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義? 論土耳其公投的後續結果

唐如松

紛紛攘攘吵鬧許久的土耳其改制公投終於落下帷幕。埃爾多安以百分之五十一點多的略微優勢取得了改制的勝利。這一結果本在意料之中,出乎意料的是,本次公投,埃爾多安的優勢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可以想見,未來的土耳其,或許會爆發更多的政治動蕩,歐亞大陸橋的連接點,在未來的歲月里,將會變得動蕩不安。


我們可以從世界幾大勢力對於土耳其公投結果的反應,可以看出一些耐人尋味的東西出來。俄羅斯的普京和美國的特朗普都很快對埃爾多安取得的勝利表示了祝賀,且都是親自打電話表達了祝賀之情。歐洲的反應比較激烈,對於土耳其改為總統制的結果表示了擔憂,並對土耳其此次公投的結果有着一絲懷疑,歐洲觀察團也對此次公投是否公平公正提出質疑。歐委會主席容克等歐洲大佬發表聯合申明,要求土耳其在公投票數差距微弱的情況,盡量達到民眾的最大共識。而中國,則好像是事不關己的樣子,截止目前,既沒有祝賀,也沒有指責,只是淡淡的提醒中國公民土耳其旅行時注意安全。

好了,我們現在基本上可以看出來,作為歐亞大陸橋兩端最大的力量中國和歐洲,都對土耳其這次公投表達了相對的不滿和擔心。因為土耳其是加入歐盟的考察國。所以歐盟的表態可以稍微激烈一點,而中國則因為不干涉他國內政是我們一項的外交基本原則,所以,也沒有表態,但其實沒有第一時間表示祝賀,那就是一種表態了。

歐洲和中國就如一個啞鈴的兩頭,而土耳其可以看成是這個啞鈴的柄。柄發生了變化,兩頭當然都不會很開心。最起碼,中國和歐洲當前的預期是此次土耳其改制,會引起這個柄的不安定因素增加。

而美國和俄羅斯為什麼會在第一時間對此次公投結果表示祝賀呢?那是因為這個啞鈴和他們本身沒有關係,他們是啞鈴之外的國家。啞鈴如果很穩定,那麼中歐勢必會因為聯手而變得更強大,這是美俄都不願意看到的,如果這個柄因此而變得動蕩不安,那麼,中歐之間的一帶一路合作也必然會變得更加困難。這是美俄所樂於見到的。當然,這只是很簡單的解釋了一下這幾方勢力的利益關係。並不包括更深層次的原因。不過,作為分析各方迥異的態度,這個原因也就足夠了。總之,他人的利益可以忽視,自己的利益不容損害。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至於埃爾多安是不是在改制后,就變成一個大獨裁者,這個其實不重要。上世紀五十年代初,伊朗出現了一個政治家叫做摩薩台,他推翻了統治伊朗的巴列維王朝,建立了一個民選政府。按說他的政治改革應該是深得西方政治家的喜歡。因為他正是按照西方的普世價值觀把權利從國王的手裡交到了民眾的手裡,摩薩台的政治改革也的確在前期得到了英國等國的支持。不過,隨着摩薩台對於西方各國在伊朗的石油控制權的逐步收回,西方的政客們也就撕下普世的面具,露出利益為王的猙獰面目。於是,普世的總統也就隨之完蛋了。早已覬覦伊朗石油利益很久的美國很快通過支持巴列維國王復辟的政變,把摩薩台趕下台,把伊朗回歸到一個不普世的國家。伊朗人民心中剛剛開出的自由之花,也就隨之凋謝。由此,伊朗人算是徹底看清了西方政治的真實面目,從此對美國人再無好感。雖然短命的巴列維王朝在七十年代再次被伊朗人推翻,並引發了曠日持久的美伊大斷交。伊朗人對美國已經算是徹底失望。

