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金會」後 朝鮮在外交上又來了個大動作

蔣校長

俄朝之間要舉辦會談了?自從「特金會」之後,朝鮮在外交上已經有一陣子沒什麼大動作了。最近突然爆出一條消息,俄羅斯駐朝大使稱,俄朝領導人峰會現已「提上日程」。恰巧同一天,特朗普也在推特上表示,俄羅斯已經同意向朝鮮提供幫助。


那麼俄朝峰會真的能實現嗎?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因為今年是俄羅斯(蘇聯)與朝鮮建交70周年。在此之前,俄羅斯已多次透露出,希望朝鮮領導人訪俄的意願:

5月,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訪問平壤,他代表普京邀請金正恩訪俄,並出席東方經濟論壇。拉夫羅夫說:「您來俄羅斯吧!我們會很高興!」

6月,朝鮮派遣5人組成的勞動黨代表團,前往俄羅斯遠東地區。俄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表示,俄朝元首很可能將舉行會晤。

6月14日,普京在莫斯科會見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委員長金永南。期間,普京希望金永南再次向金正恩轉交訪俄邀請。希望在今年9月的「東方經濟論壇」期間會晤。

可見,俄朝關係要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深入。尤其是俄羅斯對兩國領導人舉行會談,有非常強烈的意願,幾次進行邀請,而朝方也很願意配合。現在,又傳出金正恩9月可能訪俄的消息,看來兩國關係將邁上更高的一層樓。

然而一直以來,都有不少人對俄朝關係的認知存在誤區,這種誤區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層面上:

第一層、俄朝關係很一般:
這種觀點認為,俄朝關係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有一些簡單的利益聯繫。俄羅斯把朝鮮當成和美國博弈的籌碼,換取美國在其他地方讓步;而朝鮮則利用它這樣的心理,進一步向俄索取更多好處。

第二層、俄羅斯在朝鮮問題上被邊緣化:
由於俄朝關係很淺,所以俄在半島問題上沒什麼發言權。特別是今年朝鮮先後與中韓領導人各有兩次會晤,更首次與美國總統舉行會談。而同樣作為重要鄰邦,朝鮮卻對俄方的盛情邀請不置可否。

第三、朝鮮訪俄的話題,會比較程式化:
由於俄羅斯在朝核問題上插不上話,所以俄朝首腦會談頂多是一種常規性、禮節性的外交行為,觸及不到東北亞局勢的「深水區」,對地區局勢的改變不存在什麼重要影響。

不過,這種邏輯並不正確。實際上,俄羅斯對朝鮮的影響,遠比我們想的深多了。甚至可以說,這種影響在某種程度上超過了中國對朝鮮的影響力。

因此,朝鮮領導人這次去俄羅斯,絕不僅僅是外界猜測的那樣,由於美國的步步緊逼,而向俄羅斯尋求安全上的保護和支持那麼簡單。俄朝之間,一定會就很多實質性的內容進行會談。

那麼,問題就來了:俄朝兩國為什麼會在這次會談中,談些實質性的內容?這些內容究竟會是什麼?今天這篇文章,就給大家分析一下。

為什麼俄朝將會談論實質性內容?

要弄清楚這個問題,首先我們有必要了解一下俄朝關係究竟是怎樣發展的,以及他們彼此之間的需求是什麼。這樣一來,才能知道俄朝關係究竟達到了怎樣的程度,有哪些實質性話題是他們需要談的。

1、俄朝關係的回顧

01、俄(蘇)朝關係的建立
日本戰敗後,朝鮮半島由美蘇共同託管,蘇聯在平壤建立了今天的朝鮮政權,挑選了年僅 30 出頭的金日成作為領導人,並培訓出第一批10萬人的朝鮮人民軍。

1948年蘇朝宣布建交,蘇聯開始實行「一邊倒」(向朝鮮)的半島外交政策。它調撥國內原本緊張的物資,從經濟、軍事上全面支援朝鮮。並派出各行各業的人才,幫助朝鮮重建戰後的家園。

可以說,朝鮮的國民經濟體系,幾乎全是在蘇聯指導和援助下建立起來的。這種援助在朝鮮戰爭期間達到高峰,戰爭結束3年後,蘇朝兩國宣布結盟。

此後,受中蘇分裂的影響,蘇朝關係也出現過波動,但總體上還算平穩。70年代,蘇聯使出軟硬兼施的手段拉攏朝鮮,其中就包括,為朝鮮培養了300多名核物理學家。這些骨幹人才,就是今天朝鮮擁核的基礎。

