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美國總統特朗普炒了FBI局長科米的魷魚,各種曝料層出不窮,目前關於事情的真相有三種主流的說法。
1. 早有此意說
這個是來自保守派媒體《華盛頓觀察家報》的一種解釋。據說其實特朗普早就想把科米解職了。在特朗普勝選之後,他的政府接班團隊曾建議特朗普一就職就換了科米,但是後來他們決定走形式,要等着科米的直接上級,也就是司法部副部長羅森斯坦因上任以後,對科米做審核了再找由頭解僱。但沒想到因為司法部長候選人塞森斯的各種劣跡(與俄羅斯大使私下會面、當年種族主義黑歷史、極端反移民反公民權利的政治立場),他的提名遲遲得不到國會參議院的批准,導致副部長候選人們都排不上日程。在司法部執行部長葉慈被特朗普火線解職之後,司法部有很長一段時間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給科米的任期「續命」許久,導致後者有相對充裕的時間參加更多的國會聽證會和進行更深入細緻的調查,通俄門的進一步發酵損及特朗普政府的公信力和合法性。因此在副部長羅森斯坦因4月26號就職之後,科米被解職的事才正式啟動,到現在順利完成。
這個解釋中合理的部分是特朗普團隊里對科米的怨念的確比較深,也的確有很多人表示過希望科米走人的意願。但是這個解釋中比較牽強的是這些都明顯是個人意見,而非傳達官方指示。如果說特朗普那邊早有準備,那以特朗普政府的泄密能力,這事應該早就傳出來了。但這次明顯是保密嚴格,直到最後時刻才讓像白宮發言人斯派塞這樣負責宣傳的人知道,搞得白宮媒體辦公室毫無準備,都沒有人上電視替特朗普辯護。
2. 通俄觸雷說
下一個是看上去讓此次事件非常難看的一種解釋:科米在上周時向羅森斯坦因提出增加調查通俄門的資源,然後在周一向參議院情報委員會通報了請求(應該只有情報委員會主席和資深成員在內的兩名參議員被通報到),據稱情報委員會要求 科米加快調查速度。同時,大陪審團就弗林一事向弗林的同事發出了傳票,意味着通俄門進入司法程序。另一邊,周一時塞森斯和羅森斯坦因見了特朗普,特朗普在討論結束後要求兩人把意見寫成備忘錄。然後在周二時,羅森斯坦因出具了應該開除科米的備忘錄,科米隨即被解職。
這個故事線明顯在暗示開除科米是因為FBI對通俄門的調查:因為調查升級,所以要強力下手干預。如果這個故事線最後是真的,那意味着特朗普政府是對科米「滅口」。但這個故事線也暗示,這件事是司法部主導的,特朗普只是配角,這也是白宮副新聞發言人桑德斯的說法。從讓羅森斯坦因寫的備忘錄來看,這事有司法部長塞森斯的風格,但是塞森斯不會執行的這樣混亂無章法。那麼到底這個辭職是特朗普的「授意」司法部兩位領導,還是司法部兩位領導對特朗普「施加影響」呢?這就關乎事情嚴重性了。
3. 總統黑手說
第三個故事線則認為這事的主腦是特朗普本人。
在一系列的事件後,特朗普已經完全不能信任科米了。想必大家都記得特朗普兩個月前四處散播「奧巴馬政府對其競選團隊進行竊聽」的謠言,但這個謠言很快就被科米在國會聽證會上「打臉」,這讓特朗普覺得異常懊惱。而後,科米又在另一次聽證會上透露針對特朗普團隊的通俄調查,讓特朗普更是沮喪。而科米只顧着查通俄門,卻不查那些泄密特朗普政府政策的「內奸」也讓特朗普覺得科米有異心。
尤其是通俄門越鬧越大,成為媒體上的一個固定主題,讓特朗普這樣成天看電視新聞和小報的人無法忍受。有白宮高級顧問和助理對媒體表示,特朗普甚至因為電視上通俄門的報道對電視大吼大叫,他也日漸覺得自己失去了對局勢的控制,負面新聞鋪天蓋地,讓他覺得需要採取斷然手段。最終,上周科米的國會作證讓特朗普在周末明白了,認為科米是想藉助通俄門的調查做「烈士」,於是特朗普決定成全他。