所以,獨裁不獨裁,對於西方來說,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利益存在。

特朗普和普京顯然都想抓住土耳其這個啞鈴的手柄,因為一旦抓住這個手柄,對於歐亞大啞鈴也就有了一個最好的制衡點。這也就是他們為什麼會第一時間昧着良心祝賀埃爾多安的勝利。而歐洲和中國則充滿了無奈和憂傷。

這種無奈和憂傷並不是來自於埃爾多安的專權,而是來自於土耳其公投之後民意分裂而引起的動蕩。埃爾多安專不專權,也沒啥大不了,如果他能穩定土耳其,並審時度勢的做好自己的啞鈴柄,那對於中歐來說,也算是好事一樁,可從公投結果來看,未來的土耳其動蕩的可能性大於穩定。這才是中歐所擔心的,中國擔心動蕩的土耳其會破壞一帶一路路線的安全,歐洲則擔心難民危機的進一步加大會給歐洲帶來更多的不安全。至於土耳其還能不能加入歐盟,不但歐盟現在不會做考慮,就是埃爾多安估計也不再奢望了。

接下來的埃爾多安還會有兩場公投大戰要打,一個是死刑的恢復公投,一個是要不要繼續尋求加入歐盟的公投。死刑恢復,無疑會給埃爾多安的專權帶來更大的權力保障,誰要是不服,就能弄死誰,這是一個可靠而又可怕的工具,有了死刑權,埃爾多安的個人權力無疑會得到保障。至於是不是接着尋求加入歐盟,埃爾多安已經對歐盟這個破籃子不再感興趣了,以後,他扔進破籃子里的只會是垃圾(帶着極端宗教情緒的難民),而不會是利益。群雄逐鹿的當下,埃爾多安或許會尋求自己在國際社會上的獨特地位,而不是做他國的附庸。這並不是痴心妄想,有着獨特地緣優勢的土耳其或許能夢想成真。他所要做的不是在意世界各大勢力的態度,而是弄好國內的民意彌合。做好這一點,或許埃爾多安真的能有所作為。雖然中歐都不太看好他,而美俄又不懷好意。

值得注意的是,伊朗的大選馬上就要開始了,現任總統魯哈尼一騎絕塵,遙遙領先,勢不可擋,但此時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本來說了不參選,且向伊朗精神領袖哈梅內伊保證不參選的前總統,鷹派大佬內賈德突然跳出來,吞食前言,表示要參加競選。

根據目前伊朗的情況,內賈德即便獲得參選資格,也很難贏過魯哈尼,這是一種自取其辱的舉動。我相信內賈德不會不明白這一點。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爭權是唯一的解釋,動蕩是爭權的結果。內賈德本應該是精神領袖哈梅內伊的接班人,按說他應該老老實實的接班,做一個真正的伊朗大佬,可很顯然,隨着魯哈尼執政的業績上升,以及伊朗民意的傾向,內賈德接位的可能性被降低。而魯哈尼任內所達成的伊核協議其實並沒有被美國所接受,雖然改變了伊朗的局部外交困境,卻沒有根本性的改變伊朗外交困局,而特朗普的上台,會導致局部的外交改變也有可能夭折。這時,鷹派大佬的內賈德再也就坐不住了,他不想看見魯哈尼把伊朗帶上一條綏靖卻沒有結果的路。他此時跳出來宣布參加競選,並不是為了贏得選取(事實上也贏不了)而是要喚起民眾的注意,集聚鷹派的力量,希望在需要的時候,可以直接接過魯哈尼的執政權。

按照這個思路,伊朗在未來的三四年內,也有可能彈奏一曲不穩定的旋律。

於是,當土耳其的不穩定和伊朗的不穩定一起奏響的時候,是不是會發生某種共鳴?這值得深思。而如果中東這一塊整體燃起烽火的時候,別說一帶一路的穩定前行,就是整個世界的安全,也只怕會受到影響。一次全面的代理人戰爭,或許就會在這個地方打響。目前,敘利亞這個藥引已經燉煮很久了,一切似乎已經水到渠成,結果一定不是藥到病除,而是急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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