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是不是人類歷史上最糟的一年?

閻紀宇

2016年就要畫下句點,許多國際新聞工作者心中恐怕都有一個疑問:今年是不是人類歷史上(或者至少近代)最糟的一年?這個大哉問聽起來有點誇張,但其實情有可原,畢竟「國際新聞」有一大部分就是「天災人禍新聞」,沒有多少讀者會記得今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或者聯合國新任祕書長,但是對英國脫歐與特朗普當選這兩隻「黑天鵝」一定津津樂道。

2016-review

今年的確是蠻糟的一年。雖然沒有爆發新的重大軍事衝突,天災比起往年也還算「節制」,恐攻依然猖獗但已漸趨「常態化」,然而今年的國際新聞特質原本就不在於血流成河,而在於訝異迷惑。固有的規範與普世價值搖搖欲墜,讓許多人不知所措,急於尋求解答;另一方面,國際社會新規範與新價值的主要塑造者,似乎是一群危險又善變的人物。

過去的歲末年終,人們總可以自我安慰,多災多難都成往事,明年又是新的開始。但今年此時,這種近於樂觀的心理韌性似乎難以為繼了。2016年之所以入選「史上最糟」,主要原因之一正是它的陰影籠罩了未來的一年。

還是要從英國脫歐與特朗普當選談起。狹隘激進的民族主義與不擇手段的民粹主義當然不是新興現象,今年卻先後攻佔西歐與美國的兩座重鎮,全球化、自由貿易、開放社會、菁英體制、主流媒體都成了攻詰譴責的標靶,但問題在於:取而代之的是什麼?

經濟不平等與文化宗教衝突產生的效應,導致溫和左派失去選民信任,溫和右派也面臨抉擇與考驗,但是以特朗普為代表的民粹右翼至今拿不出像樣的解方,只見民族主義情緒發洩,連核武軍備競賽都浮上檯面。明年上半年的法國總統選舉與下半年的德國聯邦議院選舉,格外引人關心也令人憂心。

在歐洲與美國,恐怖攻擊向來是民族主義與民粹主義的最佳助燃劑,今年火勢依然熾烈,從比利時布魯塞爾、美國奧蘭多、法國尼斯到德國柏林。防不勝防的「孤狼」模式與「常態化」是兩大特微。恐怖組織「伊斯蘭國」在自家地盤的聲勢或許不如以往,但是它帶起的宗教與文明衝突方興未艾。

歐美地區之外,政治趨勢同樣不樂觀。俄羅斯總統普京今年高視闊步,顯然已經挺過國際社會制裁,而且明年1月20日之後在美國白宮與國務院都會有「貴人」相助,可望進一步擴大影響力。中國與特朗普近來頻頻叫陣,從外交、軍事到貿易議題拉開陣勢,但大國相爭往往殃及小國,亞太地區恐無寧日。

戰爭,2016年並沒有爆發新的重大衝突,但敘利亞內戰出現悲哀的轉折,反抗軍大本營東阿勒坡苦撐4年終於陷落,普京力挺的大馬士革獨裁政權很可能會是最後的贏家。「阿拉伯之春」至今只讓突尼西亞解凍,第三世界國家民主化成功的案例越來越少。

911事件之後的第一役──阿富汗戰爭,今年雖然幾乎已被遺忘,其實還沒有落幕,終戰之日遙遙無期。另一個國際社會「始亂終棄」的案例──利比亞內戰,在2016年出現一些正面的發展,但仍然隨時可能惡化,繼續充當恐怖主義與歐洲難民/移民危機的溫床。

無論是不是「最糟的一年」,2016年都值得我們一再回顧、省思、淬煉。風雲事件之外,每年此時我們都會盤點那些遠行的風雲人物。今年音樂迷應該特別傷感,正如CNN的形容,這是「音樂死去的一年」。

世人在2016年失去了大衛鮑伊(David Bowie)、格林佛萊(Glenn Frey)、王子(Prince)、李歐納柯恩(Leonard Cohen)、喬治麥可(George Michael)。古典樂壇則有布列茲(Pierre Boulez)、哈農庫特(Nikolaus Harnoncourt)與馬利納(Sir Neville Marriner)三位大師高齡辭世,永遠放下樂譜與指揮棒。

或許,從人間消失的樂音,會在天堂響起,帶去我們的信念與祈願。或許,人類對於美好事物的嚮往,將孕育出全新的希望與力量。《詩經》以「周雖舊邦,其命唯新。」歌詠上古中國的周朝,相信也適用於今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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