烈不滿。不要忘了，當年美軍撤離菲律賓，就是被菲律賓民意趕走的，杜特爾特的發飆確實不符合外交禮儀，但卻符合菲律賓的民意。

第三、杜特爾特也算是看透了。自己再怎麼混，也不是美國一路人，也不可能在人權上達標，美國支持的是政敵阿基諾三世。靠向中國，爭取得到中國的支持和援助，遠遠比美國的口頭支票更加實惠。為了幾個不可開發的島礁，菲律賓也不願成為美日的炮灰。如果激起中國的憤怒，黃岩島馬上種島，菲律賓將一無所獲。

另外，杜特爾特是一個粗人，他被認為是菲律賓的特朗普，他之所以能上台，就與罵美國有莫大關係。

在很多菲律賓人看來，美國人矯情，喜歡充大爺，並不真心幫菲律賓，但美國世界老大，其他國家都不敢罵的，現在我們的總統就敢罵美國，嘿，這個總統有力量、有魄力。

這其實正是2016年東南亞政治最戲劇性的一幕：南海仲裁一出，美國大喜過望，正摩拳擦掌想着好好對付一下中國，哪知道發起仲裁的小弟，卻先對自己破口大罵，更有倒入中國懷抱的傾向……

當然，也別以為杜特爾特就是一個大嘴巴，他其實有着很深的謀划，中國講究義利觀，他這麼做，中國肯定不會虧待他。

在南海問題上降溫，將自己從美國戰船上脫開，就是杜特爾特向中國主動貢獻的投名狀。換取的，自然是中國的經濟援助，由此，他更可以放手加大對毒販的打擊，同時獲得外資促進菲律賓經濟的發展。

當然，作為加強關係的表現，中國也可能在漁業捕撈和油氣開發上加強合作。譬如，現在菲律賓漁民禁止到黃岩島海域作業，但如果關係好，你來打兩船魚有什麼不可以。

菲律賓漁民也不鬧騰了，南海裁決徹底廢紙一張。

10月18日，今年中國最戲劇性的外交一幕就要上演。三個月內，劍拔弩張的仇家變成了一對歡喜冤家。杜特爾特來到北京，中菲一笑泯恩仇，甚至還很可能進入蜜月期。

雖然國際政治風雲變幻，但這種神轉折的好戲，也確實是很難得一見的。

當然，跟美國對着干，中國人外孫的杜特爾特心裡也很清楚後果的嚴重性。

他不久前就說：「我已準備好失去我的榮譽、我的生命和總統職位。」

從美國人之前的種種手段看，杜特爾特還真不是危言聳聽。老杜，也要悠着點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