在此期間,蘇朝關係再次轉暖,一直延續到80年代末。

02、俄(蘇)朝關係陷入低谷

1988 年,蘇聯經濟接近崩潰,戈爾巴喬夫隨即提出「新思維」。考慮與韓國建交,力求吸引韓國資金發展遠東。為此,蘇聯派出體育代表團參加了漢城奧運會,並最終在2年後與韓國建交,讓蘇朝關係一落千丈。

經濟上,蘇聯要求朝鮮的貿易改為現金或匯款方式結算,這對外匯緊缺的朝鮮來說打擊很大,一瞬之間兩國貿易額就驟減了70%。同時,蘇聯還要求朝鮮用外匯支付留學生費用,迫使朝鮮撤回了在蘇留學生。

但儘管如此,蘇聯在政治上還沒有完全放棄朝鮮,雙方基本上保持了正常的國家關係。且蘇聯仍舊是朝鮮最大的對外貿易夥伴,約佔朝鮮對外貿易總額的40%。而俄朝關係真正走向惡化是在蘇聯解體之後。

葉利欽執政初期,俄外交政策徹底倒向西方立場,開始在朝鮮半島奉行「一邊倒」(向韓國)政策。目的就是爭取日、韓的大批經濟貸款,利用它們的財力和技術優勢開發遠東地區和西伯利亞。

為此,葉利欽不惜中斷與朝鮮幾十年來的傳統友誼,他主張俄朝「在意識形態上的紐帶已經斷絕」。跟隨西方,公開指責朝鮮的政治制度和人權狀況,對朝鮮在半島問題上的「僵硬」立場表示不滿。

政治上全面停止兩國高級外交接觸,經濟上停止了對朝鮮的所有援助,軍事上拒絕與朝鮮加強合作,讓同盟關係成為一張廢紙。這一系列的舉措,使俄羅斯失去了對半島的影響力,同時也讓朝鮮成了國際上的「棄兒」。

03、俄朝關係恢復

1994年,葉利欽終於意識到西方在耍自己。同時,隨着韓國經濟增長和自主意識提高,在處理如朝核問題上,表現的越來越排斥俄羅斯,甚至一度發生俄韓互相驅逐俄外交官的事件,這讓俄羅斯非常惱火。

在這樣的局面下,葉利欽開始反思並調整東北亞外交策略,試圖加強俄朝關係。之後,俄羅斯出台了《俄羅斯聯邦對外政策構想》,拒絕完全倒向美國的大西洋主義,開始推行「雙頭鷹外交」。

於是1994年,俄羅斯在國民經濟尚未走出困境的情況下,首次宣布向朝鮮提供大規模的經濟援助。

此後,俄羅斯又在1997年宣布向朝鮮提供武器,交換軍事代表團,培訓軍官。並簽訂了《俄朝友好睦鄰合作條約》,結束了蘇聯解體以來,兩國關係的全面倒退和停滯局面。

2000年,普京掌權俄羅斯後,開始力推「歐亞聯盟戰略」。朝鮮半島恰恰是這個戰略中的關鍵節點,對「歐亞聯盟」戰略的落實具有重要意義。為此,俄羅斯加大了在鐵路、能源等方面與朝鮮的合作。

普京甚至免除了朝鮮欠蘇聯的110億美元債務,讓俄朝關係進一步提升。同時俄羅斯在朝核問題上扮演積極角色,並在2015年與朝鮮簽署了一項軍事合作協議,該協議可能涉及俄羅斯擔保朝鮮發展太空計劃的目標和任務。

尤其是烏克蘭危機後,俄羅斯遭到西方制裁和孤立,在歐洲方向面臨巨大的壓力,同時朝鮮也因核試驗遭到國際社會的制裁,急需擺脫困境。關鍵時刻,普京及時提出「東進」策略,以朝鮮為突破口,加強了俄在亞洲的存在。

總體上講,俄朝關係經歷了一波三折,呈現出一種「好—壞—好」的歷史發展脈絡。

今天的俄朝關係,早已走出了陰霾,並隨着國際局勢的變化而快速升溫。兩國涉及到現實利益方面的合作越來越多,範圍也越來越廣,在很多項目的合作上甚至是具有戰略性意義,所以俄朝關係其實比很多人印象中的要好很多。

不僅如此,雖然俄羅斯今天對朝鮮的影響力遠遜於蘇聯時期,但朝鮮畢竟是由蘇聯一手建立的。況且,它賴以自保的核技術,也是蘇聯傳授的,因此俄朝關係極為特殊,這種特殊性,主要體現在精神層面上。

舉個例子:朝鮮今年向外國元首發新年賀電的名單中,俄羅斯總統是被排在首位的。從這個小細節就可以看出,朝鮮內心對俄羅斯有一種很深的「情結」在裡面,這種「情結」是一種歷史羈絆的延續,它是超越物質利益的。

