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中國的產品增徵關稅,雖可打擊中國的商品在美國市場的競爭力,但並不足以把工作崗位帶回美國。因為,相對其他新興國家而言,美國的生產成本依然偏高;早已生產國際化的大機構,只會把生產線從中國大陸遷移去越南、泰國、土耳其、墨西哥等國,而不會遷去美國、歐洲或日本。
結果,過去只是中國迅速走向現代化,成了世界工廠;現在又把這項工程迅速擴散至其他一大批新興國家,令更多的國家掌握到現代化的生產技術,足以搶走西方發達國家基層的飯碗。在這種情況下,西方的基層民眾,在未來相當長的日子裏,都休想生活可以有太大的改善,經濟學家保羅.森穆遜稱這種現象做 Factor Price Equalization。
純粹以個人質素而言,發達國家的基層民眾並不比新興國家的基層民眾高很多;作為產業工人,西方的基層並不比新興國家的優秀。然而,西方基層民眾的生活卻遠比新興國家的優勝。原因是西方在工業化方面有先行者的優勢,令西方可以用鋼鐵與火藥橫行世界,掠奪全球的資源。現在生產國際化正在令新興國家迅速工業化。西方的商業機構發現,去新興地區設立生產基地,賺錢快過殖民地時代去落後國家擄人掠貨。結果協助了新興國家亦迅速走向現代化。
在這種情況下,近年發達地區的商人、高級管理人與專業人士,生活依然改善得很快,但除了這批精英層外,原有的基層民眾卻生活長期無法改善。相對貧窮的問題比過去更嚴重。香港屬相對發達的地區,亦有類似問題。只是香港的服務業受惠於中國的高速崛起,才使問題沒有西方嚴重,但美國若是真的對中國進行全方位制約,香港的基層亦很快會像西方的基層那樣,生活從此停滯不前。
發達地區在進入這種狀態後,民粹主義就逐漸抬頭,社會上有愈來愈多的人都要求政府先照顧本地人,不想社會資源給外來人攤薄。他們排斥外來人,認為非我族類不應享有平權。他們寧願放棄人權、平等、自由等普世價值,也不想本土利益受損。
西方的民主政制、本身就重量不重質,是天生的民粹主義溫床。主流民意遂成功借公投令英國脫歐,而黃背心運動亦成功令法國無法推行稅改及落實環保,德國的右派亦借民意令政府不敢再接收難民。西方的精英分子發現,他們的國家經常會被民意騎劫,現實是:誰敢上街示威遊行,高叫口號,甚至放火襲警,誰就可以掌握更多的社會話語權,他們對此非常不滿,卻礙於現有的機制,顯得無能為力。
這種情況已令西方陷入分化,基層民眾對現狀非常不滿,要求來一次徹底的改革,但他們的改革方案簡單粗暴,毫無可行性,精英界完全無法認同。而精英界的改革方案,卻建立在要基層民眾繼續犧牲的基礎上,兩者水火不容。社會勢將矛盾重重,有破壞,難有建設。
如果說中國要面對中等入息陷阱的話,西方亦正面對民粹主義陷阱。後者比前者更有結構性,更不容易解決,世界將進入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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