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新聞之夜」節目編輯馬克·厄爾本說,近期發生的一些事件說明,2017年對西方國家來說將是困難的一年。
2015年底,我分析民粹主義演進可能讓2016年外交官們的工作變得艱難。而目前有跡象表明,西方為國際遊戲制定規則的能力甚至也開始動搖。
2010年到2015年期間英國外交事務負責人西蒙·弗雷澤爵士說:「冷戰後,西方主導全球化,美國佔據主導的優勢地位,以及自由開放的國際價值觀順利推行的時代已經結束。」
曾經在2009年到2010年裏擔任北約駐阿富汗最高指揮官的美國將軍斯坦利·麥克里斯特爾則認為:「目前我們對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眾所周知的國際秩序的強調,反映出一種在不同層次上的權力下放或者權力碎片化。」
2016年後半年以來發生系列重要國際事件,包括下列:
- 俄羅斯被指在美國大選中使用了網絡黑客竊取的信息(影響選舉);
- 敘利亞阿勒坡東部的反政府武裝及其外國支持者遭到鎮壓,其間使用了許多國家禁止的大規模使用針對平民的武器;
- 中國決定拒不理睬一次聯合國的海上仲裁會議的裁決,對在與菲律賓的領土爭端問題,該裁決意見把矛頭指向北京;
- 包括俄羅斯和南非在內的一些國家決定,退出國際刑事法院;
- 一些國際貿易談判破裂,包括特朗普當選總統後宣佈美國要放棄的跨太平洋伙伴關係協議。
敘利亞發生的事件凸顯了聯合國安全理事會的五個常任理事國(中國,法國,俄羅斯,英國和美國)未能就制止這場危機達成任何一致。事實上,自從聯合國1945年成立以來,在嚴重的國際危機之際,幾大國鮮有團結,特別是當其中一個常任理事國感覺到它的重大利益受到威脅的時候更是這樣。
1991年,聯合國贊同美國領導了一場反對薩達姆·侯賽因的戰爭,這是理事會實際上支持發動戰爭的一個罕見的例子,但那只是曇花一現。
英國埃克塞特大學的帕特里克·波特教授認為,我們最近的國際秩序的概念,「是建立在一種不尋常的美國主導的優勢地位的基礎上建立的看法,這種不尋常的優勢猶有盡時。」。他補充說:「這種秩序從外部發揮了巨大作用,將世界經濟的重心從西方轉移到東方,使得西方更難以強加它的意志。」
當然,許多人都會樂見美國在共產主義垮塌後多年裏在全球的大一統(hyperpower)主導地位的削弱,以及出現一個更加多極的世界。
在許多非洲和亞洲國家裏,隨著在西方大學裏受到教育的老一代政治家被更替,有自己獨特的世界觀的新一代也有一種自主意識。
從南非和其它一些退出海牙國際刑事法庭的非洲國家的例子來看,這是被視為(國際法庭)不公平原因造成的結果。岡比亞的信息部長說,國際法院被人利用,「用來迫害非洲人,特別是非洲的領導人」。
俄羅斯和中國都是聯合國大國俱樂部的成員,它們最近都質疑聯合國在它們非常關切的領土爭議問題上是否有能力發揮作用。
如果說,現在在世界很多地方,那些由「殖民主義者」或者西方列強制訂的老規矩以及不適時宜的話,這些規定至少包含了幾十年來很多國家願意,或者至少是口頭贊同的一套價值體系。
一些正在興起的強大的意識形態,不論是中國標榜的後共產主義/儒家學說,還是俄國的東正教影響下的國家命運說,或是指導沙特或是伊朗政策的迥然不同的伊斯蘭思想形態,都只對它們自己的人民有吸引力,對其他人幾乎沒有多少影響。
實際上,這些民族或者宗教的學說的關鍵,都在於拒絶接受國際現狀。
一些非國家組織(包括比如真主黨或博科聖地)也提出了很多挑戰。
在安全、金融或者技術領域,新的干擾因素形成對現行秩序很大的威脅,以至於麥克里斯特爾將軍認為:「不禁讓人想像出一個後世界末日的、強者生存的亂世景象。」
雖然這種巨大挑戰來自外部,但也有波特教授所描述為「對內部的波壞」。西方自己內部就有諸多分歧。比如說,特朗普當選就讓人們擔心發生新的貿易戰。
如果這位當選總統履行他的各種競選承諾的話,西蒙·弗雷澤爵士說,那麼,「我們正在進入一段艱難的、大國競力的外交政策時期:在權力和國家利益的驅動下,會有更多的現實交易,更多的對抗,而不是形成國際社會共同的價值觀或者集體意識。」
今後更多的重點將是雙邊(兩國之間)而不是多邊外交。這可能會讓國際關係變得更像19世紀的感覺。波特教授說「我們舉措感覺不佳,而且沒有凖備,參與一場更像過去歷史上’正常’的外交,在與其它大國競爭的同時也展開合作。」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和俄羅斯總統普京之間的關係,就是後意識形態治國方略的一個有趣的例子。
在土耳其擊落了俄羅斯的一架戰機後,他們2016年在聖彼得堡舉行了一次摒棄前嫌的峰會,在敘利亞問題上迅速從對抗和經濟制裁轉變成戰略合作。
但具有民主傳統的歐洲國家或者是美國,以及它們各自相互競爭的利益集團,能否做到像那些手握專制權力國家的強有力領導人那樣雷厲風行呢?
英國前首席外交官,西蒙·弗雷澤認為:「法律,組織,條約,以及其他『交通規則』仍是至關重要的,但都很可能會改頭換面,在一個得到世界足夠多數的國家認可、而具有一定公信度的大框框裏繼續磨合。」
全球目前形勢的板塊構造似乎陷西方社會於無法改變的不利境地:他們尊重國際裁決,而俄國和中國說他們可以置之不理(比如克里米亞和南中國海問題)。
西方的軍隊(在許多情況下)放棄使用集束炸彈或地雷,而敘利亞和俄國在最近幾個月毫無約束地使用這些武器;西方能回敬俄國,或者其他有政治目標的網絡攻擊的能力是有限的,而對那些媒體受到廣泛控制的國家如何回敬在任何情況下都可能受到質疑。
經濟停滯又在此時雪上加霜,保護主義,以及民粹主義的高調增加了形勢的緊張,乃至於你不得不嚴肅地提出問題:那些定義我們為「西方」的國際俱樂部,包括北約和歐盟,是否還能維持不變熬過2017年。
2017年意大利、荷蘭、法國和德國的一系列大選,將是對歐盟的嚴峻考驗,特別是歐元。
至於北約,當選總統特朗普建議,要美國未來提供保護,歐洲盟國需要付出更多資金。
而對一度是老關係的盟友發出警告也不是單方面的:德國總理默克爾暗示,今後和美國的合作的先決條件是,華盛頓需要「尊重法治和個人尊嚴」。
在這一時期,有很多機遇,也有很多危險。
現在的問題是,西方國家能否抓住機遇,掌握局面,還是它們僅能隨波逐流?■
轉載:BBC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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