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真諦

這是我第一次出席喪禮，面對死別的場面，也是我第一次學會愛的真諦。

靜靜地坐在教堂一隅，四周凝重的空氣裡只有眼淚與歎息，親友都為著一個早逝的女孩而傷心難過。想不到一個沒有接聽的電話，就成了我和姐姐的永訣。

姐姐原是我弟弟的家教老師，雖然她頭髮稀疏、臉龐浮腫，長得並不漂亮，不過她卻是一個開朗，樂於關心別人的女孩子。她每次替弟弟補習完功課後，總喜歡跟我聊天，要是幾天沒見，她也會打電話給我，問問我的功課和近況。

忘了回電成永訣

姐姐告訴我她擁有一個對她很好的哥哥，她還答應我待哥哥唸完書回港，便介紹給我認識。可是世事難料，當我第一次見到哥哥的時候，卻是在姐姐的喪禮上。

要是當天我有放下髹掃，接聽姐姐的電話，我便不致於有今天的內疚與遺憾。農曆新年將至，姐姐已有一段時間沒有來替弟弟補習了。一天下午，家裡正進行大掃除，當我忙著為鐵閘髹油之際，姐姐的電話來了，然而正忙著的我，並沒有放下手上的活兒，只表示遲些回電。想不到，這麼一延，我再也沒有機會聽到姐姐的聲音了。

甚麼才算是愛？

過完年後，我才猛然想起未給姐姐回電。電話接通了，接聽的是一位婆婆，她告訴我姐姐已經走了，一時間，我還沒聽懂「走了」，就是死亡的意思！就在那短短的日子裡，姐姐匆匆的走了，再也來不及說一聲再見，便告別了她短短的人生。面對突如其來的噩耗，我茫然不知所措，只獨個兒躲在房間裡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個下午，直至傍晚時份，看著黃昏日落才止住了眼淚，那是我第一次面對死亡，也因為姐姐的離去，為我人生上了重要的一課。

瞻仰遺容後，一個大男孩手中緊緊握著姐姐的照片，正蹣跚地走過通道，步出教堂。眼見他乾涸如枯井的雙眼，有如行屍走肉的步履，令人傷心難過。不過最令我心頭悸動的，是相片上面寫著愛妻某某某某的幾個大字。眼前的景象告訴我，他一定就是姐姐口中時常提起的那位哥哥。姐姐從來沒有說過已跟哥哥結了婚，她怎麼會是他的妻子呢？在成人世界裡，對我這個從沒嘗過戀愛滋味的黃毛丫頭而言，實在有著太多無知與好奇！然而一瞬間的轉變，哥哥那哭乾了的眼睛、虛浮的步履，以及那個雙手緊握相片的畫面，倏忽令我心頭一凜，到底甚麼才算是愛？是哥哥親身為我做了一次示範，讓我體會到愛的真諦，是全然的接受與犧牲、永恆的眷顧與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