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任美國總統特朗普面前的五個政治雷區

安東尼·祖切爾 (Anthony Zurcher)

距離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宣誓就職尚有超過一個月的時間,但是現在已經是時候考慮他入主白宮之後將會面臨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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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總統將有龐大的資源可以支配。首席長官擁有廣泛的單方權力,而他的政黨又控制著國會參眾兩院。只要共和黨人保持團結,他們將有能力大範圍推動在過去超過十年裏一直被擱置一旁的保守派政綱。

不過,當中的風險是,他們可能會選擇打一場將要失敗的仗——或者,他們會贏,但是將要付出巨大代價。

史冊上有很多的總統,都是在上任初期就已經看到自己賴以當選的執政綱領崩塌。貝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和民主黨人就曾為了贏得一場難纏的醫療健康保險改革法案之爭,看著他們2009年的絶大部分政綱在兩年後不了了之。

在1993年,推動全民醫保的嘗試同樣令比爾·克林頓(Bill Clinton)付出昂貴代價。喬治·HW·布什(George H.W. Bush)的總統任期在一屆後擱淺,也是一部分由於他在1990年預算案談判的稅務問題上向民主黨作出了讓步。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的稅制改革也在他上任總統初期令他的支持率低至谷底,直到後來的經濟復蘇助他扭轉命運。

當特朗普展望他的總統任期,會看見無數的機遇——但是通往成功的路途上是一片不折不扣的雷區,踏錯一步就可能招致毀滅。

以下 ,就是五個特別危險的陷阱。

健保私有化

唐納德·特朗普在競選時一直聲稱要推翻奧巴馬的健保改革項目,而共和黨掌控的國會似乎很希望向著這個方向走下去(當然,具體時間表待定)。

特朗普在競選時沒有鼓吹但是又似乎令共和黨主要議員格外神往的,是對政府經營的長者健保項目——聯邦醫療保險(Medicare)——進行修改乃至完全私有化。

事實上,特朗普還是比較清楚的表示過,他不會對為窮人、殘障人士以及長者提供退休和醫療保障的社會安全網動手。

「每一個共和黨人都想在美國社會安全保險(Social Security)上做大文章,他們想對聯邦醫療保險動手,他們想對醫療補助計劃(Medicaid)動手,」特朗普在2015年曾作為參選人在一場共和黨論壇上這樣說過,「而那些人交了很多年錢的錢,現在忽然間要他們被削減,這是不公平的。」

但是,將聯邦醫療保險由一個政府經營、單方支付的項目改革成政府管理、以消費券支撐的保險援助體系,長期以來一直是眾議院議長保羅·瑞安(Paul Ryan)的目標。

「因為奧巴馬醫改(Obamacare),聯邦醫療保險存在著一些嚴重的問題,」瑞安在特朗普當選幾天之後曾表示,「那些東西就是我們取代奧巴馬醫改的計劃當中的一部分。」

瑞安所領導的保守派其中一方勢力,將聯邦醫療保險看作是促成民眾依賴政府的一種方式——築起城牆擴大中央集權,意味著越來越沉重的財政負擔要壓在聯邦政府預算之上。

不過,共和黨人的挑戰在於,與已被高度政治化的奧巴馬醫改不一樣,聯邦醫療保險是受到極大歡迎的。2015年的一次民調發現,60%的美國人認為該項目是「運轉良好」的,77%的人表示該項目「非常重要」。

回到2004年,剛剛當選連任的總統喬治·W·布殊(George W Bush)和當時由共和黨人控制的國會一起作過一次類似的嘗試,要將政府管理的退休項目美國社會安全保險私有化。

那一次嘗試遭到了民主黨人以及持懷疑態度的公眾反對而一敗塗地,還沒有到國會投票的階段就已經崩盤。它標記了布什支持率急劇下降的開始,最終達至2006年中期選舉當中民主黨的全面勝利,以及2008年奧巴馬的當選。

安妮·考爾特(Ann Coulter)是特朗普的熱切支持者,她直截了當地總結了這個可能擺到她的政黨面前的陷阱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樣子。

「大選之戰不是為了聯邦醫療保險而打的,」她在推特上發文說,「如果瑞安想要改革聯邦醫療保險,那就以這個做政綱來選總統,看你能走多遠。」

小心地雷:錯誤演繹你的改革綱領,是當選後貪功冒險的一個經典模式。

減稅

儘管在競選集會當中並沒有經常強調,但是參選時的特朗普確實有一個較為詳細的減稅計劃。或許他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含蓄的原因,根據無黨派背景的美國稅收政策中心(Tax Policy Center)所指,減稅首先會令富人得到好處。

稅收的平均下降額度被限定在每人2940美元,從而帶來4.1%的稅後收入提升。可是,那些掙錢超過370萬美元的人會有大概110萬美元的稅收裁減,稅後收入增長將達到14%。

在第一次總統競選辯論當中,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將此稱作「生造的下滲經濟」(trumped up trickle-down economics,“trumped up”意為「生造」,在此一語相關,指這是「特朗普製造」的下滲經濟)——有關的理論最早被里根總統認可,認為為富人減稅最終會通過提升消費的下滲效應惠及低收入人群。

誰將是減稅政策當中的最大獲益者?

