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財長主動要求訪華——中美貿易戰峰迴路轉?

雲石

風聲鶴唳的中美貿易戰,近期迎來了一絲曙光——在近期召開世行和IMF春季年會記者上會上,美國財長姆努欽主動透露,其正考慮去中國就貿易問題進行談判。而對此消息,中國商務部官員也於4月22日正式作出回應 —— 中方已收到美方希來北京進行經貿問題磋商的信息,中方對此表示歡迎。


不管這場會晤究竟能否化解危機,但在雙方劍拔弩張的當下,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不過這也衍生出一個問題:為什麼姆努欽會向中國拋出「橄欖枝」?

很多媒體和自媒體在分析姆努欽此舉用意之時,都將其解釋為美國受不了貿易戰的壓力,而有意服軟。

對於這個解釋,有一定道理,但又不是全部。姆努欽此舉,既符合戰略層面的規律,又有戰術層面的考量。

戰略層面原因很好解釋:從宏觀趨勢來看,中美和解,本來就是這場貿易戰的最終歸宿。畢竟歸根結底,貿易戰打的目的是是為了讓自己過的更好,而不是更糟。中美作為全球第一、第二大經濟體,二者的實力和江湖地位,以及經濟高度捆綁的現實,決定了雙方不可能真的去拼個你死我活——真要兩敗俱傷,輸家自不必說,就是贏的一方,也必然是傷筋動骨,元氣大傷。所以,在這場貿易戰中,不管是強勢進逼的美國,還是堅決反擊的中國,他們所有的作為,說到底都不是想將對手一擊斃命,而只是為了在最後的談判中佔據更有利的位置,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戰略空間而已。

打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談。既然如此,那談判本身就不足為奇了。

當然,雖說談判肯定是最終的歸宿。但畢竟貿易戰剛剛開始,美國這麼快就拋出橄欖枝,多少還是讓人有點意外的。

那麼,美國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機要求談判呢?這是因為,當下的中美貿易戰,乃至於中美關係,已經到達了十分重要的關口。

對美國來說,其發動貿易戰之初,肯定做過兵棋推演,對貿易戰的演進態勢做好了預案。只不過,貿易戰本身是一個長期而複雜的過程,在每個階段,中國都會有自己的反應,而這個反應具體為何,美國事先是無法預知的。所以,美國的貿易戰預案自然也會有很多種。針對不同的階段,以及中國的反應和態度,做出不同的規劃和布置。

而在貿易戰的開始階段,美國既已出手,那接下來就必須要觀察中國反應,才能決定下一階段的行動策略。

對美國來說,最好的結果當然是中國立馬服軟——這樣既能夠獲得利益,自己又不用遭受損失。

只不過,中國的反應,卻是美國對該階段戰局演化的各種預判中,最為糟糕的一種。貿易戰開打以來,中國的反應可以說是超級強硬,甚至拋出不惜一切代價的狠話。這種態度無疑給美國傳達一個明確的信號——既中國不會輕易服軟,而且願意為此承受相當程度的損失。同時,中國又公布了新一輪改革開放計劃,給外資放出了種種優惠,而且未來還有更多開放措施的表述,給外界留下了足夠的想象空間——只不過,這些好處,中國說明了不會給違反世貿規則的國家,所以美國只可能在罷手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得到。

中國的這手軟硬兼施,就把球重新踢回給了美國。美國必須要對下一階段的預案,做出再一次選擇——是見好就收,還是繼續血拚?畢竟直到現在,貿易戰還處於前期試探階段,中國的反擊也還沒有全面鋪開。如果就此罷手,那大家都可以避免損失,並且美國還能繼續享受中國之前的2500億美金大單承諾,以及新一輪開放措施的收益。而如果繼續血拚,接下來就必然要刺刀見紅,血流成河了。

特朗普政府對此自然要慎重考慮。而從政治角度來說,中國的這種胡蘿蔔加大棒,既讓美國內部的全球化勢力感受到了恐慌,又嗅到了全新的巨大利益,這種情況下,它們也會加大對特朗普的壓力。如果特朗普什麼反應都沒有,執意全面開戰,那接下來戰爭期間他所承受的國內政治壓力也會因此倍增。所以,不管特朗普是出於美國國家利益的權衡(想見好就收,確實有意中止貿易戰),還是僅僅為了華盛頓內部政治鬥爭的需要,(僅僅是應付一下國內壓力,做個姿態)他都有必要拋出橄欖枝,來跟中國談上一回。

而從時機選擇方面,這個時間點前來談判也是不錯的選擇。

戰略層面的雲石君已經說了。現在處於貿易戰全面開打的前夕,這個節骨眼的談判,將直接決定接下來美國是見好就收,還是血流成河。

而在戰術層面,在這個開局階段,美國憑藉自己的實力優勢,取得一個相對漂亮的開場——雖然在最初的鋼鋁對大豆的互相傷害中,中美算是勢均力敵;但在緊接着的中興「芯片門」中,鑒於中國在該關鍵細分領域確實缺乏直接的正面反擊手段,而除非願意貿易戰全面開打,否則中國又不便擴大範圍,通過多個細分領域的四面出擊找回場子。所以在當前這個階段中,美國成功的佔據了先機——憑着這個,美國在這個階段的談判中,就可以多一分底氣,爭取多從中國手裡挖一點好處。

總而言之,這次的姆努欽訪華請求,其內涵稱得上是十分複雜,甚至可以說是琢磨不定,他既有可能是特朗普想見好就收,也有可能僅僅是應付內部壓力的政治權謀;或許,也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

前兩種可能性很簡單直接,大家都能理解。至於第三種可能性,如果能通過姆努欽之行挖到更多好處,達到特朗普的心理底線,或許他就把貿易戰聲勢削弱,甚至就此有限度的放手(完全放棄打壓中國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在高科技領域不可能);而如果姆努欽所獲,依然沒有達到其底線,那他也可以僅僅將此行當做應付國內政治和輿論壓力的一張牌,給中國戴上一頂「冥頑不靈」的帽子,極力抹黑以後繼續開撕。

那麼,對姆努欽接下來的中國之行,中方又該如何應對呢?其實答案很簡單——以不變應萬變。特朗普到底是何種想法,他的心理底線到底在哪裡,外界不知道,中國不知道,甚至姆努欽本人可能都不知道(以特朗普的性格,姆努欽很有可能只負責討價還價——至於這個討價還價的結果,有沒有達到特朗普的底線,特朗普未必會事先透露給他)。所以,想通過窺測特朗普內心想法,來做相應的精準應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這種情況下,中方的最好應對,就是不要再設什麼底線和爭取空間(畢竟中方的直接談判對象姆努欽很有可能只是顆棋子,他自己都未必知道己方的底線到底在哪裡),而是根據自身利益,直接劃定一個硬性談判標準,然後就着這個標準去談。至於結果,你特朗普愛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大不了拉倒開干。只有這樣,才能既維護國家利益,又不至於被特朗普這個老狐狸給忽悠。

當然,還是希望這次姆努欽的訪華,能夠獲得圓滿的結果。不過最終結果如何,就只有等他談完之後,看特朗普的反應,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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