特朗普的親信,包括副總統彭斯,幕僚長普利巴斯,首席策士班農,親女婿庫什那等也都同意解職科米,只有班農認為時機不對。特朗普在解僱的前一天也開始親自在推特上放風,認為通俄門調查是一個大謊言,是在拿納稅人的錢搞騙局。最終在特朗普的要求下,司法部那邊出具了特朗普需要的備忘錄,特朗普憑此讓科米走人。
這個故事線里有兩點和特朗普的性格非常吻合。一個是他對媒體的控制欲與控制力。特朗普估計非常得意的就是自己對媒體話題的操縱能力,有時只要一個推就能把媒體吹到別的地方去。但是在通俄門上,特朗普這次是被纏上了,基本上是隔三差五媒體注意力又繞回來,讓特朗普很難利用自己媒體影響力推動自己的政策,成天和通俄門的報道纏鬥。可以想像,如果通俄門是真的特朗普自然會擔心真相可能會被一點點揭開;如果是無中生有,更是會被氣死:老子用這同樣法子製造了「奧巴馬出生在外國」的謊言纏了奧巴馬七年,現在卻被同樣的假新聞給整的生不如死,這是戳中的特朗普的最大痛點。
另一個是特朗普對忠誠的看重。據稱讓特朗普對科米失去信心的,正是科米去國會山做證前拒絕和白宮分享自己的證詞。在特朗普看了,這是科米赤裸裸的藐視特朗普的領導;而在科米看來,自己這麼做是為了維護FBI的獨立性。
4. 結論和分析
所以綜合起來看,我認為這最後一條線是主線,前面兩條不能說全錯,只能說是副線。 或者說,整個事件的關鍵問題還是時機選的不對。正如班農所建議的,這明明是一個很糟糕的決定:在通俄門調查步步升級的時刻把科米解職,不管你再怎麼用科米不稱職來解釋,都不可避免地被掛上政治動機。
所以背後的問題其實是:為什麼特朗普會做出這樣糟糕的決定?本來他解職科米的最佳時機就是在自己剛上任時,雖然輿論會有反應,但絕不會這麼大。特朗普還可以繼續沿用大選時期「排干沼澤」的口號來為自己辯護。因為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有可能還是因為特朗普錯誤地給了科米一個考驗期,以為科米會是一個可以爭取的人(畢竟 Trump 在此之前關於 FBI 的評價並不差)。這就好像是在說:現在我是你老闆了,你就老老實實為我幹事吧。但科米在華盛頓官場一向是一個獨行俠,做小布殊的司法部副部長敢對總統說不,做奧巴馬的FBI局長敢動自己老闆欽點的接班人希拉里。特朗普無視了科米之前的所有保有FBI獨立性的努力,最終吃下現在的這個果子。而特朗普的解決辦法也很像個商界老闆,覺得把科米掃地出門就完了,對後續媒體和輿論的反應準備不足。
當然,特朗普應該沒有想到通俄門會鬧這麼大。這從另外一個角度顯得特朗普本人可能是相對無辜的。只是這事情的諷刺之處是,因為特朗普對華盛頓生態的無知,這事情非旦會像他想的那樣就這樣被掃進了垃圾堆里,反而可能會被越搞越大。就像他在信中說到科米向他保證沒有調查自己,是特朗普習慣性的給自己增光(吹牛),但這就明顯是違反了不得干涉FBI調查的傳統,等於是送給科米被叫回國會山做證的機會,自己給劇情加了戲。所以最終他可能會在這事上越陷越深,反而干出了其他出格的,乃至不正當的行為,正中反特朗普的人下懷。因為對於民主黨,特朗普的通俄門成不成立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不能讓這事就這樣散去,而是要像幽靈一樣纏上特朗普,讓他幹不了正事,多幹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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