這一道標籤並沒有受到持續的贊同(事實上,有人批評這是強加於特朗普身上的貶損),但是一旦這個以工薪階層捍衛者姿態入主白宮的人真的簽署了法案,上面那些白紙黑字的數字可能就會令此前的批評真正尖銳起來。

一些跡象表明,即將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可能已經退縮,規避這個政治地雷——轉而走向一個新的雷區。

在最近的一次訪問中,財政部長提名人史蒂夫·努欽(Steve Mnuchin)曾說,不管進行何種稅務改革,都將不會特別關照富人。

「我們在較高收入區間裁減的徵稅,將會因為較低的免稅額而抵銷,所以較高收入人群將不會有絶對數量的減稅,」他說。

雖然這聽起來不得罪人,但是兩個最重大的免稅額項目也正是美國中產階級所最喜歡的其中兩項——住宅按揭利益和慈善捐款。無論是共和黨還是民主黨,任何膽敢碰這兩個東西的政客都會面臨重大的政治風險。

小心地雷:特朗普的競選姿態是反全球富人精英階層。如果他們竟在共和黨稅務改革當中獲益的話,特朗普可能就會喪失掉一些平民英雄的光環。

帝國主義式的軍事冒進

特朗普將自己塑成即使在共和黨內也是與眾不同的總統參選人,其中一點就是靠指責他的政黨在軍事中的冒險主義。

就在十年前,他的政黨還在一致對外為喬治·W·布殊發動的伊拉克戰爭辯護,現在的特朗普卻站在共和黨初選的辯論台上,指責這場戰爭是受到了錯誤的領導,而他還真的辯贏了。

他說,介入利比亞戰爭是一個錯,而美國應該讓俄羅斯在敘利亞承擔更多的軍事責任。在他批評中國貿易運作的同時,卻又說美國在亞洲的盟友應該為它們自己的防衛事務承擔更多的經費。

像這樣的立場,很大程度上就是共和黨的外交政策精英們集體遠離特朗普陣營的原因,也是為什麼這個總統當選人在提名國務卿人選的問題上似乎受到了很大壓力。

然而,一個已經進入特朗普白宮團隊之列的人是退休將軍邁克爾·弗林(Michael Flynn)——而後者所支持的似乎正是特朗普所批駁的對外積極介入的外交政策。

在弗林最近的一本書《戰場:我們如何贏得反對激進伊斯蘭及其盟友的全球戰爭》(The Field of Fight: How We Can Win the Global War Against Radical Islam and Its Allies)中,這個被指將擔任特朗普國家安全顧問的人寫道,美國已經在進行一場全球戰爭。

「我們面對著一個正在運轉當中的聯盟,從朝鮮、中國和俄羅斯一直延伸到伊朗、古巴、玻利維亞、委內瑞拉和尼加拉瓜,」他在書中寫道,「我們正在受到攻擊,不僅是直接受到政權國家的直接攻擊,而且還有基地組織、真主黨、伊斯蘭國以及其他無數個恐怖主義組織。」

如果在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團隊上,弗林再加上某個像約翰·博爾頓(John Bolton)這樣的人——一個伊拉克戰爭的策劃者,被指有可能擔任國務卿——那麼當上總統的特朗普在外交政策上的鷹派特質就可能比競選總統時的特朗普更加鮮明得多。

小心地雷:美國公眾會跟隨總統走上戰場,但是戰爭也是能輕易毀掉一個總統的事情。去問問喬治·W·布殊,或者林登·約翰遜(Lyndon Johnson)和哈里·杜魯門(Harry Truman)就知道。

耍流氓

本周,特朗普和前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艾爾·戈爾(Al Gore)坐下來討論氣候變化和全球環境問題,引來了眾人的側目。

幾個星期前,在與奧巴馬會面之後,他對總統的某一些醫療改革主張表示了支持,也使得很多他的保守派支持者震驚。

在競選期間,他推出了一個兒童保育和產假提案,按照保守派專欄作者查爾斯·克勞薩默(Charles Krauthammer)的說法,是「比民主黨還民主黨」。

換而言之,在近至2009年都還是民主黨人的特朗普,已經顯現出對娛樂性議題的癖好,以及與共和黨正統觀念相悖的立場。

一個總統願意做出與自己的政黨相牴觸的事,並且將另一方伸出手尋求支持,當然會有一定的積極意義。這是比爾·克林頓在擔任總統時的「三角定位」策略的核心,當時他在福利改革和打擊犯罪等問題上採納並調節了一些受到公眾支持的共和黨人立場,從而提升了自己的地位。

不過,這樣的路線自有其風險,尤其是對特朗普這樣一個人來說。擁抱自由派立場可能會影響國會共和黨人對他的支持,還有損失政黨的草根支持。不過,即使他竭盡全力,他也會難以在左派政治團體當中吸引太多的支持。他促使民眾撕裂的總統選舉工程已經令他在民主黨中間形像非常反面,難以做到。

小心地雷:就像很多人說的,只有尼克松能夠去中國。特朗普可能會決定打破這個黨派禁忌,踏出進取的一步,贏得支持。但話說回來,當尼克松身陷醜聞泥潭的時候,他身邊只剩下少數幾個支持他的黨內同盟。對於一個總統來說,這樣的滋味絶不好受。

不作為

上述這些可能的陷阱,已經足以令最有自信的政治家感到不安,不敢有任何動作,以免令他腳下的政治根基發生動搖。

不過,不作為不是特朗普可以有的選項。他當選的理由就是希望他能做成事情。

他的支持者因為多年的黨派僵局而感到沮喪,於是他們才轉而支持一個局外人——一個政治新手——希望修正一個被他們看作已經破敗無望的體系。繼續一成不變將注定必敗無疑。

特朗普如果想要在四年後與白宮「續租」,他就必須要贏得一些政策性的勝利;保住一些汽車工廠,或是為「空軍一號」談到一份稍稍便宜一點的合約之類的小成績,很可能作用不大。

小心地雷:如果特朗普做得太多,他可能會一敗塗地。如果做得太少,他也可能一敗舉行地。他已經是有紀錄以來支持率最低的白宮繼任人,無論他選擇向哪邊走,那裏都可能埋藏著地雷。總統不易做。■

原文轉載自《BBC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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