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舟：困在鍍金籠子裏的華為高管

在溫哥華一個綠樹成蔭的高級社區一角，坐落著一棟灰色房屋，從外部看上去，屋主應該比較殷實。在房子正前方，是一堵低矮的圍牆，以及精心修剪的花園。

乍看上去這座房子與周圍其他建築沒什麼區別。但在正門外，這裏有一名保安，街上的幾輛高價黑色車輛裏，還有一些保安坐在車裏四處觀察。

這是孟晚舟在溫哥華擁有的兩處房產之一。去年12月，這位中國企業高管在這座城市的機場被逮捕。

這次拘捕導致加拿大與中國的外交關係迅速交惡，北京也採取了一些被外界認為是報復行為的行動。

這起事件也讓全世界有機會窺探到一些平時不被外人熟知的東西：一個中國精英階層成員的個人生活。

「一個安靜且溫和的人」

孟晚舟已獲保釋。2月6日，她將再度出庭，出席加拿大決定是否將其引渡至美國的聆訊。她被控違反美國對伊朗的制裁措施，向伊朗出售電訊設備。

作為其保釋條件的一部分，孟晚舟要在每天晚上11點至第二天早上6點遵守宵禁，必須佩戴一套可追蹤其行蹤的腳環，必須居住在她的灰房子裏。所有保釋開銷均由她本人支付。

而她家門外部署的保安們，則是為了確保她不會逃離加拿大。但與此同時，他們也為孟晚舟承擔起了屏障的角色，擋住了外界的窺探視線。

「抱歉，我不能告訴你關於這座房子的事情，」執勤的保安告訴BBC。他甚至不願透露孟晚舟是否在家。保釋期間，孟晚舟可以在溫哥華大部分地區活動。

孟晚舟好像十分保護自己的隱私。

在BBC記者訪問期間，她家的百葉窗一直緊閉，外人無法看到房子內部的情況，但也有一些生活的跡象出現：一輛運送傢具的貨車開了過來，一些人把多個購物袋拿進房子，隨後一名女傭出現把走廊打掃乾淨。

孟晚舟之所以在溫哥華被拘留而不是其他地方，也是有充分原因的。負責庭審孟晚舟引渡案的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高等法院（Supreme Court of British Columbia）公布的文件顯示，這位華為首席財務官與這個地區有廣泛聯繫。

孟晚舟主要居住在中國深圳，但46歲的她往返溫哥華已經有15年了。

她最早是以遊客身份來到這裏的，但顯然發現了一些她喜歡的東西。

溫哥華塔旺公司（Tavan）在當地為富有的中國客戶打造高價房產，該公司總裁特洛伊·範·弗利特（Troy Van Vliet）暗示了吸引孟晚舟的可能是什麼。

「除了乾淨的空氣、高大的山脈，除了這裏有漂亮宜居的環境、穩定的政府，他們希望自己的子女可以在西方接受教育，」他說。

這與孟晚舟的經歷十分契合。她有三個兒子與一個女兒，其中幾位在溫哥華上過學。她的丈夫劉曉棕在這裏念過研究生。

子女在溫哥華上學期間，這座灰房子就是孟晚舟主要的家。她一度還是加拿大永久居民，但後來放棄了這個身份。

而包括其丈夫家親人在內的其他家屬，也都經常到訪溫哥華。

法庭公開的照片顯示，孟晚舟和她的家人經常在溫哥華著名旅遊景點出現，比如斯坦利公園（Stanley Park）、獅門大橋（Lions’ Gate Bridge）以及賽普里斯山（Cypress Mountain）。

他們一家人還給當地一些居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們所知道的孟晚舟是叫Cathy（凱茜）或是Sabrina（薩布麗娜）。她的丈夫自稱是一名風險投資家，他的名字是Carlos（卡洛斯）。

為支持孟晚舟的保釋申請，她的鄰居南希·薩瑟（Nancy Sather）寫道：「在與她的對話中你可以感到，她是個安靜且溫和的人，把家庭和孩子的事情看得最重。」

除了這位鄰居，還有另外四名加拿大公民為其保釋金出資，孟晚舟的保釋金共計1000萬加幣（740萬美元）。

其中一位瑜伽教練貢獻了5萬加幣現金（3萬7千元美元），另一位華為前員工的妻子以自己房子的一部分作擔保，保證孟晚舟不會逃離加拿大。

「退出戰略」

在被捕前，孟晚舟似乎一直在增強自己與溫哥華的聯繫。

那座有保安守衛的房子購於2009年，價值560萬加元（420萬美元）。3年前她還買下了另外一座房子，面積更大，價值也多過三倍。

第二座房子目前正在裝修，房主目前的困難沒有阻擋工人施工的進度。

從入口處看去，這座中國式橫樑屋頂設計的房屋暗示了主人的國籍和內部的格調。

為了解中國家庭喜歡什麼樣的內部裝修，特洛伊·範·弗利特帶我去他的一座房子看了看。

這座由他建造的房子內部看上去像是娛樂雜誌裏明星們的家那樣，燈光反射在大理石和拋光木材製作的傢具上，閃閃發亮。

之後特洛伊給我給我展示了只有負擔得起這種奢侈的人才會享受的東西：兩個廚房。

主廚房擁有尖端設施，看上去閃閃發光，主要用作展示；而真正的烹飪都是在後面一間單獨的廚房完成。

第二個廚房可以被封閉，特洛伊說這是為了「確保整個屋子不會充滿食物的味道」。

他還說，主廚房可能在泡茶時用來燒水。

特洛伊清楚地向我們展示了為什麼有錢的中國家庭想要來溫哥華。而活動人士辛智芬（Fenella Sung）則解釋了為什麼他們可能一開始就想離開中國。

「在中國，你的個人安全並不是一直都有保障。儘管今天你可能掌權，但明天就可能入獄，」我們走在孟晚舟家周圍的社區時，她這樣說。

「這就是為什麼這些人要建另一個家。這是一種退出計劃。他們可以讓自己的孩子來這裏上學，讓他們的父母退休後來這兒，讓他們有一隻腳可以邁出中國。」

中國富人湧入溫哥華也讓很多人開始擔心，會不會出現洗錢行為及房價飆漲，而當地目前的房價已經超出本地人的支付能力。

從香港來溫哥華已近30年的辛智芬表示，這裏大部分的房屋長年無人居住，在這座城市的富人區創造了一個個「荒涼地帶」。

她說，這種影響衝擊整個溫哥華。「諷刺的是，他們現在破壞的，正是他們希望來這享受的生活方式。」■

轉載：BBC中文網