用金燦榮教授的話說:「他們兩國有某種內在的親密感,這種感覺外界未必能體會得了。從某種意義上講,俄國是朝鮮的『精神之父』,其他人可能永遠取代不了這個位置,之前我們可能對此估計不足。」

正是這種精神上的「紐帶」,讓俄朝關係在經歷短短几年低谷後,可以迅速恢復;而當俄朝關係很好的時候,它又可以為俄朝關係進一步發展提供「加成」。

因為俄朝的特殊關係,所以他們彼此之間,也有很多的需求。包括地緣政治、地緣經濟等等。

那麼,俄朝兩國目前究竟對彼此有着怎樣的需求呢?

2、俄朝對彼此的需求

俄朝關係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地緣政治方面,俄羅斯是朝鮮的戰略大後方,對朝鮮的國家安全起到很重要的保護作用;而朝鮮對俄羅斯來說,具有極為重要的地緣價值,它是俄羅斯涉足亞洲事物的重要抓手,俄羅斯大國地位的重要體現。

01、地緣政治方面

第一、朝鮮對俄羅斯的地緣價值:

英地緣政治學家麥金德曾說過:誰統治了東北亞,誰就掌握了西太平洋,誰就掌握了整個亞洲的命運,而東北亞的鑰匙正是朝鮮半島。這個觀點與俄羅斯傳統的地緣擴張路線不謀而合。

與此同時,作為一個地跨歐亞的龐大國家,控制歐亞大陸是俄羅斯地緣戰略的必然訴求。特別是從沙皇時代起,俄羅斯就缺少一個太平洋上的不凍港作為出海口。而海參崴並非終年不凍港,因此無法完全滿足俄羅斯的戰略需求。

不過,朝鮮的羅津港可是終年不凍的天然良港,它地處中朝俄三國交界處,西鄰日本海,無論經濟還是軍事上,都有巨大價值。

當前,世界中心已經開始由西歐向東亞轉移。對於尋求發展經濟的俄羅斯來說,朝鮮已經不僅僅是其干預亞洲事物,彰顯大國地位的標誌了,未來更是俄羅斯與亞洲新興市場國家合作的重要跳板。

朝鮮半島也是中、美、日、俄四大國的力量交匯點,堪稱大國博弈的角力場。尤其是最近幾年,俄羅斯在東歐的地緣戰略空間,被北約不斷蠶食,經濟上也承受着西方制裁的壓力,急需突破西方圍堵。

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俄羅斯在朝核問題上表現的十分耐人尋味,一方面這既與俄羅斯的國家安全有關,另一方面又是俄羅斯與美日韓等國博弈的一個重要籌碼。

朝鮮同樣也是俄羅斯的戰略緩衝,雖然俄朝邊界線不長,但如果沒有朝鮮,俄羅斯將直面美韓在半島的軍事威脅。而俄羅斯在遠東投放的軍事力量有限,美國將在戰略上以逸待勞,迫使俄羅斯陷入兩線作戰、疲於奔命的局面。

第二、俄羅斯對朝鮮的地緣價值:

朝鮮半島也被稱為「亞洲的巴爾幹」,其面臨的地緣環境十分惡劣。而俄羅斯是朝鮮除中國外惟一能依靠的大國。這不僅體現在朝鮮對俄能源和武器的需求,同時也因為俄遠東地區是朝鮮的戰略大後方。

由於俄日之間有領土爭端,俄羅斯的存在,可以有效抵消日本對朝鮮半島的野心。俄朝在共同防範日本的問題上,是有共同利益的。

另外,俄羅斯也是朝鮮向美國叫板的重要籌碼。冷戰時期,東北亞其實是「南三角」(美日韓)和「北三角」(中蘇朝)對峙的均勢狀態,但「北三角」隨着蘇聯的解體被打破,而「南三角」的同盟關係反而越來越牢固了。

而且,韓國與中、俄的關係正在不斷加深,而朝鮮仍然與美、日保持緊張的對峙。如果一直保持這種狀態,朝鮮很難發展自己的經濟。因此,如果有俄羅斯的支持,朝鮮在面對西方美、日時,就會有更多選項,也會有更多的底氣。

可見,俄朝雙邊對彼此都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而且這種意義不僅體現安全上,也體現在經濟上。

02、地緣經濟方面

第一、能源和貿易通道:

朝鮮特殊的地理位置,讓它成為了東北亞的「十字路口」。俄羅斯要賣給日本、韓國的煤炭、石油、天然氣等能源,必須要經過朝鮮。而且朝鮮也是俄羅斯遠東鐵路計劃的關鍵樞紐,俄一直希望用西伯利亞大鐵路,來連接日韓與歐洲的貿易。

一旦西伯利亞大鐵路與朝鮮半島鐵路網對接,俄遠東地區鐵路運力將大幅提升,西伯利亞和遠東地區將被納入到東北亞的經濟圈,那裡的投資環境,會對俄羅斯整體的經濟增長有巨大的作用。

為此,俄羅斯很早就開始行動了。2011年俄韓兩國的天然氣集團,簽署了從俄羅斯經朝鮮至韓國的能源供應項目,並得到了朝鮮的支持,2013年俄朝重新開通了全長54公里的鐵路線,將朝鮮的羅津港和俄羅斯東南部邊境城市哈桑連接。

雖然這些計劃都曾因烏克蘭危機和朝核問題被停過一陣子。不過俄羅斯一直對此寄予厚望,特別是最近兩年,隨着俄羅斯與朝鮮經貿合作的願望增強,以及半島緊張局勢的降溫,這項曾被長期推遲的計劃,再次被提及。

另一方面,俄羅斯也是朝鮮能源、機械配件和軍火等戰略物資的主要供應國之一,朝鮮能源短缺,並且面臨西方技術封鎖,工農業發展緩慢,俄羅斯商品和技術對朝鮮的生存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而且俄羅斯的鐵路計劃對朝鮮來說,不僅可以收取運輸費用,也能使其擴大與中、俄、韓的經貿合作。同時,俄羅斯還承諾,提供此項計劃的技術支持和資金支持,並允許朝鮮專家參與修建,這也會對朝鮮今後鐵路技術發展起到很大作用。

第二、勞務輸出

幅員遼闊的俄羅斯國土,有着無數的豐富資源等待開發。但多年來,遠東和西伯利亞地區的人口數量嚴重不足,人口結構日趨老齡化,導致俄羅斯沒有足夠的勞動力來開發這些地區。

因此,朝鮮的廉價勞動力對俄羅斯就顯得至關重要。俄羅斯從沙皇時期,就一直引進朝鮮人作為遠東的勞動力。今天,俄羅斯已經成為朝鮮勞動力的最大使用國,據統計,目前約有2.5萬名左右的朝鮮人在俄務工,主要從事建築施工、紡織等。

朝鮮工人勤勉有序、對工作毫無抱怨,且一周無休。而每個人的日薪則不到15美元,比其他任何外籍勞工都便宜數倍,對經濟不景氣的俄羅斯來說,十分划算。

同時,朝鮮常年被西方制裁,外匯儲備嚴重不足,而勞務輸出是其收入的重要來源之一。因此在這方面,兩國是一拍即合的。

第三、海洋經濟

在海洋利用和開發方面,兩國在漁業養殖、深海勘探、海產經營等方面進行了深入的合作和交流,海洋資源的共享能夠給兩國帶來大量收益,帶動兩國沿海地帶的經濟發展。

綜上所述,俄朝之間有着極為深厚關係,兩國相互之間的需求很多,可以合作的範圍也很廣。所以,這次雙方會談的東西,不會僅限於請求俄羅斯為朝提供安全支持,而且會談到更多實質性的內容。

總之,如果俄朝會舉行會談的話,那麼他們的會談內容,不會太簡單,很可能會談及到很多實質性內容,這些內容,很可能對東北亞局勢,產生重大影響。

那麼,他們見面之後究竟會談到哪些內容呢?

俄朝會談論些什麼?

鑒於以上的分析,以及當下的半島局勢。老蔣認為,以下內容,是非常有可能在俄朝會談中涉及的:

首先,朝鮮會請求俄羅斯緩解對朝鮮的經濟制裁。為此,朝鮮很可能將自己的改革計劃,與俄羅斯的「東進」策略對接,打造一個以朝鮮半島為中心的東北亞經濟圈。

這是有跡可循的,因為今年4月,朝鮮就提出要集中一切力量進行經濟建設,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並且正在積極改善同美國和韓國的關係。而文在寅6月訪俄的時候,要建立「韓朝俄三邊合作」加大對俄羅斯遠東的開發。

其次,除了經濟合作,朝鮮很可能會談及加強中朝俄的安全合作。因為前一陣子,美國軍方已經當眾宣布,決定全面升級在韓國部署的薩德系統,有媒體報道,美軍要將其覆蓋範圍從原來的200公里,擴大到800公里。

這樣一來,薩德對俄羅斯遠東的影響也會加劇。朝鮮雖然心裡清楚薩德並不是針對它的,但藉此機會拉近與中俄的軍事安全合作,對於朝鮮來說,也會是一個不錯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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